文/刘春耀
都说男耕女织是农业社会的特征,我觉得不够准确。儿时耳闻目睹,农妇不仅要随丈夫上山下地劳作,还得做家务、哄娃、割草、喂养牲畜、做针线活……感觉女子虽然干的农活可能不如男子重,但普遍比男子忙。
我的母亲便是这样一个忙得像陀螺的女子。每天最早起床,最后吃饭,最迟睡觉,忙个不停。
在那个年代,织毛衣仿佛是女子必备的技能。小时候,我们身上的毛衣都是母亲灵巧的手一针一线织出来的,又紧又密,温暖厚实。
母亲织毛衣都是利用晚上、下雨天或其他零碎时间。母亲闲暇时会上街称几斤毛线,颜色一般较纯,以黑色、红色、蓝色居多。毛线一买来,母亲便把它们一团团绕成拳头般大小的球状,存放着以备不时之需。一有空闲,便把它们拿出来,在两根光滑顺溜的筷状竹针间飞舞,一针针,一行行,编织出各种简洁的花样和款式。
母亲织毛衣不用尺量,只需目测,便能知道我们大约穿多大。母亲在做女儿时就学会了织毛衣,到了为人母后更是轻车熟路,基本上不用低头,手穿来插去,轻挑慢捻,闲聊间一团团小球状线团在左缠右绕间慢慢变小,一爿衣物在飞针走线中慢慢变长变大。很是惊诧,即使不在煤油灯、电灯下,就是在朦胧的月色中,母亲的织针也能翻飞自如。由于当时天气比较冷,母亲织的毛衣一般都是高领的,风灌不进,穿起来寒气全无,温暖无比。
能织毛衣,织围巾、手套、帽子等自然不在话下,甚至毛裤也是母亲精心编织的温暖。
后来,为了赚点零花钱,许多女子会找人拿些针线活儿在家里做。堂姐当年有帮人揽这方面的活儿,母亲做起来自然更加方便。帮人织毛衣做起来就不能随心所欲了,得按照厂家提供的图样来,各种形状、色彩搭配,花样繁多,做不好得修改,甚至报废,拿不到工钱。那图样密密麻麻的,跟工程设计图一样复杂,年幼的我怎么也看不懂,心灵手巧的母亲一点就通,于是织毛衣织得更勤了,就连出去串门做客,都要随手拎个袋子,装着半成品毛衣和毛线,遇到空闲便织上几针。左钩右挑,没几天,一件毛衣就成了,提前交货,上家非常满意。我们家的日子也在母亲的穿针引线中慢慢滋润起来,只是母亲的手已然变得粗糙,甚至龟裂,织毛衣时手指得缠上胶布,真是让人心疼。
不久,商品经济大潮很快席卷了农村,各种御寒之物琳琅满目,天气似乎也没小时候那么冷了。而现代妇人,闲时埋头玩手机,聊微信,很少有人会织毛衣,能穿着母亲手织毛衣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少得令人伤感,于是愈发怀念那些因母亲柔软厚重的毛衣而异常温暖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