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烈
我住的是复式房。记得,在10年前,我双手各提一个装满书的旅行袋,可以噔噔地一口气踩着楼梯上楼。可是2017年8月我像往常那样抱起一整箱书,噔噔地上楼,走到最后一级楼梯时,忽地双脚一软,扑地一下摔倒在楼梯口。我在剧痛之中不得不在地板上躺了5分钟,这才由妻慢慢扶着起来。想想真有点后怕,如果不是摔倒在楼梯口,而是在楼梯中间抱着一箱书滚下去,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当时正在上海书展期间,那天下午我有两场活动以及一小时的电视采访。虽然左脚以及右胸肋骨疼痛不已,我还是强忍着去上海展览馆,做完一场场活动。不久,左脚背肿了起来,皮肤发亮,我真担心骨折。所幸在家静养几天,慢慢地肿退了,而肋骨则在疼痛半个多月之后才渐渐好了。
我不由得记起,前些日子去看望老作家白桦。我曾经几度跟他一起出差,他向来风度潇洒,快步如飞。然而这一回我去他家,他竟然不得不坐在轮椅上跟我聊天。他说,他“犯错误”,只一秒钟。那是他试图搬起家中的一个氧气钢瓶,只听见脊椎骨发出“啪”的一声,骨折了,再也直不起腰,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
没有想到,我还是重复了他的错误,只是后果没有他那么严重。所以会犯这样的错误,那就是《论语·述而》中所言:“不知老之将至。”
一页页被撕去的日历,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不知不觉之中,从“知天命”而“耳顺”而“古稀”,即将进入耄耋之年。在各种各样的会议之中,我从原本的最年轻者变成了最为年长者。人们对我的称呼也从“小叶”、“老叶”到“叶老师”直至“叶老”。这原本是大自然的规律。可是在我的心中,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年轻人。
年岁毕竟不饶人。摔了一跤,使我明白,不能逞强去做超越年龄的事。我也开始注意保护自己。比如,往日拿高处的书,端张方凳,嗖地一下站上去取书。如今改用椅子,以求站得稳妥,而且一只手扶着椅背。上下楼梯时也放慢了步伐,而且拉着扶手,不再是噔噔的奔上跑下。
落日的余晖很灿烂,也很短暂。明白了老之将至,也等于明白了余日不多,倍觉时间的珍贵。现在,我一边整理旧作,一边继续写新著,只是不能像年轻时日写万言、倚马可待了。好汉不言当年勇。毕竟“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已经过去。“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当老之将至,我只能量力而为。 (摘自新民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