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林
一条路,很窄,很长,也很旧,谁也说不出它的年龄到底有多大,有多小。我只记得,那是小时候我和我的玩伴们一起爬滚过的一条路,清晨我们踏着晨曦上学去,黄昏我们踩着几道彩霞归来。
这条路,车过不去,只留给人走,走出了好几代人。
我问过村里年龄很大的人:路是什么时候有的?
他们回答我:村里的老井在的时候,路就已经在了。
那老井什么时候有的呢?
他们摇了摇头:那就远喽!谁知道呢?不过老井还是那口老井。
我没有再问。路的年龄,我是不得而知了,已经成为一个永久的谜团。
去年春天的时候,路边的百合,白色的花瓣,绿色的柄,弯弯的样子,活像身披绿衣的小天使,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弥漫着整条道路。
这条路也勾起过许多情侣们心中的情思,伴随着夏虫的叫声,他们常躲在路边的树丛里,窃窃私语到夜里。
冬天的一个青灰色的早晨,迎来了一场大雪,村庄便成了雪的王国。午后太阳出来一点,裹着棉衣,戴上口罩,出去串门。雪在我的脚下咯吱作响,经过那条路时,我完全怔住了。路,完全不是我印象里那老气、陈旧的样子,它竟也鲜亮起来,那般有光泽,给人一种清雅的诗意。上面没有人的脚印,只有猫的爪印渐行渐远。我有种想要留下一些痕迹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强忍了。显然,小猫才是这幅白色画卷的主人,不是我,我又何必去争呢?我伸手抖了下冰冷的树枝,雪花便在路的上面飞舞了。
很少有人主動提到这条路,也没人愿意把它存在记忆里,去讲给子孙后代听。
后来,村里要扩田,要建房,路成了阻碍,被埋在地下。
路的命,它自己不知道。人的命,却要靠路来认清。
自小,我就喜欢做梦。
梦是安逸在深夜里的一条静静流淌着的小河,散发着青春流动的稚气。
花儿为什么开了又谢?人为什么会死?爷爷如果还在,我便可以继续玩弄他的胡须了。晚上,拿起竹竿去水里捞月亮,为什么一无所获呢?想着想着被妈妈一把抱走。
这些在我看来深奥的问题,没人愿意告诉我答案。
那时喜欢捉住麻雀,把它关进鸟笼里养着。跟着妈妈去野地,看着妈妈在田里忙活,自个从兜里掏出早就预备好的塑料袋,满地找虫子,虫子是麻雀们最好的食物。回去便兴冲冲地跑向鸟笼,看着鸟儿们满意地享用着美餐,我欢喜不已,嘴都合不拢了,跑去告诉妈妈,自己的成就。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
梦是悬挂在空中的一道五彩斑斓的彩虹,有人说,那是心愿的显现。
我想走过万千山河,历经无数险象,历经跌宕起伏的旅途;我想象自己是拿破仑手里那柄染满敌人鲜血的利剑,剑锋所向,我心所向;我曾想处在亚细亚东部,用宽厚的臂膀,挽起高山大海……
生命有限,梦却无涯。
旅行。
在火车上。
由北出发,一路向南。向之古都、山川树木,一览无余。一条河,准确地讲是一条很长的河,在我的视野之内,到处都是生命跃动的景象。这是黄河!天山养育着你,祁连山一路护送着你,数不清的线条,使你的轮廓那般清晰。你生命的伟大,体现在你的身体里,汇集在你那雄浑的流动中。
我为你骄傲!
晌午,车厢里响起了广播,宣传着午餐的供应。我站起身来,随便买了几个馒头,回到座位,一边放在嘴里嚼着,一边把眼神投向窗外广阔的空间。
临近黄昏,羊群在牧人地驱赶下成群奔走。远处的山,山脚的树,树旁的羊群,跳跃着进入我的视野,给我的思绪预留一些驻足的空间。
天渐渐黑了,外面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这时,车驶进了一座城市。此刻,我忘却了白天里的山、树还有羊群,璀璨夺目的霓虹灯,闪烁在整个夜空,也装满我的眼睛。璀璨的夜景,随着汽车行走的轨迹,慢慢地消失在我的眼眶里。
旅行是眼的收获,心的感悟!
火车又响起了今天的最后一次广播: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您辛苦了,漫长的旅途还在继续,祝您晚安!听罢,我的目光从外面的事物移到里面,随手拉住窗帘,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