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潇禾
红松有其珍贵,杨树亦有其笔直,而砍伐哪种树,却取决于何用。红松与杨树间的取舍,亦犹如生命中不可避免的种种抉择,只有我们不忘初心,才能真正尽其用,成其才。
山河飘零,命运浮沉,被金人俘虏的文天祥面对权力和刑讯从未改志节,临死之时,面南而拜,他拜的不仅是家国,更是心中的信仰。他从来明白,自己要的不是声名,更非权财,而是忠君爱国之义。当义成为他生命的灯塔,他才得以在乱世的惊涛骇浪中孤帆前行,不忘初心,留名青史。
生命的灯塔,是孤独的亦是微弱的,汪洋何其浩瀚,亦若世事何其纷繁。只有当无边的汪洋上亮起昏黄微弱的灯,航行才有方向,前路才不迷茫。先秦乱世,自由成为庄子生命的灯塔,所以庄子才得以鄙弃流俗,恣意洒脱,成汪洋辟阖,仪态万方;受刑遭辱,铭史成为太史公生命的灯塔,所以司马迁才可忍辱负重,呕心沥血,作史家之绝唱;圣主不复,忠义成为诸葛亮生命的灯塔,所以孔明才可鞠躬尽瘁,成一代名臣。他们都未曾因孤独艰难而放弃生命中的灯塔,所以那微弱的光才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亦照亮了无数后人的生命之路。
这种精神的信仰与力量不仅体现在历朝历代的杰出人物身上,更贯穿于中国古代的审美始终,尤其体现于魏晋南北朝时期。魏晋六朝,门阀政治下的权力争夺,给社会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与杀戮,但肆野的鲜血却并未浸没文人士族对理想生命的坚守与信仰。阮籍穷途而哭,其所哭并非只是宣泄尖锐沉重命运带来的痛苦焦虑,他用极为浪漫的方式将生命的悲痛抒发得深沉而美丽,借此在乱世中告慰自己心中的理想之国;陶潜隐世而居,其所隐并非只是贪恋农田的闲适与纵情畅饮的欢愉,他用“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这样温馨祥和的画面塑造他心目中的理想国,于杜康之中坚守信仰。魏晋之人并非一味地一死生,齐彭殇,选择漠然避世,相反,清谈与玄学之中渗透的是魏晋文人对生命的欲求,对理想的坚守,于是乎最终塑造了清丽坚韧的风骨和睿智超然的魏晋审美。他们在血泪中坚守信仰,在颠覆中树立灯塔,照亮了历史洪流中一方超脱世俗的净地。
从来,炎黄子孙的血脉中都流淌着亘古传承的,为了理想从不放弃的坚韧与无畏。
可是,前人用生命树立起的历史长河中的盏盏灯塔,却让当今社会的现代人在灯红酒绿,光怪陆离中使其蒙尘。假疫苗事件骇人听闻,是医者利欲熏心,背弃了救人济人的本心;贪污腐败频现,是为官者難抵诱惑,抛弃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初心。本心的丧弃,初心的废离,不仅让他们迷失自我以致万劫不复,更让无数人平白蒙受痛苦。当生命的灯塔蒙尘,在暗淡无光的漆黑海面上,茫茫前路我们又将如何去从?
荒野独行的人,面对浩繁灿烂的星空,要紧随最亮的北极星才可走出困境。这是因为他们未曾迷失于繁星的灿烂,坚定如一。一如生命的航行,如果我们不能坚守初心,失掉了生命的灯塔,就会遗失于旋流风雨,难以前行。
前路莫测,我们不妨时时自问,我生命的灯塔是否依旧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