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旋律,看得见的社会
——简评印度电影《调音师》

2019-07-14 01:31江南大学214122
大众文艺 2019年17期
关键词:西米调音师警长

(江南大学 214122)

不同于以往欢歌热舞的印度电影,《调音师》可谓是一部黑色喜剧片。电影讲述了假装失明的钢琴师阿卡什在意外成为一起凶杀案的唯一“目击证人”后所遭遇的一系列祸事。故事以主人公躲避追杀为主线,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物牵涉其中,以互相交织的故事线索全方位地展露出每个人的恶行,表达了导演对于人性的深沉思考。影片前30分钟呈现印度歌舞的欢乐气氛被惊悚、悬疑所替代,在黑色幽默的叙事方式中传递出对于人性、社会和现实的思考。

一、众多人物昭示人性之恶

电影中众多人物从不同的侧面呈现了社会的阴暗面。相比法国版本,印度版本一大特点在于人物的增设。法国版本仅以阿德里安的自述表现整个故事,情节推动仅依靠调音师和杀人的妻子。而在印度版本中,除了钢琴师外,作者还设置了西米、警长等人物形象,有力地推动了情节发展。为了更好地阐释电影中众多人物的作用,我们首先将影片中的关键角色按性别来划分,即男性角色(阿卡什、警长、医生、司机)与女性角色(苏菲、西米、卖彩票的妇人),其次以年龄长幼区分出场时间较少的两个人,即老人角色(迪萨太太)与孩童角色(小男孩)。我们发觉电影的角色设置有其独到之处——恰好组成了社会的一个完整缩影。

首先,从性别划分来看,阿卡什目击了西米和警长的杀人过程,他选择了隐瞒真相以求自保。当将被强行卖肾,他选择与医生联合绑架西米,摆脱了被卖肾的危险。从男主的行为可以看出其内心的自私。而警长为了掩盖偷情选择杀人,本来代表正义的警察角色,在这里却是恶行的始作俑者,不得不说带有一种反讽意味。司机和医生本应为人提供服务,却从事器官买卖的罪恶行为。总之,影片中所有的男性无不表现出人性中的丑恶一面。女性也与男性一样,如西米伙同情夫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并在知晓阿卡什没有失明时,立刻实施了毒害阿卡什的计划。卖彩票的妇人做的也不是什么能见阳光的事,同样表现出人性中丑恶的一面。至于苏菲,可以说是电影唯一一个没有卷入杀人事件的人,她显得坦率善良,在结局处却也对男主说出:“你就应该拿走她的眼角膜。”至此,电影最后一个无恶之人也表现出心底隐秘的恶。其次,从年龄长幼来看,片中的小男孩贪婪而势利。当他无意中发现阿卡什装盲的秘密,本能反应是如何利用这个秘密威胁阿卡什而谋得钱财,孩子的天真童趣荡然无存。而迪萨太太刚出场就被西米杀害,预示着善良之人在电影所描述社会中的缺席与“不在场”。

阿卡什为了自己的安危选择了隐瞒真相,最后主动加入了恶行之中。西米、警长和医生一伙自始至终都在为了利益而选择迫害他人。至于苏菲和小男孩,尽管没有过分的举动,却也或隐或现暴露了自己内心的阴暗面。从电影的人物设定可以发现,人物角色映射了整个社会的黑暗面,其中被迫作恶者、主动作恶者以及对恶行的怂恿者,正是社会黑暗的制造者。东野圭吾在《白夜行》中写道:“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一是人心。”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中亦有“相信人心,真是愚不可及”。当电影以上帝视角对所有人进行审视,并将他们的作恶过程无情投射到白色的银幕上时,人性中的阴暗面赤裸裸地呈现在观众的眼前,昭示出人性之恶的共同主题。

二、跌宕情节暗喻人生因果

跌宕情节是这部影片的另一特色。情节跌宕反转正暗喻着导演对人性的深层思考。故事反转源自人物的行为选择,如果说人物的增设是为了建构社会阴暗面的缩影,那么反转的情节就是为了呈现人物选择做出恶行之后所必须面临的厄运,以此传达出电影导演所希望表达的人生哲理。

反转的情节设置聚焦于阿卡什的眼睛。一开始呈现出的是一个盲人钢琴师的日常生活,而镜头一转,盲人钢琴师回到家,习惯地摘下自己的隐形眼镜,让观众恍然感觉 “他”原来是一个失明假扮者。第二次反转源于阿卡什目睹杀人现场却凭借“失明”侥幸逃脱,但下一个镜头就是被凶手毒瞎。再次精彩反转在结尾处,刚对苏菲说自己眼睛看不见的男主,转身却准确地用拐杖击飞了地上的易拉罐。导演以易拉罐飞起的弧线戛然而止的银幕视像留给观众无限的思考空间:“他”的一双眼睛经历了假装失明—真正失明—结尾难辨是否失明的过程。这里的眼睛是一个符号,代表了人心的状态。假装失明的男主还看得见光亮,则良知仍在,而真正失明就表明了“他”已经被迫走上了漆黑的罪恶之路。譬如男主一开始发现了西米杀人,最后选择去了警察局,这时他还是有正义感的。而真正失明之后,他主动联合医生绑架西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迫害他人,就意味着良知已被腐蚀。最后真假难辨的开放性结局也给读者提供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情节的重要反转还表现在次要人物身上。女明星西米从迫害者变成了受害者;医生本来要杀死西米,却被反杀;警长用枪杀了人,后来在密闭电梯里被自己射出的飞弹打死。种种事件的结果都与人物最初的目的相反,甚至导致自身遭到了严重的伤害。

跌宕情节不仅丰富了剧情,而且蕴含深意。在《调音师》中纵使每一次反转情节的主角各不相同,但是不同反转所得到的是相同的结果。人物在面临利益和人性的抉择时,选择了利益,当他们的选择出自人性恶欲,那最终换来的皆是恶报。电影所要传达出的生命哲学正在于此。正如萨特所说的,“人类是绝对自由的,人的行动构成了人的一切,人的选择决定着所有的价值,因此要对自己负完全的责任。”故事中的人物皆是自由的存在物,无论是阿卡什、西米还是医生,他们都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个人利益和良知出现冲突之时,这些人都选择了保护私利,那么因自我选择引起的事件变动,其后果也必须要自我承担。这也是影片呈现给我们的人生因果的思想。

三、回归现实的批判与忧思

众多人物的设置与反转的情节完成了导演对于人性之恶的剖析。影片的关注点集中到社会的阴暗面表现了导演对于社会现实的关切与思考。从影片中几个细微的因素中可以窥见其现实性,而对现实的思考又复归到人性,由此完成对社会的思考。

导演利用影片建构了一个浓缩版的印度社会,将器官买卖、宗教等现实性元素放置其中,以表现对于印度社会现实的批判。印度是一个宗教国家,宗教原本是神圣的,在故事中却被塑造成了个人作恶的一种武器。西米利用贡品成功毒害了男主。而从事器官买卖的妇人在手臂上刺了湿婆神像,意图用其消解罪恶和污秽。对宗教本应该是虔诚,但影片中人对宗教是一种亵渎,以此来表现了对现实的批判态度。在拉格万对于电影现实性的追求中,我们也看到了他对于社会与个人关系的重视。个人与社会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个人是社会组成的一部分,社会为个体提供了生存的基础,两者谁也离不开谁。导演利用影片讲述个人恶行时,不仅聚焦于个体人性的讨论,传达出人性恶必定遭受报应的哲理。还以众多个体汇聚成一个社会,以个体发展映射社会的状况,批判社会现实的同时思考着社会如何持续发展的问题。当生活在社会中的个体都为了一己私欲而选择了抛弃善良人性,一如影片所述,不仅个人会遭受“灭顶之灾”,社会也将随之崩溃瓦解。

从社会与个人关系来思考,我们亦可了解影片背后所传达的教育意义。导演谴责人性恶,其目是为了引导人心向善,进而维护社会的秩序。既然人性恶会遭受所谓厄运,甚至引起社会道德体系的崩塌,那么作为社会存在中的个体,为了自我的生存,为了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为什么又不去谨守心目中的道德法则,让人性之光永远闪耀呢!

《调音师》又名《看不见的旋律》,看不见的旋律在表面喻指钢琴师阿卡什,更深层次指的是复杂隐秘的人性。每个人都是社会存在物,人心不可见,而个人及其行为却成了社会的一部分,心灵深处的旋律是看不见的,但社会现实是可见的,看得见的社会将对人性做出最终的判断。身处社会的每个人,必定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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