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棉
五一期间看到年轻人热闹排场的婚礼场面,看到新郎官儿坐着豪华轿车迎接新娘,我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当年结婚的情景。那个时候,一切都是从简的,一切都是自力更生。
我所在的军工厂有6万余名职工,16个分厂也大都有几千人。在541三分厂,经人介绍,我和一位北京知青相识了。当时,我们3年学徒期满,月工资为39元5角6分。
谈恋爱3年,每年回京探亲,我们都有计划地购买一件结婚用品。一张双人床单,两个线绨被面兒,两把折叠椅,是分3年买的。
领取结婚证后,房产科分给我们一个一居室,那时分房是按人口分的,新婚小两口的标准是一居室。我们的新居位置在家属区一路上坡的最东端,一栋一单元二层。拿到钥匙,我们便开始动手,粉刷墙壁,做家具,布置新房。
多少个休息日,多少个夜晚,我坐在单身宿舍的床边,全神贯注地织啊、绣啊、钩啊,那绽放的百合、盛开的牡丹、含苞的玫瑰,栩栩如生的红梅、千姿百态的滑雪儿童,在我穿针引线中一一呈现出来。每完成一件作品,我都会欣赏好半天,在远离双方父母的工厂里,所有事情要靠自己来完成。我缝被褥、织桌布、绣枕头、绣床围子,他做台灯、做圆桌、做书柜、砌炉子。
永远忘不了砌炉子那一幕。那天吃过晚饭,我们一同来到自己的小巢内。当时,整栋楼没有几家住户,到了晚上,楼前和楼道里黑漆漆的,静极了。窗外是连绵的群山,白天看,是风景;到了夜晚,便成了黑森森的恐怖。他在厨房砌炉子,我一趟又一趟,把砖头从一楼的拐角处搬到二楼。说实在的,每下一次楼,我都害怕得心慌,我恐惧黑夜,总觉得在看不见的暗处,存在着令人惊悚的什么,何况这栋楼离医院比较近,马路对面是木工房,木工房里侧挨着医院的太平间。那三个字眼在黑夜里蹦跶出来,还是很吓人的。第三次下楼,刚出单元门,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嗖地一下从眼前划过,钻进旁边的树丛中。我的头皮瞬间扯紧,心扑腾得厉害。我不敢斜视,快步走到楼的拐角处,匆匆搬起几块砖头,扭头跑进楼道,恨不能一步飞到二楼,飞到有灯光的厨房。我慌里慌张,还未走至楼梯口就拐弯,脑门一下撞到墙上,我疼得流出了眼泪,感到自力更生筑巢的艰辛。
当时,我并没有把此事告诉他。事后提起,他责怪我:为什么当时不说,早知那样,就不让你下楼搬砖了。
付出了劳动,便格外珍惜己建立起来的小家。新房布置得简洁、明快、温馨。抚摸着新房内一件件亲力亲为的东西,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假如生活在父母身旁,一切由家人张罗、布置、操办,还会是这种感觉吗?
尽管已经领取结婚证,我们每次去布置新房后,依然回到各自的单身宿舍住。1978年五一劳动节,我们登上开往北京的列车,到了婆婆家,为亲朋好友发了喜糖,就算结婚了。
我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我们结婚时向单位财务科借了200元,密密麻麻的人名单后,是随份子钱的数目,有一元的,有1.5元的,有2元的。礼品有4个人送一对暖瓶的,有7个人送一对镜子的,有8个人送一条毛毯的……看着这些记录,心里暖暖的,这都是同事间的情分啊!
有文字记录真好,它真实地再现了41年前的实况。41年过去了,当初一针一线绣枕套、缝被子的情景,刨木头做家具的情景,搬砖砌炉子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