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瓷艺人菅传义和他的赤子情怀

周鹏飞

核心提示：

从古陶瓷收藏家到烧瓷艺人，从传承再到创新，菅传义凭借一己之力，以10年耗资1750万元的坚韧信念，最终实现了原矿釉建盏在龙窑复烧成功的重大突破，颠覆了陶瓷界无灰不成釉的历史。“我就要用最原始的东西还原宋瓷最原始的神韵。”菅传义说，他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有生之年，将曜变建盏烧制成功后无偿捐给国家，让中国人不出国门就可以欣赏曜变的神奇之美。人们常说“十年一剑”。那么，菅传义与建盏究竟有何渊源？建盏之美又到底美在何处？他踏上宋瓷复兴之路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从“古陶瓷收藏家”到“烧瓷艺人”

在收藏界，菅传义是个风云人物，更是古陶瓷行业的行家里手。这个其貌不扬的人，不仅打造了豫东古陶瓷博物馆，创办了传义古陶瓷标本艺术中心，还担任河南省收藏家协会副会长、景德镇宋元青白瓷研究会副会长、河南省传义收藏品科技检测中心专家。

左手是事业，右手是生活。在数十年的收藏生涯中，菅传义的业余时间主要从事自己热爱的越野和垂钓，悠哉乐哉，甚为惬意。人们常说“改行三年穷”！但是，让菅传义的圈内铁哥们至今仍然难以理解的是，临近知天命之年的他却舍弃驾轻就熟的古陶瓷行业，毅然决然地痴迷上了烧瓷技艺，而且这一坚守居然长达十年之久。

菅传义为何放弃优越的生活，选择“半路出家”？“目前仅存于世的曜变建盏的数量只有三只半，我去了日本3次都没见上。”面对亲友的不解和埋怨，他的解释是，“我想通过我的努力，用宋代最原始的烧制方法复原曜变，让我们中国人不出国门就能一睹其神采。”

1999年5月，怀揣着梦想的菅传义奔赴“世界瓷都”江西景德镇求师学艺。在景德镇学习的6年间，他几乎把全国较为有名的几个窑口的瓷器都复烧过，发现唯有建窑这个窑口的瓷器复烧难度最大，也最具改进空间。“难度越大意味着挑战性越强，我喜欢挑战高难度。”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菅传义开始潜心专攻建窑的建盏这一门瓷器。2012年6月，菅传义通过电窑复烧建盏成功，但巨资投入之下令他满意的作品却只有区区几件。在厦门茶博会期间，他带着这些年烧造的得意之作前往参展。当时有位藏家愿出高价求购一件，但他还是婉言谢绝了。“我参展并非为了卖东西，只是想让大家看看单一矿石在不添加任何物质并在高温气氛的控制下完全可以形成结晶。”

菅传义使用电窑复烧成功了，然而成功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我越烧越感觉不大对劲，后来我才恍然大悟，古人是在龙窑里采用矿石料和草木灰烧制建盏的。”他说，“这怎么能算复烧成功呢？这只不过是现代技术的模仿。我必须要用最原始的龙窑柴烧建盏来还原宋瓷最原始的神韵。”于是，菅传义狠下心来，忍痛将窑场内所有的烧制材料和设备放弃，只身来到建盏发源地福建建阳，遵循古法烧制建盏。实地考察、斥资买地、查阅文献资料、请教老窑工……两年后，菅传义终于建成了一条烧制难度最大的阶级式平焰龙窑，开启了新的挑战。

神奇的曜变之美：建盏的前世今生

建阳的建窑究竟有何神奇？建盏之美到底又美在何处？史料记载，瓷器有史以来唯有宋代，一大名窑只烧一器，这便是被誉为“瓷坛明珠”的建窑。建窑所出黑釉茶盏，在烧制过程中能产生不同的筋脉和色彩，成品的釉面呈现兔毫、油滴或曜变状的斑纹，幻化出万千华彩，奇妙无穷，成为斗茶茗战之利器，并被宋朝皇室作为御用茶具。当时诸多窑口对此竞相仿造，但建窑之美终不可及。

据菅传义介绍，由于宋代建盏在龙窑中的烧制同时受到坯、釉、窑温和气氛的严重制约，兔毫烧成概率极小，油滴烧成概率更小，估计不超过万分之一，而曜变就象海市蜃楼般难展芳姿，世所难见。

资料显示，目前世上公认的曜变建盏仅有三只半，除了日本政府认定的宋代3只曜变和1只油滴属于国宝级陶瓷文物外，另外半只就是2009年我国杭州市南宋皇城遗址附近出土的曜变残件。日本1511年出版的《君台观左右账记》记载：“曜变斑建盏乃无上神品，值万匹绢;油滴斑建盏是第二重宝，值五千匹绢;兔毫盏值三千匹绢，价值令人瞠目。”事实上，作为汉族传统名瓷的建盏，不仅深得日本人的珍视，也倍受朝鲜、韩国、美国人青睐。宋徽宗赵佶在诗中赞曰“兔毫连盏烹云液，能解红颜入醉乡”，丝毫不掩酷喜之情。

“建盏的顶级作品是曜变。”菅传义说，曜变是窑火与瓷土及釉面“三兄弟”结合的成果，尤其是“神助”的结晶釉彩色斑纹，那是窑火在达到合适高温中一瞬间自然而成的产物。它最大的神奇之处是在光照下能折射出七彩光晕，且随着视角的转变，更会五光十色。事实上，作为宋代八大名瓷之一，用建盏品茗，不仅可以长时间保温蓄热，提高茶汤的碱性，还会让人感觉韵深味浓，暗香涌动。而经由建盏盛白酒、红酒等液体来喝，其口感亦更加甘纯味美。

此外，建盏的神奇之处还在于，它具有防腐保鲜的功能。由于建盏在胎釉中含有二氧化硅、三氧化二铝、三氧化二铁、氧化钙等化学成分，其高含铁量在使用过程中能不断地释放二价铁离子，又能吸附水中的氯离子，很容易被人体吸收，从而增加血红蛋白的载体及红细胞的功能执行，可预防贫血、高血压，能調节人体中枢神经，达到舒缓的作用。并且对平衡内分泌系统也有较好功效，可将细菌吸附，将细菌赖以生存的酶活性抑制的逆转和氧，以达到杀菌的效果。

“品茶与养盏兼修，养盏与养性同理。”菅传义说，养盏的同时，人的心境也会潜移默化，如同读好书、交良友，心有所思、若有所悟，正所谓“品茗能养生，赏盏能养神”。建盏之美妙，待你去领悟！

传承与创新：烧瓷艺人的赤子情怀

外行人很少知道，作为稀世绝品的曜变建盏是在极限的条件下才偶制而成。但可惜的是，曜变建盏在宋代短暂的闪耀寰宇后，其制作技法很快就消逝于历史的长河中了。近年来，在国家大力发展文化产业的大好形势下，建阳的建盏复烧随之风生水起，窑火不熄。事实上，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许多陶艺家就为烧制曜变建盏呕心沥血，但至今仍无人能够真正复原。

后来，潜心钻研的菅传义发现，宋代工匠在釉水里添加草木灰是为了降低建盏的烧制温度，促使成品率提高，我国陶瓷界自古也有无灰不成釉的概念。但此举存在的问题是二氧化磷会超标，影响使用者的健康。如果选用单一矿石结晶釉，不添加任何助熔剂和氧化铁等辅助原料，直接用矿石入釉施于坯体，就能彻底改善此弊端。

菅传义决定再次进行挑战，突破这个千古制瓷难题。为了寻找最顶级的原矿石，他跑遍大江南北，历经三次心肌梗塞，行程逾30万公里，最终在建窑的原产地建阳找到了适合烧制建盏的顶级矿石。回到窑场后，他不断重复地工作：烧窑、烧窑、烧窑。10年、6500窑、26万个坯、1750万元的投入……一眼望去，这一连串的数字似乎有些枯燥，但数字的背后却见证了他超越常人的艰辛与执着。26万个坯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如果摆成一条直线那就是连绵26公里长。

皇天不负有心人！菅传义的十载艰辛，终于修成正果。2018年8月，他直接使用的纯原矿石球磨施釉入窑一次性烧制成功，开创了我国瓷器史上采用单一矿石结晶釉在龙窑复烧成功的重大突破。随后，菅传义带着自己用单一矿石结晶釉所烧制的建盏前往最权威的国家级陶瓷产品检测机构——景德镇市检验检疫科学技术研究院做了19项检测，检测结果显示：单一矿石结晶釉建盏各项指标及微量元素与宋代建盏瓷片相接近，且一些微量元素的指标甚至比宋代的瓷片还要低，铅、镉均未检出有残留。更令检测专家惊奇的是，古代建盏标本的二氧化磷是2.45～2.48，他的盏才是0.45。那么，单一矿石结晶釉建盏与普通的建盏又有什么区别？菅传义介绍，单一矿石结晶釉在不添加草木灰的情况下需要的温度肯定更高。而与非单一矿石结晶釉建盏的结晶里模糊且杂乱无章的脉络相比，单一矿石结晶釉自然结晶里的脉络是连贯且互通的。“自然窑变形成的结晶是永远解不开的密码，更绚烂，也更接近宋代建盏。”菅传义说。

事实上，单一矿石结晶釉建盏复烧成功的消息经央视财经频道播出后，引起了国际国内同行的极大关注和重视。去年秋季，法国国家级工艺大师尚吉雷先生、中国台湾著名陶艺师李春和先生、韩国著名陶艺师金永镐先生先后莅临菅氏陶瓷窑参观、体验。“我一生都在研究曜变盏，自认为已经很疯狂了，没想到中国还有一个比我更疯狂的人。” 尚吉雷说，菅传义的创新堪称“前无古人、后無来者”。

“10年的艰辛，我用三言两语怎么能讲得清楚？” 接受媒体采访时，菅传义这个质朴的中原汉子几度梗咽，他说，“我就是喜欢建盏！我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将曜变盏复烧成功后捐给国家，让我们中国人不出国门就能欣赏曜变，让先人的智慧再现，让建盏文化源远流长。这就是我们烧瓷人的执着，亦是孜孜矻矻探索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