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年号“令和”是如何选出来的

2019-07-05 10:03库叔
华声 2019年5期
关键词:大化天皇古籍

库叔

日本皇太子德仁于5月1日即位天皇并改元(更换年号),新年号为“令和”。

自2018年8月开始,关于日本年号的讨论便越来越多,参与者认为选取年号绝非易事。今年4月1日,日本内阁官房长营义伟首先听取内阁法制局长横昌裕介的意见,遵从年号选定相应原则,从十几个的大名单中选择数个作为最终候选范围。在讨论决定后召开记者会,宣布新年号定为“令和”。

日本天皇的年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样拟定?“区区”两个汉字的择取又为何会如此纠结?

汉化产物

说到“年号”,我们最熟悉的还是中国古代王朝绵延两千余年、纷繁复杂的年号谱系,贞观、开元、永乐、乾隆……很多年号大家都耳熟能详。

日本的天皇年号,可以说完全是日本学习中国的“人为”产物。

日本的第一个年号,是“大化”。时值中国唐代开国洽世——贞观之治,日本国内改革派通过“乙巳之变”,清除反对改革的苏我氏贵族,拥立孝德天皇上位,建立年号制度并在第二年(646年,大化二年)元月开始全面学习唐朝制度的改革,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大化改新”。日本年号的创立,可说是这场全面汉化改革的序幕。日本使用年号,也就从那时开始延续至今。

因此,同根同源的中日年号,就有着相当多共同的特征。

开始时,年号的制定和廢除并无一定之规,并非一任君主只有一个年号,可以随君主的意志随时更换,其中多是因任期内“天降祥瑞”或者军国重大事变而修改(新帝即位一般都会更换年号)。到15世纪下叶“战国时代”开启之前,日本的年号也频繁更易,能“存活”10年以上的年号屈指可数。

因大事或“祥瑞”而更改的年号名称,一般都与相应事件紧密相关,而其他的年号改变,往往名称是出自经传典籍,或者就是取一个吉祥美好的组词。比如著名的“贞观”,就是取自《易经·系辞下》“天地之道,贞观者也”。

日本同样遵循这个规律,“贞观”“贞元”等年号甚至出现中日“撞车”的情况。尤其是从平安时代(794至1192年)中期以后,日本几乎所有的年号,都是出自中国古典。比如著名的“明治”,就是取自《易经·说卦传》“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盖取诸此也”。

从最初的“大化”,到如今的“令和”,日本其使用过248个年号(其中有11个是直接搬用了中国使用过的年号)。时至今日,日本是唯一仍在使用年号的国家。

年号更迭,为何引起巨大关注?

这次的年号更迭,在日本国内外都引起了很高的关注,而对于日本本国人来说,这就像是在日常的生活中突然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难题。

从标志日本近代化的“明治时期”开始,日本的年号制度发生了一个明显转变:每个天皇只有一个年号,天皇更替才会改变年号,即“一世一元制”。

实行“一世一元制”以来,日本年号不再频繁更易,每个年号成为了当时天皇统治时代的标志和象征。近代以来,随着医疗等条件的进步,人类寿命显著延长,使得日本每个年号的延续时间更久。日本上上个年号“昭和”持续时间就长达64年。因此,对如今的日本人来说,改变年号这种事实属“几十年不遇”,感到陌生也十分正常。

而日本国内对此事的关注,更是因为年号的改变与普通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平成30余年时间内,正是科技与信息化飞速发展的时代,现代人的日常事务之繁杂、手中的设备之丰富,远非此前可比,因此同样是改变年号,对今天日本人的影响更加显著。

日本政府和地方自治团体所用的公文,基本上都是年号纪年;普通民众在填写政府机关的资料时,也经常使用年号。日本居民卡,身份证,保险卡,驾驶证等个人证件上的生日年份,全部是用年号纪年,驾驶证上的有效日期也是用年号表示。日本使用的硬币、电车车票、银行存折,乃至食品的保质期,也是以年号标记。印刷日历、电脑、手机上的日期显示等问题更不必说……

这样与国民日常生活切身关联的变更,不引起关注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个汉字,竟如此难选

然而,变更年号这件事,最难的还是这两个汉字的择取。

明治时期,1909年颁布了登极令,规定修改年号的方法是“天皇即位后立刻改年号”。按照这一规定,年号原则上由天皇本人确定并昭告全国。二战战败后,日本天皇从“神位”跌落,《帝国宪法》及其框架下的旧皇室规范都被废除,新宪法下的皇室规范则没有关于年号的规定。

在执政的自民党主导下,20世纪70年代后期日本重新为年号制度赋予法律依据,在1979年先后制定了“年号法”(6月)和“年号选定程序(要点)”(10月)。

年号法的内容非常简单:年号通过政令加以确定;年号仅在发生皇位继承情况时变更。而年号选定程序,将选择年号的权限从天皇收归内阁,明确了候选年号名称的“硬性标准”:要具有符合国民理想的美好意义;应为两个汉字;应易于书写;应朗朗上口;不应是过去的年号或作为谥号用过的名称;不应是日常通俗词汇。

这项“新规定”,基本继承了日本历史上年号选定的传统,但对于这两个汉字是否一定要出自汉典却没有规定。纵观日本之前的247个年号,能确定典故的基本全部来自中国古代典籍,而从没有出自过日本本土古典。据日本《读卖新闻》称,日本历史匕的247个年号,共出自77部中国古代文献,其中半数以匕是唐代以前的作品。

而这次的年号改变,在安倍晋三等保守派人士的支持下,日本方面“破天荒”地从本土古典中选定新年号。

不过,从日本古典中选出两个汉字作为年号,却是困难重重。

对于原本没有文字的日本,汉字刚刚传入时,主要被用来标记读音。比如日本最古老的和歌集《万叶集》中有名的万叶假名虽然是汉字,但仅是用来表示日语发音的表音文字,汉字本身并无任何意义。这就不符合“年号选定程序”中必须“有意义”这一要求。

而后来日本汉文水平提高后的古典著作,又有大量内容本就是摘录自中国古籍。日本共同社就引述日本古籍研究者的话报道称,“日本古籍中也有许多由‘汉文(古汉语)写成的作品,究其根源都来自中国古籍。越是有格调的语言,这样的倾向越强。”

因此,有日本政府内部人士也不得不承认,“从假借字中选取年号实在是有一定的难度”,有分析认为,年号完全撇开中国文化的影响很难,但可能折中同时取自中日两国古典。

新年号“令和”,首次出现了“脱中”——出自日本古籍万叶集第五卷的《梅花歌卅二首并序》中的“于时初春令月,气淑风和”,有时来运转、柳暗花明之意。这大抵是平成时代的日本人,对未来的又一种期许。但根据考据党们的研究,这句诗实际上也是化用了东汉张衡的《归田赋》“于是仲春令月,时和气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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