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
“电影也许并不需要配乐”,被誉为配乐之神的作曲家这样轻描淡写的说着,转过头却用自己的天赋将无数个本来平行的电影宇宙以独特的奇点扭在一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末代皇帝》、《荒野猎人》、《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遮蔽的天空》、《呼啸山庄》、《情陷撒哈拉》、《如果和母亲一起生活》、《怒》……
在无数看似毫无关联的电影背后,都有同一双手在反复地撩拨牵引着某种“命运”。在一座座奖杯之后,坂本龙一用只有他能孕育出的音符,与这些电影彼此成就。
而他,会让人“因为一首配乐想去看一部电影”。丰富、恰当,从第一个音起便开辟出一个“已然远去”的理想乡,随着电影情节逻辑的连缀,在“教授(坂本龙一)”所谱的配乐加持之下,观者的构想总能超越荧幕上的计划。“配乐如果可以在观众的意识中把电影连接进记忆,就是一种理想的状态了。”
作为国宝级的作曲家:坂本龙一,一个传奇的名字。我们亲切地叫他“教授”,清新、醇厚,爱爵士,也玩电子。在2017年,他发行了一张名叫《async》的专辑。
他用“async(异步)”来表达一种新生,他需要的不是音乐而是声音,这个声音可以是来自任何事物或者载体。在创作前,坂本与东北青年乐团(Tohoku Youth Orchestra)正在排练一次演出,这是一个由2011年“311”日本大地震的灾难经历者所组成的业余交响乐团,坂本龙一是乐团的资助者之一。在一次排练中,他设计了一个幽默的开场,“在大家都安静等待乐团开始演奏的那一刻,有一个人的手机会响起来,当然这是我们设计好的。”这位乐手开始播放自己的手机铃声,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铃声。“对了,就是这样,然后大家都开始播放着自己的手机铃声吧!”
这时所有的乐团成员都开始播放自己的手机铃声了,一时间各种铃声响成一片,一些特殊的旋律和音效时不时跳出来。坂本龙一在钢琴前坐下,开始随机弹奏一些片段,就这样所有的铃声成为了他的铺底,一首乐曲渐渐成型了。坂本龙一回忆,正是在这个时刻促成了新专辑“async”的概念。
对于“偶然音乐”的研究,“教授”其实从未停止,虽然那些关于自由演奏和错位节拍的作品并未过多在公开场合表演。但是,多年前的一首《Still Life in A》就已经预示着这位创造出美好旋律的大师,在“不寻常”的路上迈开了脚步:24个独立的小节、96个没有具体时值和节奏的音符,演奏家自由的开始并且随意搭配,直至结束。每个乐手都是独立的个体,而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个”整体。
这张专辑中也有很多带有偶然性质的错位音乐,就如同同名主题曲《async》:不规则的弦乐拨奏、琴弓的敲击以及金属质感的拨片音色,虽然混乱并且极度张扬和不协和,但仍然可以分辨出并不显著的节奏规律。
2014年“教授”被診断为咽喉癌,也许是在患病之后,坂本龙一对回归自然变得更加偏执。比如在音乐《walker》中落叶和鸟鸣的采样,让听者闭上眼感受漫步树林的惬意。他大量的使用复古的合成器音色以及噪音,这些声音听起来神秘而且沧桑;甚至在《solari》中可以听到在宇宙中冥想的巴赫,坂本龙一对巴赫的痴迷永远不是秘密。
喉癌治疗后,坂本龙一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分泌唾液了,他只能分泌正常人一半左右的唾液,所以坂本龙一一直处于口渴的状态,在晚上休息的时候也需要起夜两三次补充水分。他只能不停地嚼口香糖来帮助分泌唾液,在那段跟喉癌抗争的时光,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那段时间里也让他突然意识到时间的有限,也正是这种精神状态,让坂本龙一创作出了《Async》专辑中他最满意,也是最喜爱的一首:《满月(Full Moon)》。这首乐曲的灵感,来源于意大利导演贝托鲁奇的电影《遮蔽的天空(The Sheltering Sky)》中最后一幕的台词,坂本龙一是这部电影的音乐谱写者。在电影中,一位不知名的老者最后说道:
因为不知何时死之将至,
我们乃将生命视为无穷无尽可任意挥霍的资源。
然而沧桑世事于一生所遇总是有限,
童年、午后,一生中挥之不去的人和事,
这样的下午能回忆起几个?
也许有四五个,也许还没有那么多。
一生中见过几次满月升起?
或许二十次吧。
然而人们依然觉得生命享之不尽。
“你见过二十次满月吗?”坂本龙一曾在一次专访中问记者,“你应该去注意一下,因为在城市中,你很难注意这些生活中时间流逝的细节了。人的生命是越过越短的,我是一个音乐人,我在创作的时候必须诚实。”
有人说,听不懂坂本龙一的音乐了,但是,音乐真的需要被听懂吗?也许只有到了某一个特定的时刻你才能真正明白它的含义。就像《Life,Life》中塔可夫斯基父亲的诗句所说的那样:Life is a wonder of wonders, and to wonder I dedicate myself……(生命是奇迹中的奇迹,我愿为这样的奇迹奉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