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667”任务筹备展

2019-07-04 17:58王建业
神剑 2019年3期
关键词:人造卫星中科院汇报

王建业

20世纪50年代初期,经历多年战争创伤、百废待兴的新中国,除遭受来自西方国家经济、技术上的全面封锁外,还面临着军事上的严重威胁。中科院主要研究部门义不容辞地承担了尖端武器的研制工作。根据钱学森同志建议,中科院新技术局增设了情报部门,以搜集国防科技情报资料供研究人员参考,由此中科院新技术局调我来组织情报室工作。后来,我也有幸参与承担了较为机密的“667”特殊任务——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实物汇报展。

1965年7月份的一天,中科院秦副秘书长突然找我交代任务说:“周总理指示,明年要在中南海向毛主席和政治局委员进行一星两弹(人造卫星、原子弹、导弹)实物汇报展出,中科院负责人造卫星实物汇报。这项任务很重要,密级很高。周总理亲自抓,并指定周荣鑫同志为总理联络员,现在地球物理所正在进行卫星方案论证阶段。这项任务由你负责组织,不论遇到多少波折和困难,一定要完成,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希望。”

我能受命这项特殊任务完全出乎意料。一方面感到无上光荣,另一方面也感到负担很大,也很沉重。我当时只知道地球物理所正在进行卫星研制工作,但进展到什么程度一概不知。所以,心里对完成这项展出任务一点谱也没有。

为及时展开筹备工作,我立刻到中科院地球物理所,见到赵九章所长和钱骥同志两位中国卫星创始人,传达了院领导指示,他们听过后表态积极,认为“651”(第一颗卫星代号)能进中南海向国家领导人汇报是莫大的荣幸,这次展出也一定会促进“651”卫星研制任务的进度。钱骥同志向我作了研制工作汇报,我们谈得很融洽。他曾得过喉癌,动过手术,嗓音有些变化。他认为“651”技术性强,涉及面大,第一颗人造卫星技术方案此时已论证完毕并初步定型。卫星的体积、重量、寿命方面都比苏联、美国的第一颗人造卫星先进,并能做到了“听得到、看得见”。当他介绍“听得到”是考虑模仿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滴滴答答电报信号传播时,我从展出汇报效果角度提出了不同看法,说最好不要采用苏联的电报信号模式,要创新,并强调了通常人们爱讲的一句话,“吃别人嚼过的馍不会有新滋味”。他反问了一句:“播什么好呢?”我略加思索后建议说,改用老百姓传唱的《东方红》歌曲怎么样,它通俗有力,曲调高昂,又有民族特点和时代特色,也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欢。钱骥认为:“建议是好的,不过难度太大,恐怕赶不上时间要求。”在这个问题上,我强调的是效果和创新,他强调的是难度和时间。因为我来自领导机关,他还是很看重我的意见,最后勉强同意再做研究,争取得到最佳方案。以后经过多次商讨,钱骥同志态度都很谨慎,说话委婉,中心意思还是要求在时间上宽容一些。这一点我能理解,他肩上的担子很重,他对工作认真负责、任劳任怨的态度令人钦佩。但规定展出的时间定在7月份,我非常担心在时间上耽搁,不能如期展出事小,严重的是对政治任务的态度问题。因此在以后同所领导人的商讨中,我始终咬定第二年7月份完成这一底线不松口,最后商定7月上旬必须完成任务。我们也借着能向毛主席和中央领导同志汇报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中科院承担的科研水平较高的真空阀门(原子能核心部件)、激光等十项研究成果也搭载展出,效果可能会更好,更能体现出中科院的水平。对于钱骥同志提出的加工设备条件和组装卫星场地的问题,我都一一答应尽快帮助解决。我很快去了中科院科仪厂找到田巨生厂长,传达了院领导的指示和“667”特殊任务内容后,他态度非常积极,愿意协助地球物理所完成这项任务。他们负责人选和设备部件固定等事项,并将厂房里的办公室腾出一间作为卫星组装场地。我看了一下,大约20平方米左右,凑合够用。过了几天后接到联络员周荣鑫同志的通知,这项特殊任务为了保密起见定名“667展览会”,还通知卫星预展的地方定在北京故宫武英殿。并发给参加人员的特殊通行证。我也从各所抽调有关人员到武英殿进行图版、说明书和道具等工作,为卫星预展作积极准备。到了10月份,在赵九章所长和钱骥同志的促使下,再次召开了人造卫星方案论证会。会后,钱骥同志向我汇报了会上接受我的将卫星电讯信号滴答声改为《东方红》乐曲的提议。并说第一颗人造卫星正式被定名为“东方红一号”。听后我非常高兴,自己改换乐曲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间进入冬季,天气很冷,武英殿管理规定不准用明火取暖,筹备展出的工作人员克服了种种困难,使各项准备基本就绪。

1966年1月,周荣鑫的秘书带领二機部、七机部的负责人和我进入中南海,为预展后的一星两弹实物进中南海选择展出地点,最终选定中南海瀛台为展区。同年5月,在地球物理所赵所长、钱骥同志和全所科技人员的共同努力下,“东方红”卫星组装工作基本完成,准备移到武英殿参加预审。据我所知这颗卫星预定1967年或1968年发射升空。

1966年6月,“667”特殊任务筹备工作由此被迫中断。我被夺权接受批斗,地球物理所的卫星创始人赵九章所长和钱骥同志同样被夺权挨批。直到1970年4月,我才终于等到了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升空的激动时刻。当听到卫星发射成功的消息和卫星传到地面悠扬悦耳、倍感亲切的《东方红》乐曲时,我感到格外高兴,激动得热泪盈眶。

“四人帮”粉碎之后,在国防科委大会议厅,张爱萍副总长第一次主持召开的尖端科学技术任务会上,我见到了相隔十年的钱骥同志,我们坐在一起聊起了各自的遭遇和“667”特殊任务往事。他很感谢我当时卫星上播放《东方红》乐曲的提议,称虽难度较大但效果甚佳。

当今回忆50年前的往事百感交集,我国人造地球卫星研制的创始人赵九章同志在“文革”中遭受迫害,为我国地球卫星做出突出贡献的钱骥同志也过早离开了人世,但他们在工作中的执着与奉献精神仍常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国家没有忘记他们,给予了很重的褒奖。他们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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