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政
我不懂互聯网,尤其不懂互联网的术语,我只能用传统大叔的思维,来思考正在发生的未来。我相信传统大叔们很关心这个问题。我更相信互联网原住民也想听听传统大叔的看法,以便使自己的看法更接近真相。
一、互联网为何而来:顺应天道
互联网冲着供应和需求的背离而来。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互联网是人类的福音。互联网将会在何种意义上改变这个世界?我认为互联网会改变产业组织方式。产业组织方式,也可以理解为产业再生产循环的组织方式。同时,互联网也会改变企业的组织方式。企业的组织方式,可以理解为企业再生产循环的组织方式。
产业组织方式改变的根本原因,在于互联网可以把人和人直接连接起来,并形成人与人之间的网络化关系体系。对产业社会来讲,就是形成供求一体化的关系体系。说白了,供应者和需求者可以直接联系起来。尤其是移动互联网,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随时随地把人与人连接起来。智能手机就是每个人的一个器官,每个人都可以凭借这个器官,与别人结成相互依存和相互作用的关系。
人们完全可以依靠这种一体化的关系体系,来完成供求者之间的劳动互换和利益互换。没有必要像过去那个时代,必须通过产品或借助于商品,来完成供求者之间的劳动互换和利益互换(编者注:这句话你可能难以接受,但是非常重要);也没有必要像过去那个时代那样,从分工入手,经过严密的组织,去生产产品或物质财富。事情可能倒过来了,是从组织开始,从构建一体化关系体系入手,反向组织生产,组织供应链的生产。
所以我们有理由说,互联网是上帝给人类的一种恩赐,尤其是对中国人的一种恩赐。作为上帝的一种恩赐,它绝不是为了某些人或某个利益集团的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处理以往产业社会造成的一种恶果,为了从根本上解决供求背离的问题。因为供求背离已经威胁到人类的生存,威胁到一个社会的正常运行(如周期性经济危机的出现)。这是大事,这是天道,这是互联网创新真正的方向。
因为在互联网到来之前,我们还真的看不出来,如何去解决工业社会供求背离问题。我们只知道工业大国为了争夺市场和资源,大打出手。正是互联网使我们看到了某种希望。
二、工业社会结出的恶果:供求背离
工业社会开启于1776年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亚当·斯密的理论也被称作为分工理论。他告诉我们,可以通过自觉分工,提高劳动生产率,提高物质财富创造的效率。
分工之后,如何变成一个整体呢?亚当·斯密用“看不见的手”,来解决供求一体化问题。不经意当中,就把供应者和需求者的关系,简化为产品供求关系。也就是,借助产品这个媒介,来解决供求一体化的问题。
货币这种一般等价物,使这种简化变成现实。货币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供应者和需求者之间的关系,可以简化为物和钱的关系,简化为商品和货币的交换关系。并且人们可以依靠货币的力量,拓展交易的空间范围,以及提高量产量销的规模,出现在陌生人之间的交易。
供求一体化的实质性内容是,解决劳动互换和利益互换。“看不见的手”的作用,就在于依靠一种凌驾于个体之上的权威力量,来协调供求者之间的劳动关系和利益关系。
这是一种几近完美的理论,西方社会就遵循这种理论,作出了制度性安排,或者说,依据这一理论构建了社会制度,人们称之为市场经济体制。很多专家学者开始玩这些经济体制,建立了所谓的经济学。按中国人的解释,经济学就是一门经世济民的学问,并把亚当·斯密尊为鼻祖。
几近完美但不等于完美,否则,亚当·斯密不会有另外一本书—《道德情操论》。很遗憾,经济学家并不把道德情操纳入经济学科的范围。他们关心的是规模递增带来的收益。德鲁克就说过这样的话:“我当不了经济学家。”不过他倒是被授予总统自由勋章,以表彰其经世济民思想对社会的贡献。至今为止,在美国历史上只有两个平民获得过如此殊荣,德鲁克是其中之一。
很遗憾,人类社会至今还没有一种有效的方法,可以为每一家企业的商品,确立起普遍的诚信。相反,每一个企业面临着的生存竞争压力,使一切试图解决这个问题的学问都失效。尤其是营销学,已蜕变为一种销售策略,一种促进销售的策略。
三、工业社会带来的麻烦:唯利是图
人们分享着工业物质文明的同时,还忍受着工业文明带来的麻烦。这个麻烦说到底,就是供求分离之后,不能有效地实现供求一体化,不能有效地使供应者和需求者形成一个整体。相反,供求分离之后出现的是供求背离。供求背离的具体表现是,供应过剩与需求不足同时发生,也称过剩经济。
经济学家喜欢把这称为结构性的矛盾。于是就有了相应的对策—依靠政府的手段或政策的手段,对产业结构乃至于产品结构进行调整,也称“调结构”。这样,市场经济体制就变得不那么纯粹了。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计划经济体制这种社会实践。
赫伯特·西蒙在《管理行为》一书中提到了这件事情,他凭着直觉说,不应该叫做市场经济,也不应该叫做计划经济,正确的称谓应该是组织经济。我认为他的直觉是对的,供求分离之后,供应者和需求者必须变成一个整体,必须依靠供应者和需求者之间的有效连接,来奠定持续交易的基础。这是一个社会再生产循环的组织问题,也是一个产业经济循环的组织问题。
现在我们知道了,如果用计划的手段,硬性把供应者和需求者连接起来,是有问题的。其中主要的弊端就是,用行政权力配置资源,会滋生官僚主义,抑制竞争以及抑制利益主体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最终的结果是整个社会经济体系丧失活力,表现为物质财富的匮乏,也称短缺经济。
人们希望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也就是在产品经济的条件下,依靠企业自身的力量,来解决供求一体化的问题,但这依然是有问题的。从萨伊到熊彼得,再到德鲁克,那些非主流经济学家主张依靠企业家的创新精神以及营销理念,来维持再生产循环,并解决或抑制供求背离的趋势。如果我们企图用一种精神或理念,或企图通过倡导一种精神和理念,来弥补社会制度的固有缺陷,肯定是会失望的。
为了使陌生人之间的交易能够持续,人们必须全力以赴地维持货币的信用,必须依靠公信力的代表机构对货币的信用作出担保。这样供应方就放心了,可以把产品让渡给每一个货币持有者。因此,人类社会也就完美地变成了金钱社会,变成了一个以金钱为本位的社会,人们习惯上把它称为资本主义社会。
反过来,对每一个需求者而言,他们希望获得的是货真价实的商品,这就意味着每一个供应者必须为自己的商品提供信用。
商品经济的全部难点在于,每一个供应者如何为自己的商品建立信用?如果供求之间难以建立持续交易的基础,生产的盲目性就会增加,生产的持续性就不能保障,交易的费用就不可控制,等等。
借用营销大师科特勒的话来说,尽管我们一直倡导4P策略,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依然惯用的还是4P中的1P,依然惯用的还是大肆降价促销。
至于企业家的创新精神,情况也不乐观。在中国,企业家已经成为稀缺资源了。很少有企业愿意跨越时间和空间去配置资源,积累企业的核心竞争能力,然后跨越恶性竞争、降价促销的陷阱。
企业当家人似乎更相信机会而不是信念。他们把获取机会的能力,寄托在资本市场的杠杆上,依靠兼并重组获取新技术、新产品、新业务与新市场。
假如资本所有者或资本当家人,也只相信机会而不是信念的话,那么资本市场击鼓传花的游戏就不可避免,资本市场投机行为也很难避免。羊毛出在猪身上狗买单,就不是一句戏言,而是一件真实的事情。如此这般,经济领域的麻烦,很容易演化为社会乃至政治领域的麻烦。
种种迹象表明,这种麻烦已经使我们深陷其中,挣脱纠结的努力已经让整个商业社会严重撕裂。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何解决这些麻烦?在互联网诞生之前,西方发达国家市场已经尝试了各种努力,善于学习的中国企业几乎都是同时段就学了过来。但所谓的工业2.0、4.0,不过是在传统思维路径上狂奔,我们真的该自己学会思考了。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路径依赖,不能简单地说什么弯道超车,应该引导企业走正道,不要忽悠他们投机取巧。不能摆脱过去,就不可能走向未来。不能从过去的困境中摆脱出来,打开通向未来的大门,就不可能看到未来、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