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记》与西南联大

2019-07-01 06:39冯婷婷
神州·上旬刊 2019年6期
关键词:何先生西南联大教科书

冯婷婷

在对古诗文的鉴赏上,流行着一句话“知人论事”,当我们在读一本书的时候,也可以如此,“知人论书”。《上学记》的口述者是何兆武先生,他在1939年考入西南联大,先后就读于土木、历史、哲学、外文四系。他任过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研究员,也任过清华大学思想文化研究所教授。他在历史方面的成就,离不开他的求学经历,更离不开他的七年西南联大学习生涯。

这本书是我的授业恩师强烈推荐的一本书,他喜欢这本书到了极点,并且打算把它推荐给他教到的学生们。这本书不是什么严谨的学术论作,纯粹就是个人的回忆录,带有很强的个人主观印象和感受。何兆武先生想说的,其实就是他们那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幸福和自由。对何先生来说,平生读书最美好的时光只有两度,一次是从初二到高一那三年,当时何先生在北京,放学后总是会去淘书或者去国家图书馆借书回来看。另一次就是一生中最惬意的时光的一段好时光——西南联大的七年求学。1938年,由于长沙接连遭到日军的轰炸,国立清华大学、国立北京大学和私立南开大学组成的联合大学迁到了昆明,成立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简称西南联大。何先生也将此次求学经历称为“迁徙的城堡”。

自由散漫作风

据何先生回忆,学校的作风是“自由散漫”的,一来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原本是北方的学校,原本就有自由散漫的风气,蒋介石的控制力度又比较小,二来昆明受到地方势力的保护。学生们不需要点名,不需要排队唱“国歌”,上课去不去也没有人管,学生们可以在图书馆泡一整天。60年代轰动一时的胰岛素的发明者之一的邹承鲁院士,在回答记者关于“为什么在如此艰苦环境下,西南联大培养出了如此多的人才?”的问题时,给了两个字的回答,却也道出了真相“自由”。那些年,生活最好的便是“自由”,无论干什么都是凭学生自己的兴趣,别人不会干预什么,更没有思想教育。在这种自由的氛围下,学生可以自由思考,发现自己的兴趣点和潜力在哪里,而不仅仅老师说什么,就跟着学什么,没有自己的思路。在没有条条框框的限制下,允许个人限度的最大自由,激发学生的求知意识和提高学生的思考能力。

“没有求知的自由,没有思想的自由,没有个性的发展,就没有个人的创造力,而个人的独创能力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第一生产力。”

在《上学记》里面,何先生提起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例子。在自由的风气下,学生们的政治立场也是非常不同的。有的学生拥护蒋介石,有的学生骂蒋介石,也有学生认可共产党追求的“民主”,当然也有学生远离政治话题的讨论。学生们常常会聚在一起,滔滔不绝,发表自己的观点,但即使是这样,观点不合,也没有影响学生们的感情,政治观点和人际关系是分开的,大家只是思想追求不同罢了。

在这样的风气下,学生们更加努力的思考,想的也多,越思考,越是讨论,越有问题,就这样,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形成了良好的氛围。

自由,学术之生命力

如果说“自由散漫作风”给学生带来福祉的话,“学术自由”更多意义上是针对老师来说的。据何先生回忆,老师们讲课是按照自己那一套讲的,不是按照教科书那样,照读教科书,而是按照自己的,老师怎么讲都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来。钱穆先生是中国通史课的老师,《国史大纲》是当时课上的讲稿,学期末的时候,课才讲到宋代。这时,钱穆先生就说,“我这本书就要出了,宋代以后的你们自己去看”。许多老师都是这样,不照本宣科,讲什么就是什么,讲到哪儿就学到哪里,阐发自己的观点。老师的思想,也许才真正是跟着老师在课上学到的吧,这是真正的财富。

“学术自由非常重要,或者说,术的生命力就在于它的自由。不然每人发一本标准教科书,自己看去就是了。老师成了播音员,而且还没有播音员抑扬顿挫有味道,学生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启发。”

当老师在课上可以自由发挥的时候,也许能给学生带来更多的启发。但是现在的学生和以前的学生还是有区别的,现在的学生读书没有那個年代那么单纯,那么专注。何先生那个年代的学术自由是他们的幸福,但是他们那种自由也是需要学生和老师之间的配合,也是需要生长的环境的。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老师在课上不讲授知识点,不讲孔子哪一年生,哪一年死,估计学生下课也不怎么会去关注的。现在的学生学习不扎实,没有自己去增加知识点的自觉意识,老师的海阔天空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吸引人,增加课堂气氛,对他们的实际提升没有太大的帮助。老师在课堂上自由的自由发挥,对于自觉并且专注的学生来说,才是如虎添翼。千禧年后的世界,到处都是匆匆忙忙,踏踏实实,愿意真正花时间的学生也不多见了,踏踏实实搞研究的学者也不是多见了。

另一方面,西南联大的老师研究什么,在课上讲什么,说什么,也不用顾虑太多,他们在追求的就是真理。举个例子,西南联大的一个年轻教师周世逑,在上第一节课时,问学生什么是政治学。针对这个问题,孙中山有个经典的定义“政者,众人之事;治者,管理。”所以“管众人之事”就是政治,这是官方的经典定义。可是这个老师一上来就说,这个定义是错误的,大家去食堂打饭,有人管伙食账;借书,有人管理借书条,这些都是管理众人之事,难道这也是政治吗?要是放到现在的课堂上,有谁敢说马克思主义的不是呢?老师们讲课的时候都有意识地回避政治上的议题。如果是对的,那就是对的,毋庸置疑。还有一个例子就是,西南联大的学者,敢说,敢骂,这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一种优良质量。冯友兰曾经在课堂上骂过胡适,说:“胡适到二七年就完了,以后再没有东西了,也没起多大的作用。”这些是教科书上不曾看到的,也代表了老师的思想在里面。不像现在的学者,总是讲话时总是“不敢说,不敢说”。当然,对自己的言语负责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此畏手畏脚,怎么能有更多的思想碰撞,从而引发出新的问题和观点呢?现代的学者,缺乏一种无畏的精神,不过这也是环境造就。

《上学记》除了讲何先生的求学经历,也有何先生对老北京的回忆,以及北洋军阀时期、国民政府时期、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新中国成立以后的见闻。通过这本书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透过那一代人的记忆去找寻那个时代的碎片。这正是,读一个人的故事,经历一代人的世界。

猜你喜欢
何先生西南联大教科书
西南联大
何宅
《备急千金要方》:中医急诊教科书
由西南联大想到的
守号6年七星彩 2元秒变500万
对一道教科书习题的再探索
被藏起来的教科书
双核当四核卖销售商称“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