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关心于
周文华说:“没有一个人应该成为黑暗中的孤岛,大地上比太阳更耀眼的事物,是连在一起的人心。”所以,面对感到孤独的留守儿童,他创造了人世间美好的遇见——蓝信封。
时间倒退到11年前,彼时周文华还只是中山大学的一名学生,青春的年龄,热切的岁月,一切美好而快乐。一则新闻报道让周文华单纯的快乐戛然而止——湖南某县的一名留守儿童自杀前留下一封遗书:“我好想爸爸妈妈,你们每次离开,我都很伤心,这也是我自杀的原因……”周文华震惊了,他第一次知道,留守儿童竟然会因为过度思念父母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在城市里长大,拥有美满的家庭和幸福的童年,这则新闻跟我的成长经历和现实生活反差太大。”
震惊过后,周文华决定做点什么。这时,慈善家叶祖禹开展的以书信为活动载体的“大朋友”项目给了周文华启发,他拜访了叶祖禹后,开始组建自己的社团,用书信温暖留守儿童的“蓝信封”就这样诞生了。
项目的第一个帮扶点是湖南汉寿县四间中学,学校在周文华公益社团中一位成员的老家。周文华依然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和孩子们见面,做家访,孩子们通常表现得很冷漠。其实他是在试探你,留守孩子的防御心理更强。”这让周文华既心疼又心酸,把项目做下去的决心也更加强烈。
一段时间后,团队得到了积极的反馈。13岁的小宇没有父亲,对于自己的胃病,他说:“我根本不想好,胃病好了就更没有人管我了。”每一封信都让周文华热泪盈眶。这支撑周文华一直将小小的学生社团坚持了下去,即便3年后他毕业离校,将社团的管理责任传递给了学弟学妹,也依然挤出时间来充当“通信大使”。
周文华
2012年,周文华辞去工作,正式注册了“蓝信封”,创建了一家关爱留守儿童的非政府组织。
对于他的行为,身边的人都不太理解。“就算留守儿童群体需要关注,但你一个普通人能做什么?”周文华心里也没谱,唯一能确信的只有内心那个声音:“一些留守儿童受到的伤害,可能终生都会影响他们。”
更直接的促因是他收到的是一封来自留守儿童的信。“哥哥:我跟你说个秘密,我小学四年级时爸爸妈妈就离婚了,爸爸还不让我去见妈妈,如果偏向一边,另外一边就不开心。现在我每天把笑容挂在脸上,只是为了让他们开心,但其实我的内心很痛苦,很难过。”
带着之前做IT工程师的积蓄,周文华开始深度参与乡村调研和公益学习。“蓝信封”的运作很快规范化、专业化,每一个细小的风险控制都做得很精细。比如小女生只能跟大姐姐通信,不能跟大哥哥通信;又比如不允许志愿者和留守儿童私下见面,而是统一组织夏令营;连信件的收发都是统一使用快递,以避免出现信件丢失或其他私密性风险。
规范内部的同时,周文华还和中山大学心理系合作,跟踪书信陪伴对留守儿童成长的干预效果。在周文华眼中,每一封信都关联着一个鲜活生命。“这些信件内容能形成极有价值的数据库,通过分析这些数据,第一可以指导我们把抚慰留守儿童的信写好,第二推动这类项目的发展和规范。
现实给了周文华温暖的回馈,只用了3年时间,“蓝信封”就完成了与几百名留守儿童的访谈,互动得到了上万封信件。周文华将这些书信结集成册,成就了《爱我,请理解我——中国留守儿童书信访谈录》一书,3年的跟踪评估结果也被刊登在《中国公益慈善事业蓝皮书》上,成了相关政策制定的重要参考。
“看100篇留守儿童的调研报告或论文,不如读读这个。”周文华看到读者的这句反馈时,感到被理解与认可,他流泪了。
运营一个公益机构的困难是显而易见的,资金的压力、人才的压力、外界的压力……无数的压力汇聚在周文华肩上。招不到人,周文华就写信相邀,登门去请;资金有困难,他就带领团队建立网络信件智能管理系统;外界质疑,他不反驳不辩解,默默地跟着心理学教授埋首项目中……有段时间,他每个月只休息一天,没日没夜地修改报告,优化项目,反复做实地调研,感到迷茫和辛苦的时候,就静静地打开一封封信,一页一页地翻。
这些书信中有太多温暖让周文华选择坚持。留守家乡的孩子,怀揣着从外面世界来的信感叹“原来世界上还有人在关心着我”;被生理缺陷困扰的孩子,开始打开心扉诉说苦恼;性格阴郁的孩子,学会了找寻身边人与事的美好,越来越开朗、阳光。
改变的不仅是留守孩子,还有“蓝信封”的志愿者。无数次去乡村与孩子们交流过的陈雨新学会了自省,“之前觉得自己生长在城市,视野比他们开阔,对他们的帮助是自上而下的。但实际上,我不比他们优秀,我只是更幸运。他们在逆境中的那种坚强和隐忍,我是做不到的。”已在美国留学两年的童顶,每逢生日都会接到孩子们的问候,“这几年,他们教会我如何去放下自己,去理解、关心别人。”而被留守儿童亲热地称为“老姐”的黄苓宇,则像3岁孩子吃到糖一样开心。
11年过去了,周文华们为留守儿童打开了一扇温暖的窗,而不少曾接受过书信关爱的孩子,也重新回到“蓝信封”大家庭,继续帮助其他留守儿童。现在,周文华已经找到了“蓝信封”的新目标:三年之内“蓝信封”将覆盖1000所农村学校,流通100万封信。“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光亮和火把,聚在一起时,产生的就是希望。”这也是周文华心里最美好的画面,“就像树摇醒另一棵树,带来春天,一个灵魂唤起另一个灵魂,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