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亮
今年端午节,应夏津籍战友之邀,前往夏津开启一日游。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高速驰行,我们来到位于夏津县城东北的桑椹采摘园。
这次行动,是夏津籍战友多次鼓动的结果。他说,他的老家地处黄河故道,古桑树群被联合国有关组织命了名。说实在的,对此,我不以为然。我以为可能是战友忽悠,也可能是当地政府造噱头拉动内需。
不过,一天下来,收获多多。
黄河打这里走过
我原来以为,历史上黄河从中原向东南,经过河南东部、江苏北部奔向大海,继而只在那条线上留下黄河故道。殊不知,我错了。
到了夏津才知,黄河曾经打那拐了弯,的的确确从夏津走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自公元前 602 年始,黄河主流、支流多次流经夏津,数次决口泛滥,河床沉积、决口淤沙,为这片土地留下了一片 30 余万亩的沙地。黄河不愧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将千里之外的黄土运来,填平了沟壑,造就了桑田,孕育了桑果。
我要说,夏津桑园里结的有历史之果。
联合国命过名
2017年11月24日上午,在联合国粮农组织总部意大利罗马举行的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专家组会议上,对申遗的世界多个项目进行了审议。甘肃迭部扎尕那农林牧复合系统、浙江湖州桑基鱼塘系统获得正式批准;中国南方稻作梯田(包括广西龙胜龙脊梯田、福建尤溪联合梯田、江西崇义客家梯田、湖南新化紫鹊界梯田)和山东夏津黄河故道古桑树群两个申遗项目获得原则通过。
2018年4月19日,联合国粮农组织正式授予夏津黄河故道古桑树群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这是山东省第一个也是至今唯一一个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
我要说,夏津桑园里结的有世界之果。
夏津桑树不养蚕
我老家是江苏溧水,属于苏南丘陵地区。故乡家家种桑树,户户养蚕茧。但是夏津桑树却与蚕不带一丝半缕的关系。
夏津桑树栽培历史悠久,规模庞大,最盛时期有8万亩之多,历史记载:“此间树木繁盛,援木攀行二十余里。”由于历史沧桑巨变,现仅遗存古桑树群 6000 多亩,百年以上古桑2 万余株,是全国面积最大、树龄最长的古桑树林。
我老家桑树大都一人高(高了就打头),这么做便于多分杈多长桑叶便于采摘。南方桑树叶大肥厚呈圆形,是养蚕的最佳选择。
夏津桑树,通常高六七米,遮阴几十平米,叶子小呈尖状。据了解,当初先人种桑树,目的很明确,就是利用桑树耐旱、易活、抗风(根扎得深),从而达到防风固沙护地之功效。
我问为何不利用桑叶养蚕呢。当地导游讲,古人曾经多次试过,但蚕宝宝水土不服只好作罢。夏津百姓另辟蹊径,围绕桑叶(做茶)、桑果(酿酒)、桑枝(烤鸭)、桑树皮(中药)、桑根(根雕)、桑菌(食用)、桑籽(榨油)等,推推“桑”“桑”中,打造出一条金灿灿的产业链。
我要说,夏津桑园里结的有产业之果。
叫桑椹不称桑葚
曾几何时,《辞海》与《现代汉语词典》围绕“桑椹”与“桑葚”闹得不大开心。不管怎么着,“桑椹”与“桑葚”是一对异形词(同音同义、用法相同,但词中个别字写法不同)。《辞海》将“桑椹”作为推荐词条,把“桑葚”贬为备用;《现代汉语词典》恰恰相反,把“桑葚”作为推荐词条,将“桑椹”冷落一旁。
在南方,我打小写“桑葚”,而夏津无论宣传册子上,还是公园指导牌中,一律都印着“桑椹”。夏津朋友告诉我们,夏津祖祖辈辈都写作“椹”。如今《现代汉语词典》将“榴梿”“杧果”作为推荐词条,而将“榴莲”“芒果”纳入淘汰的边缘。笔者建议该词典编委会应该到夏津考察一下,从而确定“桑椹”与“桑葚”谁主沉浮。
仔细琢磨,是不是南方桑树矮小柔弱,于是借草字头写作“葚”;北方尤其是夏津桑树高大威猛,就取其木字部首写作“椹”。
椹也好,葚也罢,古人造这两个字,都取“甚”作音符,想必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意为之。因为“甚”是会意字,金文上从甘(口含美味)下从匕(匙),会用匙送美味入口之意。甚本义为异常安乐。看来,古人把桑果作为安乐象征也是不错的选择。
另外,提请大家注意的是,“桑葚”读sāngshèn,但“桑葚儿”读作sāngrènr。“椹”也有两个读音,作桑果时读shèn,义同砧时读zhēn。
我要说,夏津桑园结的有文化之果。
白椹汁洗黑椹迹
我老家,桑树叶大,光线被挡在绿色之外,自然桑果很少。找果子时,需要蹲下仰望,摘到一个黑色的果子能大呼小叫一番。解了馋是美事,不过也有烦恼,那就是手上、嘴上留下黑色印迹。当时,我们用水冲、草木灰水洗,都无济于事,只能靠时间去褪。
在夏津桑园里,原来是纯一色白桑果,前些年从南方引进了一批黑桑果树来作伴,于是黄河故道里就缀满了黑白相间的诗意。
在果园,虽然我们格外小心翼翼,但吃了黑桑果还是留下黑色“罪证”。就在我们无奈之时,夏津朋友告诉我们一个小诀窍,那就是从地上捡起或摘下几颗白色桑果,将其揉成汁涂抹在“罪证”之处,搓上几搓,用水一涮,哇,刚才还乌黑的手,转眼间变成洁白细嫩。
我想,未引进黑桑果树之前,夏津人民吃果时,乐哉悠哉;引进后,平添了黑色印迹让人不爽。新的问题出现,解决新问题的方法就从偶然中走向必然。我突发奇想,建议南方朋友们将夏津的桑树也引一部分过去,从而让白加黑相遇结伴前行。
我要说,夏津桑园里结的有智慧之果。
桑果满枝无人“睬”
进入园子深处,我突然看到小径旁有一棵小桑树,不及我高,但两枝向左右伸长着。两个枝丫上桑果一颗连着一颗,红、黑、白相间,煞是好看。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直扑过去。
到了跟前,我突然想到那则出自刘义庆《世说新语》的故事: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儿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儿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
走到跟前,我又退了一步,为自己差一点上当而沾沾自喜。
走了几步,我禁不住又回头看看,忍不住又走到跟前,摘下一顆尝尝,与其他树上桑果味道迥异,但回味无穷。于是乎,我大快朵颐。
在我之前的人们,是不是都受到王戎故事牵制呢。现在想想,惯性思维有时候真是害死人。前人经验不能迷信到失去自我。假如我不去尝,当天晚上那些成熟的桑果就会纷纷坠入沙地更护桑了。
我要说,夏津桑园里结的有哲学之果。
东边枯死西边茂
从园子东边往回走,路遇一辆卡车堵在小路中间。原来是从南方引进,结黑桑果的桑树去年冬天被冻死了。主人们忙于将枯枝锯下,动用吊车往车上摞。我为之惋惜。
再往西走了不到一百米,遇到一位农妇,她正在园子里拾掇黑桑椹。满园从南方引进的桑树长得郁郁葱葱,很是喜人。我上前向那位大嫂讨教为何东边那家……她笑着悄悄说,大前年冬天,她在专家指导下,就将主干砍了,如今冒出的新芽已经长到两米多高并坐果,收成尤其好。他们家,抱着老办法不放筷子,把南方桑树当作夏津养,结果几年工夫白瞎,还赔了不老少钱。
一百米的距离,步行只要几十秒钟的时间,黑与白、新与旧、成与败在这里狭路相逢。
我要说,夏津桑园里结的是啥子果呢?想必读者已经品味出来了。
夏津,一个桑园能让你津津乐道大半天,几枚桑果能让你津津有味品一阵子……
夏津,岂止是“齐晋会盟之要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