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12岁的男孩赞恩向法官状告他的亲生父母,原因是,他们给了他生命。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孩子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举动?故事中,赞恩的父母在无力抚养和教育的状况下依然不停生育,作为家中的长子赞恩,弱小的肩膀承担了无数生活的重压。当妹妹被强行卖给商贩为妻时,赞恩愤怒离家,之后遇到一对没有合法身份的母子,相互扶持勉强生活。然而生活并没有眷顾赞恩,重重磨难迫使他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动……
在遥远的黎巴嫩,鲁米耶法院上,有个12岁的男孩,站在法庭上,目光如炬:
法官问:“赞恩,你要起诉谁?”
男孩说:“我想起诉我父母。”
法官继续问:“为什么要起诉父母。”
男孩答,“因为生了我。”
这是《何以为家》的一个片段,在中国内地译名定为《何以为家》之前,电影另有其名——“伽百农”。这个词原是圣经中一个神圣之地,是被神遗忘的地方,在阿拉伯语里名为“混乱”。
而故事就发生在战火纷飞的黎巴嫩的贫民窟,这里的房屋如同蝼蚁的巢穴,密集而破败,住满了三教九流的人:贩毒者、流氓、人贩子、妓女……
《何以为家》去年9月在黎巴嫩上映,入围了今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今年4月29日终于被引进内地,目前豆瓣评分高达8.9分。
从海报封面来看,这是一部儿童主题的电影。但它却被划分为了R限制级,17岁以下必须由父母监护陪伴才能观看。这似乎并不是一部适合儿童观看的电影,因为在电影里充斥着脏话、暴力以及制作毒品等“儿童不宜”的情节。
但这却是2019年最值得父母和孩子一起去电影院看的一部电影。
电影里的情节并不只是艺术创作,而是现实世界。当我们的孩子衣食无忧,在父母的呵护中长大时,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这些“少儿不宜”的情节,正发生在另一些孩子的身上。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
赞恩是整部电影的主人公,也就是一开始控诉父母的小男孩。他们一家人都是难民,生活在贫民窟。赞恩没有身份,更没有生日。甚至连年龄都是医生通过乳牙状况推断出来,“大概12岁”。
赞恩的父母没有工作,即使日子过得艰难,仍不停地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赞恩和兄弟姐妹7人只能挤在连一张床都放不下的破阁楼里。家里很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灯,只能点蜡烛;每个孩子,每天只能用一壶水,不能超标;赞恩浑身永远都是脏兮兮的,身上总有一股尿骚味。家中没有一个孩子是以爱之名诞生的,他们不过是父母用来谋生获利的工具。赞恩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抽烟,满嘴的脏话,超乎年龄的社会化,这在其他大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赞恩从小就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他要卖果汁,给杂货铺打工,当工作时看到别的孩子坐上校车开开心心地上学时,赞恩只能艳羡地看着校车开走,回家还要帮父母制毒。
赞恩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虽然不快乐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
他唯一的快乐,就是和11岁的妹妹,在天台上把一个烂铁皮桶当乐器。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11岁的妹妹来例假,他平静地为妹妹清洗血裤,并警告她不要告诉父母,他承诺会带着妹妹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可是纸包不住火,当他看到年幼的妹妹被夹在这些油腻的成年人中,被他们当作商品一样谈论,仅仅为了8只鸡,妹妹就被父母送给了房东当老婆。
赞恩下定决心要把妹妹带走,和大巴司机确定好了发车时间,准备好了钱。可当他回到家,却发现妹妹要被父母送走。年幼的他根本无力和成年人强壮的体格抗衡,他只能看着妹妹被抓走。几个月后,妹妹因为怀孕大出血,没有身份证被医院拒收。最终死在了医院门口。
赞恩终于崩溃了,他在房东的肚子上捅了一刀,被送进了监狱,这才有了开头的那段对话。
他恨父母,而最愛的小妹妹的离开让他彻底崩溃,他大声地控诉:“养不了我,你们为什么还要生下我?”赞恩给一档电视节目拨打热线电话时,说道,我听过最温柔的一句话是:滚,婊子养的。
“生活是一堆狗屎,不比我的鞋子更值钱,我住在这里的地狱,我像一堆腐烂的肉。生活是个婊子,我以为我们能做好人,被所有人爱,但上帝不希望我们这样,他宁愿我们做洗碗工。”
妹妹的血债换来了赞恩的入狱。而最后促使他愤然状告父母的不仅仅是因为妹妹的死以及他从小遭受的谩骂,而是因为母亲来探视时,激动地告诉赞恩,妹妹又回来了。
所谓的回来,是母亲又再次怀孕了。这一刻,赞恩终于知道,如果没有任何改变,在这地狱里降临的生命只能陷入永无止境的劫难中,他终于决定站出来。
面对赞恩的控诉,法官的谴责,妈妈说:“我这一生都是奴隶,如果你换成我,你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爸爸说:“我也是这样出生、这样长大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房东说:“我身边的女性家人都是在这个年纪嫁人生孩子,是她自己命不好。”
在这部电影里,加害者也曾经是受害者,他们每个人生活在这个动荡的社会中被命运鞭打,可是挣扎到最后,他们发现找不到任何可以逃脱命运的方法,最后只能无奈接受命运套在身上的枷锁,甚至让自己的孩子也重蹈覆辙。你能简单地责怪他们吗?惨剧的发生从来就不仅仅是个人原因,而是整个社会都应该承担的责任,是贫穷让人无力反抗命运,无力阻止悲剧重演。
在妹妹被父母卖给房东后,赞恩一个人离家,开始了飘荡的生活。没钱没食物,途中幸好被一名黑人女工接纳,她是非法移民,还有一个尚未断奶同样是黑户的儿子尤纳斯。一天她为了去黑市搞身份证而被抓走,留下身无分文的小赞恩和嗷嗷待哺的尤纳斯。
没有钱,一个12岁的小男孩和小婴儿该如何生存?尤纳斯没有牛奶喝而大哭时,赞恩把冰块和白砂糖混合做成“甜品”让尤纳斯止住哭泣;没有钱买肉,赞恩就尝试用自制的绳索套住公鸡,最后在菜市场捡回没人要的死鱼,两人吃得津津有味;抱着尤纳斯走路太费劲,他就抢了路边小孩的滑板,把尤纳斯放在桶里拖着走;没有粮食,他就冒充叙利亚难民去药房排队领救济粮,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可是赞恩能吃苦,不代表尤纳斯也可以。尤纳斯只是个小婴儿,吃不饱喝不足就会大哭大闹。他假借给妹妹买药的名义,去药房买了制毒需要的药品曲马多剂,兑成药水一口价1000元卖给路边的行人。
有了稳定的收入,赞恩的眼里开始充满希望,他想带着尤纳斯移民。赞恩趴在床上问尤纳斯:“你想去哪?土耳其还是瑞典”的时候,好像一束光打在了他们灰色的世界里。
然而这部电影拒绝用艺术粉饰现实的悲惨。赞恩居住的房子到期,房东把他俩赶到大街上,两人没了栖身之所。雪上加霜的是,赞恩藏在床头栏杆的钱因为门被锁住,再也拿不出来了。
赞恩曾经满怀希望,可是现实却让他一次次受挫。他想保護尤纳斯,可是就像当初他无力保护妹妹一样,他拼尽全力生活,最后却绝望地发现他也养不活尤纳斯,只能以400美元的价格将尤纳斯卖给了一个男人。他想,也许尤纳斯会遇到一个好人家吃得饱穿得暖,不用再跟着自己流浪街头吃苦。多令人讽刺,当初他的父母也是出于这样的理由将妹妹嫁给了房东。赞恩那时是受害者,而这次他却也做出了和父母一样的选择。
这部电影的拍摄只用了6个月,但是导演娜丁和另外两位编剧却花了足足三年的时间去监狱、法庭、贫民窟做调查。
2015年9月2日,一具俯卧在海滩上的叙利亚小男孩尸体引起了全世界的广泛关注,同样也触动了导演娜丁的内心。她至今仍然记得当时看到那张照片的心情:“如果这个孩子能说话,他会说些什么?”
这是激发了娜丁想拍这部片子的原因之一。难民儿童问题从来不是一天两天,不论是在叙利亚还是黎巴嫩,有成千上万的孩子每天都面临着生存的威胁。她想用镜头记录下这些人真实存在的生活。在拍摄过程,所有演员都不是专业的演员,他们演的就是真实的生活,甚至也没有任何布景、灯光、道具,电影里呈现的所有场景都是真实存在的。而这恰恰证明了,在电影里看起来所有令人匪夷所思的,我们和平地区生活的人无法想象的事情,都不是戏剧化的电影,而是每天都发生在世界其他角落的真实日常。
我们身处于和平的国家,也许大多数的孩子对于赞恩所经历的一切无法感同身受,但是赞恩身处逆境之中却很少轻言放弃,他懂得利用身边的资源在绝境中创造生机,在赞恩身上,这样在逆境中不言放弃的精神,就是“逆商”高的体现,这是我们的孩子可以学习的。
不是每一个父母都有资格做父母,但是生活有时就是这么残酷。一部奥斯卡影片,带给我们多元文化视角的思考,更让我们的孩子,看到一个在绝望中坚强求生的同龄人案例后,有所感悟。这是年度最值得和孩子一起去看、一起讨论的电影。
愿每一个孩子都能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