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追梦”：帮流浪者踏上回家的路

佟雨航 万巧灵

蔡艳球为流浪者理发

痛失亲人，促使他关注街头流浪者

蔡艳球1985年出生于江西省九江市一个农民家庭，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大他8岁的哥哥。哥哥自幼患有脑病，长大后智力仅相当于5岁孩童。虽然哥哥被别人称为“傻子”，但蔡艳球一点也不嫌弃哥哥，跟哥哥的感情非常好。他经常帮哥哥洗脸、穿衣、系鞋带，当别的孩子欺负哥哥时他总是挺身而出保护哥哥。哥哥对蔡艳球也非常好，有什么好吃的总是想着他，哪怕自己不吃，也要留给他。这让蔡艳球更喜欢哥哥。

1994年春节，蔡艳球刚满9岁，正月初三全家去姥姥家走亲戚。蔡艳球和哥哥都很高兴，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经过一个热闹的集市时，哥哥突然被拥挤的人流淹没，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发现哥哥走丢了，蔡艳球急得哇哇大哭，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大声喊着：“哥哥你在哪儿，快回来！”得知大儿子走丢了，蔡艳球的爸爸妈妈立即发动亲友四处寻找，但找了一天也没能找到。后来，寻找的人不断增加，范围也不断扩大。他们找了整整三天三夜，最终在离家几十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哥哥。蔡艳球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亲戚们用三轮车把哥哥运回家，爸爸抱着哥哥进门，妈妈给哥哥喂糖水，哥哥紧闭着双眼已经喝不下去了……当天哥哥就去世了。蔡艳球伤心欲绝，怎么也不愿相信哥哥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他。

2009年3月，24岁的蔡艳球和本村姑娘沈琴结婚。婚后，他的两个女儿相继出生。看着美丽的妻子和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儿，蔡艳球决心要给她们一个美好的生活。于是，2013年9月，蔡艳球离开村子来到广东打工，先是在湛江一家服装厂工作，后又来到广州在一家快递公司做快递员。2015年冬季的一天，蔡艷球在送快递回来的途中，看到街边有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而这个流浪汉的面相和他哥哥非常像。蔡艳球立即停车，给流浪汉买了面包、火腿肠和瓶装水。等流浪汉狼吞虎咽过后，他又询问对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但流浪汉说不清楚。无奈之下，蔡艳球联系当地救助站把流浪汉接走了。当晚，蔡艳球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他想到了当年因走失而死亡的哥哥。如果哥哥走失后遇到好心人帮一把，也许就不会在荒郊野外被活活冻死、饿死。想到此，蔡艳球决定，以后多多关注流浪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们。

三天后，当蔡艳球忙完手头的工作，来到救助站打听那名流浪汉的情况时，却被告知那名流浪汉第二天就从救助站“走失”了。回到宿舍蔡艳球想，救助站每天接收的流浪、乞讨人员太多，人多事杂难免会管理不过来，或者管理上有疏漏。于是，他决定以后靠自己的力量帮助流浪者。

2016年春节，蔡艳球在回老家过年时，向妻子提出想救助流浪者，妻子最初并不同意，说：“你在广东打工这几年，咱家发生了巨大变化，新建了房子，添置了家电，银行里也有了存款，孩子也上了镇上的学校。如果你再这样干几年，我们的小康生活指日可待，为什么突然想去救助流浪者呢？那是国家、政府才应该考虑的事情啊！”蔡艳球见妻子不理解，便向妻子讲述了哥哥当年因走丢致死的事，说：“为了死去的哥哥，我也有义务帮助流浪者‘回家，让哥哥的悲剧不再重演！”听了蔡艳球的真情讲述，妻子流下了伤心的泪水，点头同意了，说：“那你就放手去做吧，家里的一切有我呢！”这时，7岁的大女儿也参与进来，她拍着小手说：“爸爸，你是在做好人好事呢，我也支持你！”

帮流浪者找到亲人

“牛哥追梦”：直播帮助流浪者“回家”

2016年7月，蔡艳球辞掉了快递员的工作，回到老家买了一辆二手面包车，开始一边做小商品生意一边救助流浪者。他开着车从江西出发，向湖北方向行驶，白天在街上摆摊做生意，中午收摊开着车在街上转悠，寻找流落街头的流浪者，晚上则以车为家，吃住都在车里。

一个做直播的朋友听说蔡艳球在救助流浪者，建议他在直播平台注册账号开直播。朋友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帮助到更多的流浪者，但如果通过网络直播将流浪者的影像以及相关文字信息等传递给全国各地无数看直播的网友们，通过大家的力量就可以更快、更多地帮助流浪者。”蔡艳球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于是马上在虎牙直播平台注册了“牛哥追梦”的直播账号，意为“用牛一样的倔脾气，追逐帮助流浪者回家的团圆梦”。

蔡艳球每天早上10点准时打开直播平台，开始长达一天约10个小时的直播，镜头会忠实记录他寻找、接近、帮助流浪者的全过程。直播镜头下的流浪汉都惊人地相似：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手上拎着脏兮兮的蛇皮口袋，头发比常人长很多，神情惊恐。蔡艳球既像一个心思缜密的侦探，又像一个亲切的朋友，和蔼可亲地与流浪者交谈，听口音分辨其家乡所在地，拿笔让流浪者写下名字和家庭情况，观察他们生活中的蛛丝马迹，然后再查找当地派出所、村委会等部门的联系电话，搜索网上的寻人信息，直至找出流浪者的家人或亲友。

“最大的困难是与流浪者交流，他们很难分辨你是好心还是恶意。有些流浪者因为恐惧和不信任而拒绝接受帮助。你问他想不想回家和亲人团聚，他要么默不作声，要么一直摇头。”蔡艳球说，“无法沟通，只能一点点尝试、示好。比如，给他们递烟，给他们吃的，陪他们聊天，帮他们搬东西，然后慢慢得到他们的信任。有些流浪者因为长期不说话、不交流，已经丧失语言能力，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也写不出字。遇到不会说话、不能写字的流浪者，我也不会放弃，我会通过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寻找线索。”

蔡艳球直播后救助的第一位流浪者，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取得成功的。那位流浪者住在一个垃圾山上，脸上的皱纹里都是污垢，紫色的棉袄蹭得乌黑锃亮。无论蔡艳球怎么问他，他呜呜噜噜就是说不出话，更写不出字。蔡艳球没有轻易放弃，他在流浪者身上找到两本书，一本书的内页上歪歪扭扭地写有“天台县、赤山村”等字样，于是猜测流浪者可能来自浙江省台州市天台县赤山村。蔡艳球当即拨通了天台县赤山村委会的电话，并给村支书发去了流浪者的影像视频。村支书立即认出那名流浪者正是他们村因精神出问题走失20多年的“丁老师”。

来自天南地北的粉丝们也成了蔡艳球的好帮手，他们通过弹幕或QQ群为蔡艳球提供各种信息。当蔡艳球得到一个特别模糊的地址时，当地的粉丝会主动帮忙寻找线索。许多流浪者就是通过粉丝们的帮助才找到了家人。比如重庆市石柱县的刘学才，整整走失了19年，蔡艳球在贵州直播时发现了他。经过耐心询问，精神恍惚的刘学才歪歪扭扭写下了“石做县”三个字，可蔡艳球查遍了中国地图也没找到“石做县”。后来，一个粉丝说有可能是他们的邻县“石柱县”。随后，在这名热心粉丝的帮助下，蔡艳球辗转找到了刘学才的姐姐刘学福。刘学福来接弟弟时，见了蔡艳球就要下跪，说她80岁的老母亲想儿子都哭瞎了眼睛。

在送流浪者回家的过程中，蔡艳球也遇到过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一位流浪了20多年的“桥哥”——因蔡艳球在桥墩下发现了他，故称他“桥哥”——当蔡艳球将他送回家时，才知道他的妻子早已改嫁，不愿再与他有瓜葛。而“桥哥”的儿子儿媳在外地打工，对认亲也不积极，亲戚更是对疯疯癫癫的“桥哥”有意躲避。最后，蔡艳球多次打电话给“桥哥”的儿子儿媳做思想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把“桥哥”流浪在外的视频发给他们看。看到父亲在流浪中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桥哥”的儿子在电话里失声痛哭，第二天就返回老家，把父亲接到了他打工的城市，并送进精神病院进行医治。如今，“桥哥”的儿子打电话告诉蔡艳球，父亲的病情已大有好转，并感谢蔡艳球让他们父子团聚，享受天伦。

坚持下去，将“牛哥追梦”进行到底

由于大量时间都花在做直播上，蔡艳球的小商品生意很不景气，后来干脆停掉了生意，专心寻找、救助流浪者。这样一来，蔡艳球不但往家里拿不回一分钱，还要从家里往外拿钱倒贴。

那么，通过直播救助流浪汉，需要花哪些钱呢？蔡艳球说，每次寻找到一个流浪者，他都要先给流浪者买些吃的、喝的，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在其家人来接流浪者回家的前一晚，蔡艳球还要带他们理理发、洗洗澡，为的是让流浪者的家人在见到亲人时心里好受一些。后来，为了节省开支，蔡艳球就自己动手烧水给流浪者洗澡，亲自操剪刀给流浪者理发，自己动手做饭给流浪者吃。

看到蔡艳球不但不挣钱还往外搭钱，妻子有意见了：“你做好事我不反对，但也不能从家里往外拿钱啊，你让我们娘儿仨以后喝西北风吗？”夫妻俩闹起了矛盾，甚至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就在这时，一位被蔡艳球救助过的流浪者的父亲千里迢迢登门致谢来了。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进门便给蔡艳球跪下了，流着老泪长跪不起，说：“大恩人啊，我可找到你了！要不是你，我这辈子也许就再也见不到我儿子了。好人啊，我给你磕头了……”送走老者，刚才还怒气满面的妻子看蔡艳球的眼神都变了，她第一次觉得身高仅一米六几的丈夫是那么高大。那以后，妻子再也不阻攔蔡艳球做直播了，还以丈夫为自豪。

虽然来自妻子的阻力消失了，但蔡艳球依然感到做直播举步维艰。刚开始做直播的时候有网友骂他“打着公益的幌子骗钱”，可事实上他直播第一个月收到的打赏仅3.8元，第二个月的打赏收入也不足百元，即便是拥有了近50万粉丝的现在，他的直播收入也只能勉强维持日常开支。按说，拥有近50万粉丝，蔡艳球的直播收入应当很“可观”才是，可他从不诱导粉丝打赏，比如在给流浪汉买饭、买衣服的时候他从来不说“老铁来报销一下”之类的话。而且，除了直播间粉丝送的礼物，蔡艳球也很少接受其他馈赠。有很多流浪者亲属递上红包以示感谢，他都婉言谢绝。有粉丝想给他众筹换一辆好点的车，他也拒绝了，而是自己贷款买了一辆二手桑塔纳。

二手桑塔纳常常闹“罢工”，经常把蔡艳球抛在荒郊野外，为此他还曾遇到过一次危险。当时，车子抛锚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村路上，半夜有两个歹徒砸开了车窗试图抢劫，但翻遍了他的车子和衣服也没找到几个钱，最后怏怏离去。还有来自身份和生活上的尴尬——蔡艳球既不是公职人员，也不是志愿者，在查找、联系流浪者家人时经常会遇到一些阻碍和麻烦。生活上的困难也越来越突出，尽管妻子从阻拦到支持他的公益行为，但家里有老人要吃饭，有两个孩子要上学，而他不但拿不回来钱，还一直倒贴钱。

为了节省开支，蔡艳球每天寻找流浪者到晚上八九点钟后，就把车停在路边，邻近找个公园或干脆找棵大树在树下搭帐篷睡觉，而从不住旅馆。最难受的是夏天，在外面搭帐篷睡觉，会被蚊子嗡嗡的叫声骚扰，还会被蚊虫叮咬。夏天酷热，车子里更闷热难耐，为了省油钱他很少开空调。如果感觉太热，他就洗把脸。想洗头洗澡时，就找个人少的野外用毛巾擦擦身。蔡艳球说：“身上受点苦、受点累都不算什么。当我找到一个流浪者并把他送回家时，我就觉得我所受的苦和累中都散发着一丝甜甜的味道。”最让蔡艳球欣慰的是，两个正在上小学的女儿都非常崇拜他，经常向她们的同学讲述爸爸救助流浪者的故事，并为自己有这样的爸爸感到自豪，还以爸爸为榜样，热心帮助家庭困难的同学。

从2016年7月开始，蔡艳球从江西出发，途经湖北、湖南、浙江、福建、广东、重庆、贵州等十几个省市，总行程达9万公里，直播时长8000余小时，已成功救助67名流浪者，另有上百名流浪者被他劝到救助站得到救助。与此同时，他借助在网上的人气开通了寻亲启事，发布寻亲者的照片和视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以促成亲人团聚。

2019年1月14日，以“公益创造美好”为主题的第八届中国公益节在北京举行。虎牙直播上的网红主播牛哥蔡艳球获得2018年度公益人物奖。2月27日，蔡艳球还受邀参加了第二届中国网络表演（直播）行业高峰论坛暨网络直播年度盛典，并荣获“中国网络直播行业2018年度阳光主播奖”。

2019年3月一个春意盎然的日子，蔡艳球脱下冬衣，穿上一件天蓝色T恤，在前往广东的途中沿路搜寻流浪者。夕阳西下，他下车登上路边一座小山，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长长的影子像一幅剪影画。看着自己的身影，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觉得人生总是充满不可思议的力量，如果没有网络直播，此刻的自己或许依然是那个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他暗暗发誓，要借助网络平台集思广益，集众人之力，成就一份神圣而伟大的事业，让天下流浪者都早日回家。

〔编辑：冯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