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意象是诗词创作的重要元素,往往是作者言外之意的寄托物和情感的承载者。在南唐后主李煜和宋徽宗赵佶的诗词中,花和梦是两个比较突出的意象,本文就两人亡国后期诗词中花和梦两个意象对于两人内心情感世界的投射进行比较分析。
关键词:李煜;赵佶;诗词;意象;花;梦
钱钟书言:“诗也者,有象之言,依象以成言,舍象忘言,是无诗矣,变象易言,是别一诗甚且非诗矣。”诗词中的意象通常是诗人情感的寄托物和倾泻点,特别是重复出现的意象,体现了作者的偏好,蕴藉着独特的思想情感。艾青在《诗论》中认为:“意象是具体化了的感觉。”李煜和赵佶都在诗词中用到花和梦这两个意象,但花的象征和隐喻作用各有区别,借梦抒发情感的方式也有不同。
一、诗词中的花意象
花是诗词中的常见意象,诗人在不同的境遇和心态下对花草树木的特点有着不同角度的体悟,或者叹花年年开而人事却已不同,如欧阳修的“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于谁同”,或者因看到花的凋零而移情于自身,如周邦彦的“为问花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由落花追惜时光流逝而自己尚无作为。朱光潜在《诗的意象和情趣》中指出“意象是个别事物在心中印下的图影。”李煜和赵佶两人在词中都用到不少和花有关的意象,将个人的自伤自怜、忧生忧世移情于花上。
赵佶的《燕山亭·北行见杏花》作于“靖康之难”后被掳北上的途中。他看到杏花,夸其盛开时的样子赛过宫女貌美的女子“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紧接着笔锋一转,想到杏花花期不长,又要遭受风雨,“易得凋零”,不禁为其哀怜。事实上,作者正是借自然界事物的荣枯来象征自己曾经拥有千里江山与当下成为金人俘虏的现状。北宋当时不断受到北方民族的侵扰,国势衰微,就像是“更多少、无情风雨”,而“几番春暮”又暗含了对自己被俘北上的苦闷和对未来的绝望。这样悲凉凄惨的日子还要经歷多久,这是诗人对自己的发问,也是对人生和命运的发问。
李煜的诗词中没有具体的花名,而以总名概括,大多只点出春季开放。如《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叶嘉莹评:“这是篇幅极短而包容极为深广的一首小词,通篇只以‘林花着笔却写尽了天下有生之物所共有的一种生命的悲哀。”《浪淘沙令》中“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花落象征生命的凋零,由生机盎然的春转入萧瑟凄清的秋,落花易触动人的伤情。李煜还常把花和月两种意象并列使用,如《虞美人》中“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选取春天和秋天的两个代表性意象指代自然变序和时光流逝。《忆江南·多少恨》中:“花月正春风。”作者借花月象征往昔花红柳绿的生活。
李煜将个人的忧思投递在花草身上,花在李煜词中有两重作用,一是生命凋零的情感触发点,二是由花开花败感慨时光流逝。而赵佶见春日里的杏花却哀怜其难以禁受住风雨,这是诗人内心对自己命运未卜,国势风雨飘摇的感受投射到了杏花身上。
二、诗词中的梦意象
梦是人现实想法的投射,是更加深层和私密的所思所想。梦是李煜诗词中出现频率非常高的意象,他常常借助对梦境的回忆和评论坦率地展示自己的内心世界并建构了虚实相生的诗词意境。
李煜的梦中有昔日的欢乐、纵情和荣华,而昔日的这一切如今只能靠梦来重现。《子夜歌·人生愁恨何能免》中言:“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现实越愁苦,梦里越想念旧时的荣华富贵,然而梦醒后又不得不面对现实,陷入新的痛苦。“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李煜在梦中暂且忘记自己亡国之君的耻辱身份,用“贪欢”两字真切写出了自己尽情享受在梦中的自由、尊严以及奢华的宫廷生活。梦的作用于李煜就像是酒之于李白,都是借以消愁之物,但却消而不得。李煜的梦中也有悔恨。《忆江南·多少恨》中“多少恨,昨夜梦魂中”直抒胸臆,抒发由梦境引出的悔恨之意,后三句以白描手法描写梦里的场景,“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李煜用梦到的昔日繁华的景象对“恨”加以解释,他所遗憾和悔恨的正是已经逝去的繁华。
李煜坦然地表述梦中的场景,将梦中的想法和情绪自然地流露于诗词中,这正是后人认为李煜词情真、言真的证据。李煜不只对现实处境进行描述,同时虚实相生,把梦中看似虚幻的想法、情境加以展露,既突出强调了其亡国之悲,又加深了现实处境的凄凉,这也是李煜写作技巧高超的表现。
在赵佶仅流传下来的几首诗词中,只有《燕山亭·北行见杏花》用到梦的意象:“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有时不做。”亡国后,赵佶只在梦里才能看到昔日皇宫的影子,然而这聊以自慰的“海市蜃楼”也并非经常出现在梦中,“和梦也,有时不做”一句道尽了绝望和哀痛。
对比李煜和赵佶对于梦意象的运用,李煜直白表达梦境内容和梦里的状态,字里行间流露出他在梦中企图消解现实中悲惨境遇的自我安慰和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传递白天对昔日生活的追念。赵佶则是书写自己做梦的状态,有时梦见故国,有时却梦不到,梦是无法掌控的,欲梦故园而不得的凄凉可写出了赵佶的肝肠寸断。所以赵佶梦的意象加深了哀痛的程度。李煜对于梦的书写多在词的末尾几句,如“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子夜歌》)和“算来一梦浮生”(《乌夜啼》)等,受到佛教空无思想的影响,李煜在大喜大悲中的和这一思想触发了共鸣,某种意义上带有对悲伤情绪的自我消解作用。
参考文献:
[1]孔凡礼补辑.全宋词[M].北京:中华书局,1999
[2]李璟,李煜著,陈书良笺注.南唐二主词笺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3
[3]叶嘉莹.迦陵论词丛稿[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4]王山青.亡国之君李煜、赵佶词作探析[J].鸡西大学学报,2012(07)
[5]魏得胜.亡国之君的文学情结[J].文学自由谈,2007(02)
作者简介:庄志莹(1997—),女,汉族,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6级本科生,主要学习研究汉语言文学专业古代文学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