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津冀城市群绿色土地利用效率研究

2019-06-25 02:20王德起庞晓庆
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 2019年4期

王德起 庞晓庆

摘要 中国高速的经济发展给生态环境造成了巨大压力,土地作为三生空间的重要载体,其绿色、高效利用是实现国家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针对现有土地利用效率评价普遍重经济效益、轻资源环境约束的情况,本文借鉴绿色经济效率评价方法,在传统土地利用评价的基础上,构建克莱姆(KLEM)全要素生产函数,将能源消耗、环境污染等要素纳入投入产出体系,运用基于松弛变量的超效率测度模型(SSBM)对京津冀城市群2006—2016年期间城市建设用地绿色利用效率进行测度。研究发现,其效率总体变化与土地、环境政策的出台实施密切相关,随着政策的出台曲折变化、缓慢提升,2016年的效率水平略高于2006年,能源消耗的投入冗余及工业废水排放、工业二氧化硫排放、工业烟粉尘排放等非期望产出冗余是制约绿色土地利用效率水平的主要因素。城市群内部各城市效率差距较大,且有继续扩大之势,其效率值与城市总体经济发展水平正相关,与建设用地扩张负相关。产业结构单一的资源型城市、经济欠发达的传统产业城市、地均产出较低的生态区域城市等多处于中等水平。通过空间相关性分析,各城市之间存在全局弱空间正相关关联效应,具有局部空间集聚现象,其中天津、唐山空间正溢出效应明显,而北京则虹吸作用较大,环京周边城市绿色土地利用效率水平普遍较低。鉴于研究结论,从继续发挥政府政策调控作用,协调建设用地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的关系,制定不同绿色土地利用效率标准,探索建设用地使用权跨区域配置、存量生态用地跨区域整治的可行途径等方面提出了提高绿色土地利用效率的相关建议。

关键词 绿色土地利用;土地利用效率;SSBM;京津冀城市群

中图分类号 F062.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2104(2019)04-0068-09  DOI:10.12062/cpre.20180522

随着工业化进程的不断推进,资源约束不断加剧,生态环境压力日益加大,产业低质同构现象普遍,我国在建设两型社会的进程中,已将资源、环境问题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而土地作为区域发展的资源性、生态性、物质性空间基础,承载了人类社会所有的生产和生活活动,是人类生存与发展所不可或缺的一种重要自然资源,也是污染物产生的主要载体。作为生态系统中的一部分,土地资源虽然拥有一定的吸纳和净化污染物的能力,但一旦超过能力上限,就会对土地资源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并导致周边环境质量下降,影响居民生命安全。目前,我国土地资源利用过程中不仅存在土地经济产出效率偏低等问题,而且由于忽视生态与环境问题而造成的退化、破坏及污染也十分严重。本研究在土地总量有限、生态环境脆弱的现实情况下,构建了绿色土地利用效率评价方法(即在土地资源利用过程中既考虑传统的经济产出、又考虑能源消耗和环境代价的效率评价方法),并对超大城市高度集聚、“极化”效应明显、中小城市吸纳力不足,内部发展极不平衡的京津冀城市群进行了科学评价。通过研究城市群中不同功能城市的效率水平、制约因素,以期实现不同类型城市土地资源利用方式的绿色化,来进一步推动经济增长向低投入、低排放和高产出的绿色发展方式转变,解决“保障发展与保护资源”两难问题。

1 研究综述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近年来众多学者愈加意识到,经济发展的问题不仅是资源匮乏问题,更重要的是资源配置问题[1-5],指出加快绿色转型升级、实現绿色发展是缓解当前工业发展与能源资源环境矛盾冲突的必然选择[6]。

绿色发展最早提出于1989年英国经济学家David的《绿色经济蓝图》一书中,书中强调了自然环境和人类自身能够承受的、不因人类盲目追求经济增长和自然资源耗竭为代价的“可承受的经济”模式。之后国内外学者对绿色发展相关内涵进行了广泛探讨,虽没有形成统一定义,但对“绿色发展是既追求经济发展又最大限度的降低资源损耗、环境污染的可持续发展方式”基本达成了共识[7-11]。随着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矛盾的日益凸显,中国的绿色发展效率(或绿色生产效率、绿色经济效率)引起了学者们的高度关注,当前研究主要集中于绿色经济效率方面,即将资源与环境代价综合纳入经济效率评价中,研究区域包括国家整体、省区、地级市等,研究方法由最初的参数方法转为以数据包络分析(DEA)为代表的非参数方法[12-15]。可以说在面临严重资源环境问题的现实背景下,考虑了资源环境因素的绿色效率测度模型更加强调经济与资源环境的协调,对于促进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实现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土地作为生产、生活的重要载体,更是社会经济不可或缺的生产要素。以威廉·配第和大卫·李嘉图为代表的古典经济学家认为土地是重要的生产要素,是制约经济增长的源泉,提高土地利用效率,优化土地资源配置是推动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土地利用效率的概念被广泛应用,但仍然缺乏明确而统一的定义。部分学者以单位用地的产出来衡量土地利用效率,而更多的学者则认为土地利用效率是包含土地要素在内的投入产出效率,研究对象主要为城市土地利用,也有少数研究针对工业用地、开发区用地和农业用地等[16-17]。随着对环境问题的关注,部分学者开始在土地集约利用思想和土地可持续利用思想的基础上提出土地低碳利用思想,认为土地低碳利用改变了以人为中心的观念,能够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协调发展[18-19],构建了低碳理念下城市土地集约利用的评价指标体系,认为可以通过改变城市土地使用方式来实现城市土地使用的集约化和低碳化发展[20]。另有部分学者在传统土地利用效率评价的基础上,也开始关注土地利用过程中的环境要素的影响[21-25],但是忽视了资源损耗的影响,并且对环境效益的具体指标、如何纳入评价体系也仍然缺乏统一认识。总之,目前关于土地利用效率的研究主要有以下几点不足:①局限于从社会经济视角来研究土地利用效率,忽略了土地利用过程中资源损耗与环境影响,尤其是能源损耗方面,现有研究鲜有涉猎。而土地利用系统是人与自然、环境交互作用的集中表现,是典型的资源—环境—经济—社会复杂系统,仅考虑经济效率的土地利用效率评价结果难免偏颇。②研究区域以全国或同等尺度的省区、城市之间的对比居多,而以城市群作为一个完整区域的较少。城市群作为我国实施新型城镇化和新型工业化战略的主体形态,是我国重塑生产力空间格局的关键力量,对其内部不同发展阶段、不同规模、不同类型城市的土地利用分异特征研究,对我国形成以城市群为主体,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的城镇格局具有重要现实意义。③研究方法虽在不断改进,但是没有考虑非参数数据包络方法评价中效率值为1的有效单元之间的比较。

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 2019年 第4期本文认为土地作为一种资源,在其利用过程中也会受到资源环境的约束,也需要实现绿色生产,因此在考虑土地利用产生经济价值的同时,能源节约与污染物减排问题同样不容忽视。所以,借鉴常用的绿色发展效率评价模型理念,将能源消耗、环境污染等要素纳入土地投入产出体系,构建绿色土地利用效率评价模型,使土地利用效率评价更准确、更接近现实需求。在区域选择上,选取未来经济格局中最具活力和潜力的核心区域——京津冀城市群为研究对象,利用超效率模型,揭示城市群内城市绿色土地利用效率的时空分异及空间联系,以期为京津冀城市群土地利用方式的内涵式发展提供科学借鉴。

2 概念辨析

土地利用过程是涉及人类、资源和环境等多种主体之间大量信息、物质和能量交流及转换的过程,是由土地自然生态系统和社会经济发展系统结合在一起的复合系统。在这一系统中,经济、资源、环境、生态是息息相关、互为影响的。土地利用作为社会经济活动与自然生态过程相互影响的纽带,是产业调整、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重要平台和抓手,是推动社会发展走出经济、资源和环境发展困境的有效措施和重要途径,因此必须探索一种能够实现经济、资源、环境、生态和谐发展的土地利用方式。

本文所提的绿色土地利用就是继土地集约节约利用、土地低碳利用之后的一种土地利用新理念,是在生态文明建设新时期土地利用的新模式、新需求,是土地可持续利用在时间上的延伸和空间上的拓展。它以绿色发展为理念,追求既不阻碍发展又不破坏生态环境、人与自然友好共存的土地利用平衡体系。因此与以往的土地利用中只注重解决经济、环境某一问题的理念不同,它强调在土地利用中,不仅要考虑到经济收入,也要全面考虑到资源节约、环境保护、生态可持续。具体来讲就是不仅通过提升生产技术水平和管理能力等途径增加土地资源的产出强度,达到土地集约利用;还要考虑能源环境因素,即在节能减排约束下,尽量实现环境非期望产出(如工业污染物)的减排,实现土地资源的绿色、可持续利用。因此绿色土地利用是一个多层次、多目标的优化问题,实质是在一定条件、一定时期、一组线性约束条件下实现多目标同时达到最优水平的土地利用方式组合。

总之,绿色土地利用就是在当前的自然、经济、技术和社会条件下,在有限的土地上,以资源环境消耗最小化为原则,实现经济、社会和环境综合效益最大化的、最优的土地利用组合。基于生产性土地是当前污染物排放、生态环境污染主要来源的现状,绿色土地利用将会以实现生产性土地的绿色利用为突破。以生产性土地的绿色利用来倒逼产业转型升级,构建资源节约型与环境友好型的产业体系。通过生产空间低能耗、低排放、低污染的实现来带动整个人类空间的绿色发展。

3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3.1 研究方法

目前普遍应用的土地利用效率评价方法中,数据包络分析法(DEA)能够同时处理多项投入和产出要素的全要素效率分析,且不需要事先设置函数或参数权重,避免了主观性和信息压缩的缺陷,应用较为广泛。其本质是判断决策单元是否位于生产前沿面上,进而判定决策单元是否是DEA有效。传统的径向DEA模型通过同步缩小输入指标,或同步扩大输出指标进行非效率调整,而无法针对导致无效率的具体指标进行有效调整,容易导致结果的偏差。Tone提出了一种基于松弛变量的非径向和非参数(SBM)模型,该模型允许投入、产出变量以不同的比例发生变化,并以改进的平均比例来衡量效率,能很好的体现资源节约、污染减排和经济增长等多重目标的综合实现程度,更符合绿色生产的内在要求。

使用SBM模型对具有m种投入、n1种期望产出、n2种非期望产出的DMU(x0,y0,z0)的效率进行衡量,其基本形式:

Γ=min1-1m∑mk=1s-k/xk01+1n1+n2(∑n1r=1s+r/yr0+∑n2v=1s-v/zv0)

(1)

s.t. x0=Xλ+s-

y0=yλ-s+

z0=zλ+s-

λ≥0 s-≥0 s+≥0

其中,Γ表示效率值,λ是調整矩阵,Xλ表示前沿上的投入量,yλ表示前沿上的期望产出量,zλ表示前沿上的非期望产出量。s-k表示第K种投入的冗余,s+r表示第r种期望产出的不足,s-v表示第V种非期望产出的冗余,即生产前沿面上投入指标、期望产出指标、非期望产出指标的松弛量。在目标函数中1m∑mk=1s-k/xk0表示m项投入的冗余占各自实际投入量的比例,即m项投入的平均非效率水平,则1-1m∑mk=1s-k/xk0表示m项投入的平均效率水平;同理,1+1n1+n2(∑n1r=1s+r/yr0+∑n2v=1s-v/zv0)表示包含了n1种期望产出、n2种非期望产出的产出效率水平。

投入冗余比例即投入要素可缩减比率:

X=1m∑mk=1s-k/xk

(2)

期望产出不足比例即产出可扩大比率:

Y=1n1∑n1r=1s+r/yr

(3)

非期望产出冗余比例即非期望产出可缩减比率:

Z=1n2∑n2v=1s+v/zv

(4)

为了避免分析过程中多个决策单位效率值为1,不便于对比分析,本文采用超效率SBM(SSBM)模型,即通过考虑研究期内每个年份不断改变的生产技术来扩展SBM模型,以非射线方式估计效率。SSBM相比SBM,能更好的解决效率评价过程中的松弛问题,可以准确估计决策单元的超效率值。

3.2 投入与产出指标

绿色土地利用受经济、资源、环境、生态等因素的影响,因此在进行评价时主要考虑资源、环境和经济方面的因素。本研究利用投入产出指标构建绿色土地利用效率评价指标体系(见表1)。

(1)投入指标:土地作为生产过程中的投入要素之一,必须要和劳动力、资本等其他投入一起,才具有研究意义。虽然在一些增长型理论模型中,能源被认为是与生产函数无关的要素,但随着能源环境对经济社会影响的加大,人们已经普遍承认能源因素对经济增长的重要影响。

Jorgensen首先提出了著名的KLEM模型,把能源和其他原材料作为中间产品,与资本、劳动一起引入生产要素,该模型引起了广泛运用。本研究运用KLEM模型,投入主要由K固定资本输入、L劳动力输入,E输入的能量消耗,M物质消耗的投入(本研究此处为土地要素)等要素构成。城镇建设用地是污染物排放、生态环境污染或破坏的主要来源,因此本研究土地要素主要选取城市建设用地数据。

(2)产出指标:产出方面,在土地利用过程中,不但会产生期望的经济收益,也会产生非期望的各种污染。基于数据的可得性,并考虑工业是城市污染的主要来源,因此替代性的选择工业废水排放量、工业二氧化硫排放量、工业烟(粉)尘排放量等污染指标作为非期望产出,表示城市的废水、废气、固体废弃物等主要污染物的排放情况。

3.3 所选区域及数据来源

根据城市经济学和产业经济学的相关原理,任何一个城市的发展都不是孤立的,只关注一个局部地区的研究必然导致结果的局限性,因此本研究选取城市发展到成熟阶段的最高空间组织形式——城市群作为研究单元。

京津冀城市群是我国三大城市群之一,位于太平洋西岸东北亚、亚太经济圈的核心地带,是我国北方经济结构调整集中地,政治位置重要,区位优势明显。然而城市群内超大城市资源高度集聚,“极化”效应明显,内部发展极不平衡,不合理的城镇体系结构导致区域发展缺乏支撑力。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京津冀协同发展并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而实现这一战略需要土地利用管理的支撑和保障。2015年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审议通过《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明確区域功能定位,不同发展定位的城市土地利用模式、结构、效率均会不同,通过对城市群内不同城市绿色土地利用效率评价,从土地绿色、高效利用角度查找不同功能城市的具体制约因素,为促进城市群建设用地绿色利用、京津冀一体化提供科学依据,同时为其余城市群的协调发展提供借鉴。这不仅是一种现实需求,更是一种从理论到应用示范的纵观式研究。因此,本文以京津冀城市群作为研究对象,其范围参照大多数学者普遍认同的“2+11”模式,主要包括北京、天津两个直辖市和河北省的11个地级市。

河北省地级市的建设用地数据仅有市辖区数据,考虑数据的可得性和可对比性,选择市辖区建设用地面积作为主要消耗投入。相应的选择市辖区固定资产投资作为资本投入,选择市辖区从业人员作为劳动力投入,选择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能源消耗作为能源投入。所需数据主要来源《中国统计年鉴》(2007—2017)《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2007—2017)《中国城市统计年鉴》(2007—2017)《河北经济年鉴》(2007—2017)等。为了更好的对比经济变化情况,GDP产出、固定资产投资以2006年为基期分别采用国内生产总值平减指数、固定资产投资消费指数进行折算。

4 结果与分析

4.1 时间分布特征

本文先采用SBM模型测算了京津冀城市群2006—2016年绿色土地利用的技术效率值,然而出现个别城市技术效率值为1的现象,为了能够对所有的决策单元进行排序,采用超效率SBM模型(SSBM)。

4.1.1 总体利用效率呈现时间变化趋势

总体上看,京津冀城市群总的技术效率值呈现随时间变化趋势。其中2008年为变化的第一个时间节点,在2008年前呈现上升趋势,之后呈现一个断崖式下降。2012年前逐步上升,2013年断点下降,2014年呈现急剧上升,创历史最高水平后,又有所下降,最终2016年效率水平略高于2006年(见图1)。

绿色土地利用效率变化总体利用效率的时间变化与土地及环境保护的相关政策出台高度相关。“绿色奥运”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三大理念之首,为了迎接北京奥运会的召开,全国环保系统、北京市及周边省市在环境治理方面都做出了较大努力,取得显著成效。北京空气质量达到十年间最好水平,周边区域环境质量也有较大改善,2008年京津冀城市群绿色土地利用效率达到一个较高水平。奥运会过后,部分临时性措施、区域的联动联防机制取消,环境质量有所下降。2011年12月《城市用地分类与规划建设用地标准》(编号为GB50137-2011)批准为国家标准,自2012年1月1日起实施,促进了土地资源集约节约和科学合理利用,2012年绿色土地利用率有一个小的提高。2013年9月环境保护部等六部委联合印发了《京津冀及周边地区落实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实施细则》,2014年3月27日国土资源部第1次部务会议审议通过《节约集约利用土地规定》的法令,首次专门就土地节约集约利用进行规范和引导,因此2014年绿色土地利用率又实现历史性峰值。

2016年的总体绿色土地利用率略高于2006年水平。一方面,近年来国家相关土地管理政策的制定实施,助推了城市土地利用效率,尤其是2014年的土地利用效率明显提升;另一方面,国内环保意识的加强,对生产减排及污染治理工作愈加重视,最终引起了非期望产出的减少,从而表现为总体效率的提升。

4.1.2 能源、环境要素负作用巨大

由表2可知,能源消耗(E)的投入冗余及工业废水排放(WA)、工业二氧化硫排放(SO2)、工业烟粉尘排放(DU)等非期望产出冗余是影响绿色土地利用无效率的主要要素,各年份冗余率大多都在50%以上。其中能源消耗(E)投入及工业废水排放(WA)、工业烟粉尘排放(DU)等非期望产出的冗余率虽有缓慢下降趋势,但冗余率仍处在50%左右。工业二氧化硫排放(SO2)排放冗余率反倒略微提升。

2016年发改委、环保部发布的《京津冀协同发展生态环境保护规划》曾指出,京津冀地区是全国水资源最短缺,大气污染、水污染最严重,资源环境与发展矛盾最为尖锐的地区。2016年,京津冀城市群消耗能源总量43446.81万t标准煤,占全国能源消耗比重的9.96%,是我国能源消费重心之一。长期以来,京津冀区域尤其是河北省过于依赖资源能源消耗、产业结构和能源结构不尽合理的粗放发展模式,使区域生态环境承载力非常脆弱,一度成为国家的雾霾重灾区,已经严重制约着经济和社会的健康发展。

4.2 空间分布特征

4.2.1 内部差距较大且有继续扩大趋势

通过计算各城市平均绿色土地利用率,发现京津冀城市群内部差距较大(见图2)。其中北京、天津效率值均大于1,属于完全效率状态。而河北省各地市则普遍较低,仅唐山市达0.77,其余城市均处于0.50以下,最低的邢台市仅达到0.23,仅为北京效率水平的1/5,不足唐山的1/3。省会城市石家庄仅为0.31,居于省内较为落后水平。

这与城市间经济发展极度不均衡有很大关联。就人均GDP来说,2016年绿色利用效率最低的邢台市人均仅有26 799元,仅为唐山市人均80397元的1/3水平。其余绿色土地利用效率偏低城市除石家庄外,也都为人均GDP较低城市,由此可以得出绿色土地利用效率与经济发展水平高度吻合,这与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的假设相一致。首先,经济落后区域发展水平相对落后,使京津许多淘汰产能和污染企业有了生存空间,出于对经济增长的追逐而忽视了环境问题;其次,由于发展差距的客观存在,各地环境治理水平也参差不齐;第三,经济落后就会出现通过出让土地使用权的收入来维持地方财政支出的土地财政、以较低地价吸引项目等建设用地扩张现象,造成土地的粗放浪费。对比2016年与2006年市辖区的建设用地变化情况,邢台市增长率高达131.7%、保定市114.29%,而河北省经济最发达的唐山市仅为3.45%。

石家庄作为省会城市,其绿色土地利用效率与其经济发展水平不匹配。通过与经济水平相近的唐山市进行绿色土地利用无效率分解对比,可以看出石家庄除了土地投入(M)冗余率小于平均水平,其余投入与非期望产出的冗余率全部高于平均水平,其中固定资产投资(K)冗余率为所有城市最高(见表3)。省会城市的行政便利使石家庄在基建投资方面具有天然优势,其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占GDP比例非常高,2012—2015年连续四年比例超过1,今后要适当控制固定资产投资的合理增长,调整投资结构,提升投资效率。其次,产业耗能高,工业废水、SO2、粉尘排放量大,也是严重制约绿色土地利用效率的主要因素。

值得关注的是城市群内绿色土地利用效率差距仍有继续扩大趋势。通过分别查看各城市的时间变化趋势可以得到北京、天津、石家庄、廊坊、张家口等5市的绿色土地利用效率呈现升高趋势,而其余8地市则处于下降趋势,见图3。近年来,北京的生态环境问题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2014年发布《北京市新增产业的禁止和限制目录》、《北京市工业污染行业、生产工艺调整退出及设备淘汰目录》,严格产业环境准入标准,并淘汰落后污染产能,推进了绿色生产。而根据“污染避难所假说”理论,这些难以进入的、淘汰的产业就会就近选择或转移到周边环境质量标准相对较低的河北省各地市。根据对下降趋势最明显的几个地市进行年度要素冗余率分析,发现2015—2016年这些地市能源消耗(E)的投入冗余及工业废水排放(WA)、工业二氧化硫排放(SO2)、工业烟粉尘排放(DU)等非期望产出冗余都有一个小高峰,这与北京环境治理的时间相吻合。另外,周边城市对京津的经济依赖性强,经济发展以京津“马首是瞻”,独立发展能力不强。秦皇岛、承德作为京津冀城市群中重要的生态旅游城市,2014年以来的固定资产投资冗余也较高,例如号称北京“后花园”的承德市2016年65.9%的固定资产投资用于城乡建设施工项目,当期的固定资产投资收益率较低,2015、2016年的固定投资冗余率是往年的2~3倍。

4.2.2 多数城市处于中等水平

使用标准差分级法(m为平均值,s为标准差)将2006—2016年京津冀城市群内各城市的绿色土地利用效率进行分级(见表4),分别划分为高水平区、较高水平区、中水平区、低水平区。

图3 2006—2016年京津冀城市群各城市绿色土地利用效率变化趋势图  根据表4的划分标准,结合图2中各城市的利用效率,我们可以发现除了北京、天津属于高水平,唐山为较高水平外,其余城市均为中等水平,这也与京津冀经济中心的分布趋势高度一致。这些中等水平城市可以分为三大类:①资源型城市,如张家口、承德、邢台、邯郸等,是《全国资源型城市可持续发展规划(2013—2020年)》中列名的资源型城市,其中邢台市东兴煤矿区、邯郸市峰峰煤矿区列入塌陷区重点治理工程,张家口市下花园区、承德市鹰手营子矿区、石家庄市井陉矿区被列为资源枯竭型城市。这些区域长期依赖资源,就邯郸、邢台来说,2016年仅采矿业就业人员占比就分别为7.38%、5.07%,产业结构单一,发展方式粗放。投入产出中能源消耗冗余较高,其中邢台高达96.57%,承德95.79%,邯郸89.17%,绿色土地利用效率较低。②河北南部经济不发达城市,这些城市由于承接了不少首都的重工业企业,其产业结构多为重工业、传统工业等粗放性产业,钢铁、石化、建材等产业比重太高,其中邯郸还是北方重要的钢铁煤炭基地,污染严重,南部6个城市无一幸免的连续被列为全国有名的十大污染城市名单之内。污染物非期望产出冗余基本均在70%以上,邢台三项非期望产出冗余高达93.11%、94.57%、93.94%,绿色发展之路任重道远。③生态区域城市,如张家口、承德。其作为京津冀重要的水源涵养区和防风固沙区,2016年森林覆盖率分别达到39%、56.7%,是京津冀生态环境的重要支撑。但该区域对自然条件依赖较强,林业、畜牧业比重较大,产业结构较为单一,经济发展水平较为落后,2016年GDP排名居全省倒数第三、第四位置;建设用地利用效率不高,其冗余比例分别为58.84%、57.84%,仅低于邢台,居全省第二、第三位置,地均經济产出较低。同时,工业发展缓慢,技术水平不高,其能源消耗、工业废水排放、工业二氧化硫排放等冗余比例均高于全省平均水平,绿色土地利用效率也有待进一步提高。

4.2.3 空间分布具有一定关联性

运用Morans I指数及其散点图对京津冀城市群各城市绿色土地利用效率在空间地理上的集群程度进行分析(见图4)。Morans I指数P值为0.082,表明在91.8%的显著性水平通过Z检验,MoransI指数为0.139,呈现全局弱空间正相关关联效应。在Moran局部空间自相关散点图中,京津冀城市群13城市被划分为四个象限。

高高集聚区(H-H),有天津、唐山2个城市,该区域与相邻区域的绿色土地利用效率处于良性发展趋势,在自身效率较高的基础上,通过向周边区域的扩散效应,带动了周边区域的提升。其中,天津以滨海新区为主导,积极按照现代工业发展规律延伸产业链条,构筑跨地区产业集聚带,如北京—廊坊—滨海新区以电子信息产业为主的京津塘高新技术产业带、唐山—滨海新区—沧州重化工业产业带等,通过其产业辐射促进了周边区域的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其科技创新成果在辐射区的推广和应用也带动了周边区域的产业升级,促使周边区域走上更加环保、高效的新型工业化道路。唐山是京、津两市的原材料基地,与京津产业协作密切,形成良性互补。同时作为河北省中心城市之一,在京津与其余城市存在城市能级落差太大的情况下,唐山作为京津经济中心与周边腹地之前的“二传手”,起到重要的传导作用,其先进经验跟技术更便于周边区域学习和借鉴。

低高集聚区(L-H),秦皇岛、保定、张家口、承德、沧州、廊坊6个城市,这几个城市由于临近经济发达区域,既面临经济发达区域先进技术和理念的知识外溢,而促进本区域土地集约、环境改善,也面临承接落后产业转移的“环境避难所”风险。显然,当前这些区域地理环境劣势大于优势。由于临近京津,多年来北京对周边区域的影响更多是吸收资源,而不是辐射带动,首都周边地区的人才、资金、资源都不同程度向北京集中,制约了周边区域的发展,2017年张家口就有10个国家级贫困县,承德5个。其与京津接壤的地理位置,又成为京津产业转移的首选之地。转移产业大多为高耗能的重化工业、轻纺工业、一般加工业,污染重、能耗高,给环境带来较大压力。

低低集聚区(L-L)。石家庄、邯郸、衡水、邢台4个城市,河北省最南边紧邻的4个城市,也是目前全国环境污染的重灾区。这4个城市均以重工业为主,其中衡水是重化工城市,钢铁、化工占较大比重;石家庄主导产业主要包括装备制造业、钢铁工业、石化工业、建材工业;邢台和邯郸也以钢铁和煤炭作为工业产值的主要来源。这样的产业结构决定了生产的粗放性,生产过程中的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和可吸入颗粒物排放较高。同时城市之间还存在污染的相互传送。优化这一区域的产业结构,提高绿色土地利用水平,实现产业绿色高端发展,保持绿色生态环境质量刻不容缓。

高低集聚区(H-L)。北京属于这一区域,自身土地利用效率非常高,但是对周边区域的辐射带动作用不强。北京市为了有效缓解交通拥堵、人口集聚、环境污染等“大城市病”困扰,提高城市运行效率,聚焦首都城市战略定位,以培育发展高精尖产业为先导,将低端、污染产业淘汰和疏解出去,实现了城市的绿色土地利用。然而,周边区域或由于京津生态保障屏障的定位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区域经济发展和地均产出,或由于承接了北京疏解的高耗能、高污染企业造成了资源环境损失,均导致绿色土地利用效率不高。目前,北京对周边区域绿色土地利用效率的虹吸作用大于其辐射带动作用。

5 结论与政策含义

本研究在绿色土地利用内涵界定的基础上,采用SSBM模型对京津冀城市群各城市建设用地的绿色土地利用效率水平进行评价,得出以下结论:

(1)从时间分异特征来看,京津冀城市群整体绿色土地利用效率值随土地、环境等相关政策的出台呈现时间变化趋势,但总体还是趋于上升状态。能源、环境是制约城市群绿色土地利用效率的主要因素。

(2)从空间分异特征来看,各城市效率差距较大,且有继续扩大之势,其效率值与城市总体经济发展水平正相关,与建设用地扩张负相关。产业结构单一的资源型城市、经济欠发达的传统产业城市、地均产出较低的生态区域城市等多处于中等水平,但具体制约因素不尽相同,可根据具体问题有的放矢,提高其绿色土地利用效率。

(3)从空间相关特征来看,存在全局弱空间正相关关联效应及局部空间集聚现象。天津、唐山在区域集聚中发挥正溢出效应,带动了周边城市效率的提高,而北京则对周边城市的虹吸作用大于其辐射带动作用,环京周边城市绿色土地利用效率水平普遍较低。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可能是政治上人为政策所致,也可能是北京经济体量与周边城市差距过大导致扩散中的门槛限制,具体原因还需在以后的研究中进一步分析。

鉴于研究结论,提高城市群绿色土地利用效率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①继续发挥政府政策调控作用,树立绿色、节约、集约、高效利用的土地资源观,重视土地资源与其他资源的合理配置,释放土地利用空间,提高土地利用效率。②协调好建设用地经济增长与资源、环境保护的问题,推进以绿色化为重点的技术改造,减少能源和环境损耗。③针对城市功能定位、具体发展阶段制定不同类型的绿色土地利用效率标准,以此标准来限制、调整、优化区域产业目录。尤其要重视高效率城市周边的洼地城市,防止其利用土地、环境政策洼地,成为土地粗放利用的污染避难所。④探索建设用地使用权跨区域配置、存量生态用地跨区域整治的可行途径,促进城市群整体建设用地的集约节约利用和绿色协同发展。

(编辑:于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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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high speed economic development has brought enormous pressure to the ecologic environment. Land, as the critical carrier of the space for production and living and ecological, whose green and efficient utilization is an important guarantee for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he country. In view of the fact that the existing land use efficiency evaluation generally attaches importance to economic benefits and neglects the restraint of resources and environment, and on the basis of the evaluation of traditional land use,this paper uses the green economic efficiency evaluation method for reference,brings the energy consumption,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etc. into the inputoutput system by building KLEM allfactors production function, and takes an estimation with SSBM model on the green land utilization efficiency of the urban construction land of BeijingTianjinHebei Urban Agglomeration from 2006 to 2016. The study shows that the overall efficiency variation of the urban agglomeration is closely related with the land and environment policies. With the flexible and slowly promoted policies, efficiency of 2016 is a little higher than that of 2006. The input redundancy of energy consumption, discharge of industrial wastewater, emission of industrial sulfur dioxide and smoke and dust, as the unexpected output redundancy, are the key factors to restrict the green land utilization. The efficiency gap between cities within the urban agglomeration is relatively large and continues to expand. Its efficiency is positively related to the overall economic development level of the city, and is negatively related to the expansion of the construction land. The resourcebased cities with single industrial structure, the traditional industrial cities with underdeveloped economy, and the ecoregional cities with low land output are in the middle level. By the spatial correlation analysis, there is overall weak space positive correlation effect between cities, and the partial spatial agglomeration phenomenon appears, however, the spacial spillover effect in particular cities is not that obvious. The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of Tianjin and Tangshan is obvious, while the siphon effect of Beijing is greater, and the level of green land use efficiency around Beijing is generally low. In view of the study conclusion, relative suggestions on improving the green landuse efficiency are put forward from about continuing to play the role of government policy regulation, coordinating the economic growth of construction land utilization with the environment protection, formulating the standard of different green land use efficiency, exploring the transregional collocation of the construction land utilization right, and feasible ways to transregional renovation of thestock ecological land utilization etc.

Key words green landuse; land use efficiency; SSBM; BeijingTianjinHebei urban agglomeration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  2019年  第29卷  第4期   CHINA POPULATION,  RESOURCES AND ENVIRONMENT   Vol.29  No.4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