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姚素墓志铭人物考释

钟 惠

《姚素墓志》于1974年于广安市协兴乡出土，墓志长180厘米，宽8～9厘米，厚8厘米。额文四行，行三字，以篆书，其字为“有宋儒林郎渠江姚素墓志铭”，北宋成都宋京撰，眉山苏元老书。志文见载于《新中国出土墓志·重庆》一书。原志石出土有损蚀之处，以□代之。今录原文如下(改繁体为简体)：

有宋儒林郎渠江姚素墓志铭

朝奉大夫光禄少卿成都宋京撰

朝请郎行秘书省正字眉山苏元老书

中奉大夫直徽猷阁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三江张察篆盖

大观庚寅，予调官资中，始识姚安礼于遂宁。初，枢密安公持政柄，声艳动人，安礼其甥也。既居小官，脺然无骄吝之色。予故知其长者，自后绝不相闻。

坐阅□年，当重和戊戌，妻□黎子正自太学告归，为予言：“安礼于博雅，为姊之夫，前年死于勤事，行卜葬矣，其家将匄仲宏父铭之，以慰安礼平生焉。”去之周岁，当宣和己亥，安礼之子宾走入东都，以子正状来求铭。予询之乡士，皆曰：“信然！”其何敢辞？按姚氏远祖洪，仕后唐，始从董璋，长兴中，璋帅东川，与孟知祥为唇齿。安重诲谋削其地，乃分东川之阆州建保宁军，择忠勇可仗者，以李仁矩领节度，而委洪将千兵戍之。璋惧，即连知祥并力内拒，保宁孤绝，璋以书招洪，洪得之即輙投圊中。及璋兵破其城，洪骂不绝口，璋怒，烹之。明宗怜其忠，至泣下，因禄其二子，遂家于阆。自洪至惟一，七世，乃徙广安之渠江，是曰安礼之曾祖。惟一生俨，善阴阳家学，是曰安礼之祖。俨生正朋，慷慨有侠声，是曰安礼之父。安礼年十四时，郡掾张思谨，吏诬以臧，事连其父，安礼白母，造狱代父，对吏不能屈。思谨得辨，闻者壮之。既冠，游太学，得试户部，复下第怀亲而归。会崇宁兴三舍，郡守曹坦请录学政，未几，安公推任，子思及之，语曰：“吾昆弟甥侄近三十辈，然□□约时，游学四方，囊金箧衣，皆出汝姑、汝母，故今莫先于汝。”安公薨，诏官为护葬，复以安礼丞渠江，囊其事，俄摄邑，□亲暱不敢干以私。会丞罢，即调遂宁司法，郡守周□□□道□兵□□□□□无赖子所欧，而巡兵李成偶至，村民死，无赖子即诬成杀之，安礼折以片言，成乃得脱。□□□□□□□□□□□□□□□□文林郎，徙渠州户曹，郡守杨揖嘉其才，安礼亦乐为之用。居二年，知己应□□□□□□□□□□

□□□□□□□□儒林郎。岁大暑，监司举决狱，令宪台檄安礼按郡之诸邑，家人欲缓其行，安礼不可，明□，马□□于道，远近哀之，实政和丙申六月九日也，享年五十二。郡以事上，朝廷官其子宾为密州文学。初，从兄遵常早丧，安礼取其一女，为办奁具，两娉之于士人。又，子正之女，安夫人所喜者，幼鞠于外氏，夫人殁，子正欲归其女，安礼曰：“舅岂不能育甥邪！”卒以礼娉今祥州士曹杨璪，子正强以资偿之，安礼止受其三之一，复以予杨氏，亦可谓难能矣。安礼名素，初娶黎氏，元丰检正官侁之女。再娶陈氏，朝奉郎仲通之女。皆有闺行。男二，曰宾、曰宏；女一，适坊州教授陈彦卓。今卜以宣和庚子四月十五日葬于渠江路远山之阳。予念其家以铭文勤而属我，将以示显其亲乎？即为之铭。铭曰：

死事之家，十世载显。官虽弗达，义则克践。彼何人斯，务保厥身。于焉视之，大豕同群。

国有恤章，赏延其子。道异世殊，恩典实似。我作铭诗，亶告一方。身则宅幽，名其不亡。

这篇墓志保存较为完整，记录了宋代渠江人姚素的生平事迹、家庭情况，对他本人作了较详细的介绍。本文拟就墓志内容及涉及相关人物略作考释，解读墓志传达的信息。

一、姚素生平

《姚素墓志》(以下简称《墓志》)记载：姚素，字安礼。姚素的生卒年，《墓志》后写道：姚素卒于政和丙申年，享年52岁。政和为宋徽宗年号，政和丙申年即公元1116年，由此可知姚素的生卒年是治平元年(1064年)到政和丙申年(1116年)。姚素籍贯为广安军[注]宋代行政区划将“军”作为正式地方行政单位，分为领县和不领县两种。渠江县，姚素先祖姚洪之子居家于阆中，到姚素曾祖姚惟一时则迁到渠江县。渠江县，在今四川广安市肖溪乡。渠江县隶属广安军：“宋开宝二年，置广安军……领渠江等县三。”[1]

姚素是北宋时期的一个基层官吏，生平没有参与过较大的政治事件，一直在地方任低阶官职。墓志所记载姚素生平主要事迹有以下几项：(1)姚素十四岁时，郡掾张思谨被郡吏诬陷，这件事牵连到了姚素的父亲，姚素告知母亲后即代父亲下狱，并且坚强不屈，后来张思谨得证清白，姚素也因此为人称道；(2)姚素做渠江县丞和遂宁司法时，摄事公正，辩白曲直；(3)抚育从兄女和外甥女，并且予以厚待，并不图其利；(4)姚素过世正是因为坚守职责，大暑时仍按令出行办公，因此逝世，事件的具体时间已不可考。《墓志》为其铭“死事之家，十世载显。官虽弗达，义则克践”，这是对姚素一生经历的高度概括。姚素家庭不算显达，但是本人以实践证明了其坚守的礼义，因此值得被记录。姚素死时已是公元1116年，北宋的统治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政治倾轧不断，社会秩序也难以正常维持，所以宋京在姚素墓志中极力称赞姚素克己奉公、舍利取义的高尚品质，以文传义。

二、家族世系及人物考略

(一)姚素家族

姚素的家族谱系上可追溯至远祖姚洪[2]，根据《墓志》所述，姚洪曾跟从董璋，后来董璋联合孟知祥叛乱，姚洪受到安重诲的重视，领兵千人戍守。董璋欲招降，姚洪“骂不绝口”，于是被烹杀。姚洪的忠勇得到了后唐明宗的嘉许，嘉奖了姚洪的儿子，姚家遂定居于阆中。姚洪其后七世并无记载，应是未有显达之辈。姚素曾祖名姚惟一，姚惟一后生子姚俨，姚俨生姚正朋，姚正朋是姚素的父亲，文中有安夫人者，应是姚正朋的夫人。姚素父祖生平事迹无史料记载，也没有出仕记录。《墓志》亦记载姚素的子女，姚素有子二，女一，由墓志可对姚素世系进行整理，如图1所示：

图1

除了姚素直系家庭以外，《墓志》中还提到与姚素有关的家庭关系：为姚素求取墓志的妻弟黎子正及其女、女婿，早丧的从兄及其女等。姚素初娶黎氏，其父是检正官黎侁，有“太子中允、馆阁校勘、检详枢密院兵房文字”[3]记录继妻陈氏父亲是朝奉郎陈仲通，并无其他史料记载。

(二)《墓志》相关人物考略

根据志文，姚素墓志铭由宋京撰写，并由苏元老书。宋京即文中所写仲宏父[4]，宋京“所著《续春秋》、歌诗、杂文共数十万言”[5]，但大多已佚散，《全宋诗》宋京一条也仅可见宋京十数首诗作[6]，本文为宋京所撰文章之唯一留存，此墓志铭对完善宋京作品记录、研究其生平和文章风格有较大补益。文中提到的大观庚寅(1110)宋京调官资中，是对其生平经历的重要补充。

《墓志》由苏元老书，苏元老是苏辙之从孙：“……(辙)族孙元老。元老字子廷。幼孤力学，长于春秋，善属文。”[7]苏元老“有诗文行世”[8]。《宋史·艺文志》载有《苏元老文集》三十二卷，《宋会要辑稿》有“秦熺言：‘眉州进士苏藻献《苏元老文集》二十五册”[9]的记录，《文献通考》又载有苏元老撰《九峰集》[10]，但苏元老文集今皆不存，无法进一步考证苏元老作品，此志应是苏元老少有的笔墨留存，对研究苏元老的书法有重要价值。

《墓志》所述有“枢密安公”其人，姚素是其外甥，并称其秉政时声艳动人。“枢密”说明其应该获准同知枢密，地位较高。据《宋史》记录，此时同知枢密并且姓安的有两人，即安焘和安惇。但安焘出身开封，生平绝少踏足西南；安惇则出身广安军，与墓志较为吻合。

史书记载：“安惇，字处厚，广安军人。”[11]崇宁二年(1103)安惇任枢密，崇宁三年(1104)十二月逝世[12]。安惇在《宋史》中有传，但是其人被列入奸臣，其所作所为遭人非议，这应该是《墓志》不愿明文写出其名字的原因。

三、结语

姚素是北宋时期的基层官吏，生平也较为平凡，他并没有被记录于《宋史》，《墓志》是唯一了解其人的留存资料。《墓志》的撰写者宋京及书写者苏元老少有笔墨留存，《墓志》则成为研究两者的重要资料。姚素作为基层官吏的生平资料，也为研究北宋基层官吏情况提供了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