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中惠
诗词写作,不以长短论英雄:辛弃疾之长调,三步一亭,十步一景,铺排点染,字字锦绣,令人流连忘返;晏小山之小令,池水兴波,曲折委婉,情发意至,张弛有致,读后口齿生津。谁好谁不好?都好。
由短入长不易,由长化短更难。没有什么好写与不好写,关键是要写好。才思丰沛,长亦短;才思枯竭,短亦长。
一篇像样的白话文,如何精短也要千八百字;一篇凝重的文言文,非三五百字不能达其义。文贵精,不在多。《陋室铭》《爱莲说》此二篇作品虽称精短,毕竟不是古代散文的主流,不然,不会有《过秦论》,不会有前后《赤壁赋》。
较之其他文体,诗词作品再长也称短什。援词为例。清·毛先舒《填词名解》云:“五十八字以内为小令,自五十九字始至九十字止为中调,九十一字以外者俱为长调。”且不论此说科学与否,一百多字的词即称“长调”,诗词之长不比文章之长——两回事。
精炼不是干巴,短小不是萎缩。优秀的诗词作品,不是挤去汁的菜蔬,而是丰润的细果。
以木匠造屋之眼光,短的一定比长的好写,五十米房子终归比一百米的房子用料少,花的力气也少。可是偏偏有一位贾先生,“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两句诗耗费三年时间,后人评论他为历史上最成功的“苦吟诗人”。短的就好写吗?
无论长短,写好了都难,当然还是长一些的难度要大一些。长的写得好,短的一般也能写好;反之,短的写得好,长的未必能写好。
长的看功力,短的看才气,并不是说长的就不要才气了。百米短跑与马拉松都需要灵气与韧性,只是因用时之长短其配比不同而已。
作品之长短基本由题材决定。做旗袍的一块布可以做裤衩,做裤衩的布绝不可能做旗袍。将做旗袍的布做了裤衩,浪费了材料可能自己浑然不觉;做裤衩的布料做了旗袍,中间一定是加了报纸与糨糊。诗词写作又常常不按套路出牌,与题材有关系又无关系。白居易的《长恨歌》、李商隐的《马嵬二首》属同一题材,都是唐明皇与杨玉环所谓的荒唐爱情故事。可是,白之长与李之短皆为千古名篇,可见,题材并不能决定一切。决定一切的是诗人本身。真有人能化腐朽为神奇,于无声处响惊雷,于是人们管他们叫“诗仙”“诗圣”“诗鬼”。
长与短,生产周期绝不一样。常常于七绝等见“口占”“得句”字样,所谓七步诗八叉手都是短章,长一些的古风体歌行体作品一般都不会倚马可待唾手可得。也不敢妄作结论,冯梦龙所著“三言”中的《醒世恒言》有一篇《马当神风送滕王阁》,说王勃作《滕王阁序》全是现场发挥。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真的,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学习诗词写作,还是先短后长为好。绝句律句熟谙,再向歌行古风进军;小令基本掌握,再填长调以壮词威。可不可以先长后短地练习?也可以,但容易跑偏。
词,亦称“长短句”,这个长短与本文所说的长短无关系或关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