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山

■ 刘京仪 常德市文化艺术研究所

■ 莫晓彦 常德市文化艺术研究所

时 间

距今6500年前

地 点

澧阳平原 城头山

人 物（年岁以出场时计）

巫 玉——女，20来岁，来自巫山的年轻巫师。

高 阳——男，30来岁，城头山太阳部落头领。

么 姆——女，50来岁，来自巫山的老巫师。

不 迷——男，30岁左右，不迷部落首领。

孙 头——男，30来岁，灾民。

舀 哥——男，20多岁，灾民。

陶 刀——男，40来岁，灾民。

石 砣——男，15岁左右，灾民。

水娃子——男，13岁，小灾民。

嬉 女——女，15岁左右，太阳部落人。

山娃子——男，14岁，小灾民。

麻 姑——女，30多岁，灾民。

望 星——女，30来岁，灾民。

涔渔佬——男，50多岁，澧水渔民。

疯老汉——男，50多岁，原徐家岗部落幸存者。

大 力——男，太阳部落的猎人。

二 力——男，太阳部落的猎人。

岗娃子——男，小少年。

阿 小——男，13岁，小灾民。

神 牛

两猎头、众猎人、众聚落人。

【静场。

【字幕（或加画外音）：

城头山城，6500年前一个真实的存在。

中国最早的城市！华夏文明光辉的里程碑！它镶嵌于历史，彪炳于现世，它的考古发现，已经镌刻在北京“中华世纪坛”的青铜甬道上，写进我国大、中学课本中，也必将光扬于未来。

我们无法了解新石器中晚期城头山先民们在与洪水搏斗，与猛兽搏斗，与入侵异族搏斗、与一切恶劣的自然环境搏斗中，是怎样生存下来，并且创造了稻作灌溉、制陶、酿酒、牧养、编织、舟楫远航、集市贸易、祭祀、乐舞等等令今人难以想象的史前文明。无法了解那屹立在长江中游澧阳大平原上的巍峨古城是怎样建造起来的。

我们只能用今天和史书的语言来演绎城头山先民们悲壮而绚烂的故事。

第一场 相聚拜师

【启幕的音乐：凄厉、恣肆……

【幕启：天雷滚滚、洪水滔滔、人和兽、畜在大水中挣扎、沉浮……

【一个青壮汉子凌空成抛物线摔下，接着两个、三个、四个。他们被洪峰巨浪掀到岸上，一时都昏迷了。

男声合唱 波谷滚，浪头翻，

洪水里夺命的好儿男！

淹不死，身骨全，

生龙活虎又立人间。

【合唱中，昏迷的男子们逐个苏醒。

孙 头 （欣喜地）舀哥，阿小，石砣，你们都活着！

舀哥等 孙头，你也还活着？

齐 我们都还活着、还活着！

阿 小 （忽有所发现）孙头看！那前面一大片泡在水里的，是不是我们孙家岗的人呀？

石 砣 呃，会不会是抢过我们家的不迷人？

孙 头 不管是哪里的，兴许还有活的，先去救人要紧。走!

【齐下。

巫 玉 （内唱）离巫山，救死伤，

三载颠沛出峡江。

【巫玉上。

【一群男女老幼麻衣草裙，步履艰难地随上。他们就地歇息，慢慢整理脚上的麻块包布。

巫 玉 （与麻姑扶孕妇望星坐石上，接唱）

不忍见沿途洪水惨景象。

伴 唱 收带了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帮。

巫 玉 （唱）来此间顿觉得天阔地广。

（夹白）呀！山岗上忽飘来花果清香。

（欣喜地）大家快看！那山岗上树影密密，里面定有许多花果树木。

众 真的！我们都闻到花和果子的香味了。

巫 玉 （对内）山娃子,水娃子！快扶么姆到这边来！（插好腰间短笛，整理脚上包布，发现药草，）索索草？这里竟有能解百毒的索索草！

【两娃子扶么姆上。么姆以竹篾圈为顶戴，树叶和花朵垂条为流苏遮面，手拄一根紫竹拐杖，形状颇显怪异。

巫 玉 （迎上）么姆，累坏了吧。山娃子水娃子，这草坪上好多能吃的，快去找！

么 姆 巫玉，你的意思是，就在这儿落脚不走了？

巫 玉 那山岗上树木茂密，花果飘香，这草坪上食草众多，瞧，还有防毒治毒的索索草。恐怕前面也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麻 姑 么姆，望星恐怕快生了，不能远走了。

么 姆 （环视）嗯。这岗背后是大山，草地前面是洪水淹盖了的大河。这就叫“前有照，后有靠”是个安家的好地方！你就做主吧。

巫 玉 好。大家听着！么姆说，这儿“前有照后有靠”，是个安家的好地方。

孙 头 是呀，有山有坪，是个好地方！

舀 哥 瞧，这草坪上好多野生稻谷，还有瓜菜。我们可以种养起来。

巫 玉 还有药草！

舀 哥 对对，都种养它一大片。

巫 玉 （高兴地）太好了！俺们不走了，就在这儿安家了。大家打起精神，往岗上去！

众 （欢呼）嗬！ 到岗上吃果子去！

【众正欲下，忽然飞鸟坠地，两只、三只……众惊止步。

巫 玉 （拾坠鸟，惊）山上有人？

么 姆 （低沉地 ）好箭法！是猎人。

众 怎么办？还上不上去？

巫 玉 大家别急。么姆，我先上去看看。（下）

【灯光隐去众人。

么 姆 唉！

（唱）巴峡风雨巫山云，

风雨匆匆白了我的双鬓。

只因胞姐遭不幸，

我腾起杀心劈了仇人。

祖师发怒施严惩，

刺额破颊除了我的巫师名。

羞愧忍辱把姓氏隐，

灵山脚下苟安身。

抚养小巫玉，

日夜盼长成。

天文地理巫医巫乐一一教，

她得真传我遂了心。

小巫玉天生聪慧质如玉，

笃信巫道心赤诚。

不忍民受洪灾苦

甘冒艰险江湖行。

没奈何，我跟着她东颠西跑救死救伤日夜不消停，

携老带幼来到了这大草坪。

吉凶祸福究如何？

观云测风我且看天文 。

（白）啊，火旺上天，前往有吉。嗯，还好，还好。

【暗转。山岗上。猎人们在打磨石器。

【左方大石头上。高阳背挎大竹弓，面向里坐着吹骨笛。嬉女和神牛在他身边。

巫 玉 （上）啊？山上果然许多猎人！

【神牛闻声冲出，直奔巫玉，巫玉急避。

高 阳 （转身看见巫玉，惊。急止神牛）吁！

【神牛停止攻击动作，与巫玉对峙着。巫玉取出腰间短笛，吹出悠扬和畅之音。神牛轻轻叫了两声，随着笛音蹈舞起来。

高 阳 哈哈……（走下山岗。灯光隐去众人。）

高 阳 （拍拍神牛）你该回去了！（神牛对巫玉点点头，依依下。）看见了吗？小美人，我的神牛都被你迷住了。

巫 玉 （微微喘息）你们是猎人部落？这里是你们的地方？

高 阳 没错。小美人你好像不是本地部落的？

【巫玉轻声叹了一口气，转身欲下。

高 阳 呃，你还没回我话呢。（拦阻）

巫 玉 （恼）你想怎样？

高 阳 哈哈……（唱）

小美人别急行，

有句话你好好听！

此山自古是野兽林，

我高阳是个打猎人。

猛虎野牛能驯养，

獐狍兔鹿随手擒。

高阳是兽的王、人头领

山前山后大有名。

你是飞来的凤迷了我的眼，

你是天上的云落在我的心。

我要用孔雀羽毛插你的小花冠，

五色豹皮换下你这麻布裙。

好不好，你答一声，

做我高阳的好女人？

巫 玉 （旁唱）这个蛮子非俗品，

神清骨秀好精神！

一把弯弓一支笛，

鹿角高张皮草裙。

剑眉连鬓映星眼，

额头一点丹砂痕。

分明是太阳神的好子民，

大不该对我巫玉错动心。

巫玉本是巫之女，

终身只能事神明。

（白）高阳，你让开！

高 阳 你真要走？

巫 玉 你说的事我不能答应。

高 阳 不、不是，你不答应也不要走呀！

巫 玉 我如不走，你能接纳我们许多人吗？

高 阳 许多人？你们到底是哪个部落的？

巫 玉 （凄然摇头）不是哪个部落。是我收带的、峡江沿途一大帮无家可归的灾民！

高 阳 灾民？你、我说你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女子，你管带这么多灾民干嘛？

巫 玉 这是我的事。你不懂。

高 阳 我真不懂。管带灾民怎么是你的事？

巫 玉 高阳，我是巫，巫是德者，有使命者。

高 阳 （诧异）什么，你是巫？（转惊喜）是能和神说话的巫？是能医病救人的巫？

巫 玉 （点头）我就是来自巫山的巫。

高 阳 那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巫 玉 （略思）那，你得听我一句话！

高 阳 好！你带来的灾民我全都留下，和我太阳部落的猎人一起在这里过日子。

巫 玉 不止如此。

高 阳 还有什么？

巫 玉 你、要做我的弟子！

高 阳 我、要做你的弟子？（不禁大笑）哈哈……你教我开弓放箭？教我碎石磨斧？教我驯兽？教我砍树？

巫 玉 我教你知道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高 阳 咳，这天就是天，地就是地，谁不知道。小美人你

巫 玉 叫我巫玉！

高 阳 嗬，这么凶！你已经是师父了吗？

巫 玉 高阳，我要教你知八卦易理，懂天地大道 。

高 阳 八卦易理？什么东西？

巫 玉 它不是什么东西，是伏羲氏创造的一种关于天地人事物理的深奥道理。

高 阳 伏羲氏？不认识。

巫 玉 （笑）他是我们远古的先人，你怎能认识？

高 阳 （有点不好意思）那，这位老祖宗弄这些大道理干嘛呢？

巫 玉 问得好！伏羲氏他仰观天象，俯察地形，观鸟兽毛羽文理画创出八卦。

高 阳 怎么样呢？

巫 玉 用八种卦形，比合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种物象。

高 阳 又怎么样呢？

巫 玉 又由这八种卦象变化组合，演变成六十四种卦象。

高 阳 再怎么样呢？

巫 玉 这64种卦象融会了天地神明化育万物的德性，贯通了天在上覆物，地在下载物的道理。我们巫道也奉此为本源！

高 阳 （似懂非懂，惊叹）啊？！

巫 玉 伏羲以卦象比合天地间万物的性质形状。而这些卦象卜占昭示的结果，

高 阳 怎么样？

巫 玉 就关乎我们人类做事行为的利与不利、可或不可。

高 阳 这么厉害！谁能卜卦？

巫 玉 巫师！

高 阳 谁是巫师？

巫 玉 我即巫师。

高 阳 你？你是巫，还是巫师。这么厉害？也，也太玄乎了吧！我只用两根指头便可将你举了起来。

巫 玉 巫是智者，不是力士。高阳，我真的是来自巫山的巫师。

高 阳 当真？

巫 玉 不然，我怎能救治那么多灾民？

高 阳 那、今后我出猎时，你能帮我预卜利与不利？我若与异族敌人交战，你能帮我预卜可或不可？

巫 玉 （点首）高阳，只要是你该做的事，巫玉都会帮你。

高 阳 （大喜、一把将玉抱举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巫 玉 （急叱）快放下！放下！你还没拜师呢。

高 阳 （放下玉）好，高阳拜师！

巫 玉 高阳，你既尊我为师，今后，那些不着边的话，

高 阳 （抒口长气）不说了。

巫 玉 想也不要再想了！

高 阳 （默然）……

巫 玉 对你的太阳神发誓！

高 阳 （失神地）啊？哦，高阳，发誓！

巫 玉 好！（高兴地举笛向下面吹奏）

高 阳 这是？

巫 玉 （收笛）瞧，他们来了！

高 阳 是吗？（望）嗬，人还不少呀！

【切光。

第二场 巫乐善恶

【紧接上场。夜。山岗一处草坪上。

【孙头、舀哥、陶刀、涔渔佬等灾民和嬉女几处围坐、啃着野味看水、山两娃子，石砣，阿小等唱“八卦歌”。

歌 曰 乾三连，（乾是天）！

坤六断，（坤是地）！

震仰盂，（震是雷）！

艮覆碗，（艮是山）！

离中虚，（离是火）！

坎中满，（坎是水）！

兑上缺，（兑是泽）！

巽下断，（巽是风）！

么 姆 （上）嗬，这里好热闹，娃子们，唱得好哇！

众 （招呼地）么姆来了！

嬉 女 么姆，我也想唱。这“八卦”是虎皮还是熊皮呀？

水娃子等 哈哈……笑死人了！虎皮？熊皮？

嬉 女 笑什么，我能逮兔子，抓野鸡。

么 姆 是呀，嬉女有一身好力气哩，你们不许欺负她。

水娃子 嬉女，以后我们教你唱《八卦歌》。

疯老汉 （上，晃着手中龟片喊）“城，城，城，”（下）

嬉 女 疯爷爷！（追下）

水娃子等 疯爷爷？好玩。快去！（欢呼着下）

舀 哥 这山上怎么有疯子？

么 姆 听说是高阳他们收留的。

高 阳 （上）师祖。各地来的兄弟们，我的猎人们已将山洞收拾好了，洞前防野兽的火坑也已生起了明火。各位可以放心去歇息了。

孙 头 多谢高阳头领，我是孙家岗的孙头，可以为你做许多木工活。（行礼下。）

舀 哥 我叫舀哥，可以在下面草坪上为你们种养稻谷和瓜菜。谢了。（行礼下。）

陶 刀 我是来自峡江上游的陶刀，烧土制陶的活儿包给我。多谢收留！（行礼下。）

涔渔佬 我就是这附近涔水河一个打鱼的，一场洪水，家破人亡。多谢收留，以后打渔捞虾算我的！（行礼下。）

【余众纷纷行礼下。

高 阳 （一一答礼后深深感叹地）师祖，高阳真是感激您和玉师给我太阳部落带来这么多豪爽能干的好汉子！

么 姆 是么？太阳部落头领、一身英气的猎人高阳成了我巫门弟子。我也深感荣幸呢。

高 阳 （一时不解）师祖？

么 姆 你此时最想见到的，是你的玉师吧？

高 阳 （意识到么姆的疑心，正色地）弟子知道，玉师正在守护那个快要生孩子的女人。

【他们边说边走，来到了山岗下面。

么 姆 高阳，你敢坦诚地回答我的问话吗？

高 阳 师祖请说！

么 姆 叫我么姆就是。我问你：你是一见巫玉就喜欢上她了是吗？

高 阳 （坦然地）是的。

么 姆 你留下我们这么多人全是因为她。是吗？

高 阳 是的。

么 姆 你拜她为师也是因为喜欢她。是吗？

高 阳 是的。也因为她是神的使者。

么 姆 你想要她成为你的女人。是吗？

高 阳 先头是想。

么 姆 现在呢？

高 阳 不敢想了。

么 姆 以后呢？

高 阳 不知道。

么 姆 你果然十分坦诚。我再问你：毁了巫玉的容貌，或者毁了你的性命，这两者间，你选哪样？

高 阳 （大惊）为什么要这样？

么 姆 必须这样！

高 阳 一定要选择吗？

么 姆 即刻就要选择！

高 阳 么姆是认真的吗？

么 姆 你看我是在做耍吗？

高 阳 么姆为什么初见高阳就动此杀心？

么 姆 这么说，你已经选择舍弃自己的生命？

高 阳 么姆既然认真，高阳也只能认真了。

么 姆 真为了她？

高 阳 只为了她！

么 姆 （旁唱）一句话话锋如箭，

穿岁月勾起我悲愤万千！

为巫玉高阳他甘冒生死险

怎能让旧冤孽又重现眼前！

今日若不除后患，

巫玉的洁身难保全。

二十年我的心血毁一旦，

以何面目报仇冤？

高阳，我么姆以平生所学，练就了一支乐曲。你如能立地不动，听我吹奏完毕，我便允许你和巫玉师徒相称、共处此山。

高 阳 不然呢？

么 姆 不是你死，便是她亡！

高 阳 高阳已是玉师弟子，愿为师死！

么 姆 （旁白）这小子对巫玉如此痴情，绝不能留此祸根！

【么姆举杖围绕高阳猛吹，高阳挺立面对……

伴 唱 一阵恶音起积怨，

噪如雷鼓声震天！

可怜高阳步不移，

肺腑欲裂心志坚。

高 阳 （头晕不支，悲戚地）么姆！你当真要……杀我……（倒地）

众猎手 （内。痛呼）高阳！头领……

【么姆吹杖逼近高阳。

巫 玉 （从岗崖凌空而下，疾呼）住手！

么 姆 （收杖）哼！

【猎手大力二力上，守护高阳。

巫 玉 么姆！巫的三大法则之一是厚德载物。这是您教我的。巫乐是和人、不是伤人、是谐美天地万物而不是破坏天地万物，这也是您教我的。您今天这样用极恶之音滥伤无辜，不是有损巫德么？

么 姆 （一时理亏）你……

巫 玉 高阳一片好心收留了我们这多灾民，您怎么能忍心这样伤害他？

么 姆 高阳对你的心思，他刚才全都承认了。难道我还留着他、让他来毁了你巫女的清白吗？

巫 玉 他怎样想是他的事，我自会守住自己的使命和清白！我要救治高阳。您快去照看望星吧，

么 姆 （突然想起）望星怎么样了，快生了么？

巫 玉 唉，您老人家在这里大闹，望星和胎儿受了惊吓，恐怕要难产了。

么 姆 神啊！我怎么把要生娃子的女人忘了。（急下。）

巫 玉 （走近高阳）大力、二力，我来照应高阳，你们快去让大家安心。

两 力 噢，噢。（望望高阳，下。）

巫 玉 （为高阳把脉，大惊）吓？脉象大乱。么姆，你也太狠心了！高阳，高阳！

（唱）鹿角男儿你本自在，

洪水大灾你无灾。

深山密林任游走，

部落一统首领才！

何事时运多偏误，

江头江尾走陇来。

名定师徒警戒你，

你痴心一点解不开。

引得么姆杀心起。

命悬一线你、你、你差点就要赴泉台！

（夹白）高阳，我的傻弟子呀！

（接唱）眼看你气息如丝面惨白，傻师我……

伴 唱 怎不心痛泪满腮！

巫 玉 （轻呼）高阳，高阳！（急取竹笛轻轻吹起来。

伴 唱 笛声轻送情款款，

五脏六腑渐渐安。

七经八脉细梳理，

巫乐神奇难言传。

嬉 女 （跳跳蹦蹦上）巫玉！

巫 玉 （冷不防一惊）嬉女？

嬉 女 我们的头儿不会死了吧？

巫 玉 他没事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内。麻姑的急呼声：“巫玉快来！巫玉……

巫 玉 不好！（忙从怀中取出一把药草）嬉女，等高阳醒来后，你将这草揉碎了喂给他吃！（急下。

嬉 女 （忙呼）呃，呃，用手喂还是用嘴喂？

高 阳 （抒出长气） 唉……（睁眼坐起）

嬉 女 头儿，你没死，真好！哦，巫玉要我把这些草喂你吃，我是用手喂，还是用嘴喂呀？

【高阳一把夺过药草，自己嚼了……

嬉 女 呃！这也是个办法。

高 阳 （起身遥望山岗，轻声自语地）是她救了我，她救了我……（暗转）

【山岗上。夜。

【巫玉跪地祈祷神明，俄尔起舞。

伴 唱 祷神明啊轻起舞，

娱吾神啊抒歌喉。

助伊顺啊，顺啊，

麟儿早降免我忧！

【伴唱声中：

一鸡高唱，群鸡齐鸣。

天色破晓，旭日喷薄。

【内。婴儿呱呱落地声。

【麻姑高声地：“生了！望星生了，我们的岗娃子出生了！

巫 玉 谢神明！灾民们有第一个孩子了！（起身，忽感头晕忙又坐下调息。）【内。哭声大作……

巫 玉 （大惊，勉力起身眺望）是猎人们在哭，怎么啦？高阳还没醒么？是高阳出事了？（急欲下，晕倒。）

高 阳 （上。见玉倒地，惊扶）玉师，巫玉！（心痛不禁）你是累坏了啊！

巫 玉 （虚弱地）高阳，我歇息一会儿就好。猎人们，为什么伤心、大哭？

高 阳 唉，我们部落死了不少女人和胎儿，部落至今一个孩子都没有。今天望星生了孩子，他们触动伤心，就大哭了。

巫 玉 啊？怎么会这样？

高 阳 （沉痛地忆述）我们初来时，这山岗上到处都是人的碎骨残血，只有一个被吓得半疯的老人还活着。原来这山名叫徐家岗，山上有过一个部落，突然外来部落来抢山头，正斗得你死我活时，来了大群猛虎野熊，那结果就不用说了。

巫 玉 （深深叹息）唉，平地怕洪水，山上又多猛兽，人们怎样才能安生呢？

高 阳 我们这几年消灭了不少虎狼野熊，还驯化了好些野生牛羊。修筑了山洞，也算是安居了。可一到晚间，远近时有狼吼虎叫，女人们一受惊吓就生不成孩儿……

巫 玉 高阳，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想一个防洪水，防猛兽、还能防外部落入侵的办法！

高 阳 是呀！要有一个防洪水，防猛兽、还能防外部落入侵的办法！（思索）

【孙头等上。

孙 头 巫玉，高阳，我们几个合计了，今天开始，我带几个人在这山上砍木材，做房子。

舀 哥 我带人在下面草坪上种稻米、种瓜菜、药草。

陶 刀 这山上有许多白陶土，烧陶的活儿可以干起来！

山娃子 我跟陶刀去烧陶。

水娃子 我跟涔爷爷去打鱼，我从小在峡江长大，水性可好呢。

涔渔佬 好娃子，我们给大伙打好多好多大鱼大虾烤来吃。

高 阳 太好了！我们猎人也要多打野味让大家吃得好一些。

巫 玉 好！我们安家的日子开始了，大家快去准备干起来！

孙 等 好嘞！（率众下。）

巫 玉 高阳，大灾过后必有瘟疫，我要到四乡八方去给大众治病消灾。这山上坪里的事你就多照应点。

高 阳 就怕么姆讨厌高阳。

巫 玉 么姆的暴戾之气一过，就是个慈善的长者。我让她给你们的猎人妇女治治惊吓症，她会很乐意的。

高 阳 那就太感激了。你下去治病，让嬉女跟你去吧，她有一身蛮力，可以保护你。

巫 玉 好吧，我就收她做个小徒弟，先教她一些医药本事。

【切光。

第三场 山洪大灾

【上场一个多月后。某乡大道上。

【不迷骑马上。

不 迷 （唱）这些天到处都在传，

有个神女在四乡把病看。

医药好，心又善，

美得让天上的月亮缺了大半边。

（念）不迷我一打探，

美人她在高阳的部落里面。

高阳可不好惹，

因此上，用这许多壮实女人去换他的一个

（接唱）我冤他不冤。（对内）小子们，

让那些女人走快点！

【巫玉与嬉女从另一方上。

不 迷 （发现巫玉，惊喜地）神女？（急下马）美、美、美！哎呀我的美人儿你怎么这么美！

巫 玉 （打量）你就是大名远扬的不迷头领吧？

不 迷 美人儿你知道我？还知道我是头领，真是太好了！

巫 玉 不迷！你到处抢粮米、劫女人，就不怕神惩罚吗？

不 迷 我有祖传酿酒秘方，没有粮米怎行！部落要多生孩子，就要许多女人！

巫 玉 一派浑蛮道理！

不 迷 是、是。只要美人儿你跟我走、我不迷头领再也不抢了！

巫 玉 （略思）想我跟你走？那你得有个头领的模样呀！

不 迷 你看我哪里不像，我立马就改。

巫 玉 你站在地上还差不多，骑在马上好像不大对劲。要不，你上马去坐好、我再看看。

不 迷 好、好（连忙上马）怎么样？仔细看看！

【巫玉拿起笛子对不迷的马吹奏。马开始旋转舞蹈。

不 迷 （惊）哎，你这是干么？（马愈转愈急）吹不得，哎呀吹不得……（急得大叫）吹不得了……

巫 玉 （取下竹笛一挥）去吧！

【不迷的马一个转体，飞奔而下。

嬉 女 （捧腹大笑）哎哟哎哟，肚子都笑疼了。师父，这一招一定教我啊！

巫 玉 嬉女！作为巫山弟子，首先你要记住巫道的三大法则，除了敬天法祖，自强不息两点外，最紧要的是厚德载物。持心要正，存心要善。就说这巫乐吧，它是和人、不是伤人的！我刚才对不迷是要略示惩戒，才用了一点非常规乐律，不足为法的。

嬉 女 哦。那么姆的巫杖乐律更厉害，就更不能学了？

巫 玉 （点头）么姆她修养深厚，能将曲谱任意编排。她经历不幸、心中怨愤太深，常常以乱调入乐。一逢发怒，胸中暴戾之气，更使得乐音气象成为雷霆怒吼，山崩海啸，就是你们看到过的那样，伤物有迹，杀人无血。

嬉 女 原来是这样！好可怕呀！

巫 玉 （深深叹息）唉！其实，这对用此乐的人自身也是危害极大的。轻则伤身，重则伤命。

【暗转。夜。山岗一处。

【巫玉独自漫步。高阳在暗处警戒，不时欲出又止。另一方，么姆监视的眼睛时隐时现。远处不时有虎狼之声传来。

巫 玉 （唱）风息树静星月淡，

漫山薄雾草芊芊。

么 姆 （唱）鸟鸣近枝虎啸远，

高 阳 （唱）欲伴玉师不敢前。

巫 玉 （唱）夜深更觉心纷乱，

忧思重重谁与言？

高 阳 （同唱）忧思相知难共言。

么 姆 （同唱）忧忌般般难尽言。

巫 玉 （唱）灾民居初定，

娃子们食少餐。

高 阳 （唱）涔佬的渔船只三根树，

巫 玉 （唱）麻姑织麻衣正单。

高 阳 （唱）猎手们日夜防猛兽，

巫 玉 （唱）种养的草坪无遮拦。

更怜部落悲往事，

高 阳 （唱）徐家岗上血未干。

巫 玉 （唱）日影鹿角情亦牵。

么 姆 （唱）你要保清白、绝情缘，

么 姆 （唱）我教养苦心，

巫 玉 （唱）神德哺育，

么 姆 （唱）复仇志坚！

巫 玉 （同唱）使命如山！神啊！

（唱）赐我智慧

高 阳 （接唱）和勇敢，

么 姆 哼！（下）

巫 玉 （自白）高阳，我知道你就在近处守护着我。我心里有许多设想也想和你谈。唉，你还是不要过来吧。

【夜空一声闷雷滚过。

巫 玉 呀，雷震不畅，是何神示？（观天象、画卦形。）

【一颗彗星划过夜空。

巫 玉 （大惊）彗星现西，横撞坎水。不好！暴雨山洪，即将爆发！（急呼）高阳！高阳！

高 阳 （急出）巫玉别怕，高阳在这里。

巫 玉 高阳，天象示警，即将有暴雨山洪到来。快去吹角鸣警，安排大家转移！我去告知么姆。（急下。

高 阳 （深深关切地喊）你小心点！（急下。

【伴唱急起：

电闪雷发！

暴雨倾盆，风摧大树斜。

洪水破山滚滚下，

巨浪翻飞卷泥沙！

山洞庄稼瞬间毁，

人在水中苦挣扎。

响霹雳，

山崩地塌！

【伴唱中：天幕上显现相应画面。

【舞台一似茫茫夜海，沉浮着人、畜、树木等各种形影。人们在水中哭号呼救声：“神呀!救命呀!

【内。高阳疾呼：“猎人们！先救人！救人……

【灯明。山岗上一方。

【巫玉冒着暴雨跪地祈祷：

巫玉不敏，祈祷神明，

遏制山洪，勿伤吾民。

惩罪惩过，巫玉担当！

遏制山洪，勿再过岗。

【一声巨响。巫玉从高岗落下……

高 阳 （惊痛大呼奔上）巫玉……（奋力迎上，将巫玉一把抱住。（灯暗）

【内。娃子们大喊：山洪没了！山洪没了！

【人们惊呼：“山崩了！后山崩了！天哪！后山崩了！拆开好大一条沟了！山洪都到沟里去了……”

【巨响余波滚滚。

【灯渐明。舞台上只有坐地抱着巫玉流泪的高阳。

【么姆暗上。

么 姆 （冷森森地）身为弟子，搂抱着师父这样私私切切，成何体统？

高 阳 （隐忍地放下巫玉，站起）么姆，您说吧，现在已无一处安身之所。我把玉师送到哪里？

么 姆 我在哪里她就在哪里。我警告你高阳，巫玉是我的，她是我的一切！我的痛苦，我的委屈，我的耻辱，我的悲哀，我的心血，我的希望！我的仇恨和报复！这一切一切都是巫玉！你听明白没有？明白了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弟子，不要存一分一丝的妄念！

高 阳 （冷傲地）不明白呢？

么 姆 那就等死吧！（下）

【高阳将巫玉托抱起来，目光坚定，深情。

【灯明。洪水退后景象（天幕画面）。

【内。小孩哇哇地哭闹声。

【望星的声音：“岗娃子乖，不哭不哭，娘知道你饿，知道你饿……”

【高阳上。思绪沉重，步履缓慢……

伴 唱 刹时山洪毁山陵！

高 阳 （唱）我猎人也成了新灾民。

伴 唱 残洞断崖居无处，

泥坪但闻饥啼声。

高 阳 （唱）心中更有千锥痛，

巫玉九死悬一生。

伴 唱 大难当头谁做主？

万钧重担……

高 阳 （接唱）太阳神的子民来担承！

【舀哥等迎上。

舀 哥 高阳，那两条溪沟里的泥石、树枝都已清理好，大家能喝上清水了。

高 阳 好！有工具就不怕。汉子们，山洪把高岗削垮了，泥沙却把草坪变得更加宽阔。我们就在这草坪上重建家园！

众 对，重建家园！重建家园！

高 阳 （思索着以手划圆）我们要在草坪四周挖一道又深又宽的壕沟，把草坪围起来？

众 壕沟？

涔渔佬 这前面的涔水河连着这草坪东边的鞭子河，一直通到澧水，进入洞庭湖直达长江。我们的壕沟不仅可保安居，还可以将壕沟与鞭子河连通起来。

孙 头 好哇，这就辟开一条水道了，我们造它一条大船！

麻 姑 （抱岗娃子上）高阳，眼下赶紧的，是找吃的！

高 阳 （抚摸娃子）大力二力！马上带人跨过峡沟，去后山找些野味来！

两 力 嗳！（急下）

众 跨过峡沟？这很危险呢！

高 阳 不怕的。我现在去不迷那里。

孙头等 去不迷那里？

高 阳 借粮！

【灯暗。

第四场 筑城、出征

【上场数日后。高岗深处。断峡边。

天色微亮。

【巫玉上。

巫 玉 （唱）谢罢了么姆再造恩，

听罢了嬉女讲详情。

若非高阳抢救快，

巫玉已成水底魂。

（走近峡沟，惊）呀！

（接唱）一道峡沟成新水，

刹时山川变了形。

从今后，山洪不再临此境，

我谢了山神谢水神！

（虔诚礼拜。）

【内。人声鼎沸：“高阳回来了，有吃的了！高阳回来了，有吃的了……

【掌声欢呼：高阳高阳，解了饥荒，不迷不迷，送来稻米。

巫 玉 （欣慰地）高阳回来了！带食物回来了！

【内。疯老汉声音：“城、城、城……”

巫 玉 疯老汉？

疯老汉 （跑上）城、城、城！（跑到巫玉面前，扬着手中的龟片）城、城、城！

巫 玉 （突然明白，取过龟片去辨认，大惊）刻画文字？这是个城字？

疯老汉 （点头，指龟片）城、城、城！

巫 玉 神哪！一直只听说远古先人用龟甲、兽骨记有文字，却从来不曾见过。老爹，你这龟片是从哪里得来的？谁给你的？

疯老汉 （摇头，悲怆地）杀过来好多人，都死了……扑过来好多大熊、猛虎……都、都死了！城、城、城……（跑下）

巫 玉 （思辨）城、城？城！城怎样？城是什么？这龟片上的刻画文字“城”是什么意思？“杀过来好多人，都死了……扑过来好多大熊、猛虎，都、都死了……”所以要防卫，要“城、城、城？”用城来防卫？用城来防卫！神哪！那就是要起一座城，就是筑一座城！防猛兽、防入侵、还要防洪水。这不正是我们如今所面临的境况么！神哪，这是先知的预言吗？我们的眼下大事，就应该是筑城！筑城！

【内。高阳、孙头等的呼应声：“筑城！筑城！筑城！”

【暗转.次日。草坪。艳阳高照。祭坛下面，团团跪着以高阳、孙头为首的猎人和灾民们。不迷也在其中。

【祭坛上。么姆端立祭坛后沿。山、水两娃子伺立她左右。

【祭坛正中。巫玉盛装而立，她胸前戴了一对半圆形玉璜，一手拿着法器，一手握着龟片。嬉女在她身后稍远处，手里捧着竹或木制的礼器。

【巫玉三跪长揖，祭祀如仪，众随拜又随同默祷……

画外音 下民使者巫玉，敬告皇天后土、四方神灵：

伴 唱 （或童声合白）

民欲生存，不可无食；

民欲生存，不可无衣；

民欲生存，不可无行；

民欲生存，不可无居。

安居有虑，防卫筑城，

筑城不易，祈诸神悯以力助！

【巫玉取嬉女手中礼器内水,捧洒半空，礼毕，走到前面。

巫 玉 高阳头领请起！不迷头领请起。孙头，舀哥，陶刀，麻姑，望星，大家都请起立。猎人们！灾民们！灾难让我们相聚在这里。为了生存的安全、生活的康乐、生命的繁衍昌盛，我们必须在此地筑起一座城来！大家看！后面的大山，巍巍森森。我们的城就枕靠在这大山上，这山就是我们的城头山！

众 （欢呼）城头山！城头山……

巫 玉 我们的城，就是城头山城！

众 （热烈欢呼）城头山城！城头山城……

高 阳 （激动地）猎人们！今后我们要到坪上来和大家一起过耕作编织的日子。我们要尽全力来筑城！

猎人们 （内。高呼响应）全力筑城！全力筑城！

不 迷 （被感染也大呼）随我来的不迷人喊一嗓子！我不迷也加入筑城！

不迷人 （内）不迷加入！不迷加入！

【内。由远及近地高呼声：“我们也来了！我们也来了！”两猎头上。

两猎头 高阳头领，我们送猎物吃食来了。你们筑城、我们也参加、出力！

高 阳 （大喜）两位猎头领，太感谢了！（向内）前山后山的猎人兄弟们！感谢你们！高阳感谢你们！

【内。另有人群高呼：“感激巫师、治病救人。四乡八方，都有一份！参加，参加！筑城，筑城！”

巫 玉 （高兴地）感谢大家！太好了！神保佑我们。大众一心，定能成功！

众 （高呼）成功！成功！筑城！筑城

么 姆 （走到坛口威严地四顾，她的心声）你们筑吧，筑吧，我的巫国就要在这里建立了，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对众）筑城吧，筑城吧，神保佑你们！哈哈……

【么姆的笑声被淹没在如涛如潮的澧水硪歌中。

【硪歌声中：高阳带领猎人们抬硪石夯土上。

歌 挖壕取土筑城墙，

葛藤编筐把粘土装。

挥石锤，打木桩，

篾席护坡防水强。

吆呀吆嗬嗨……

手握藤绳齐用力，

呀嗬嗨吆呀嗬咳……

硪石飞天朝太阳！

吆呀吆嗬嗨……（下）

【舀哥、阿小持木棍、石铲与一群青年男女做农事舞蹈上。

歌 嗬……

春风吹来好插秧，

开沟引水灌溉忙。

垅连垅，行对行

片片绿色接金黄

秋来收得谷满囤，

女人抛花养儿郎。

嗬，嗬！

娃儿们追着牛羊跑，

跑到天边拜太阳。（下）

【嬉女吹笛引麻姑、望星及猎妇们歌舞上。

歌 哟……

葛藤劈丝线儿长，

腰机纺坠日夜忙。

骨针巧串结渔网，

麻布兽皮制衣裳。

制衣裳，暖心房，

同肝共胆筑城墙。（下）

水娃子 （内唱）嗨……（以桨划船上。接唱）

大树劈开凿木舟哟，

新舟试水哟慢慢游。

三载筑城百业兴，

防水防兽哟不用愁。

回望城头炊烟起，

不迷的酒香到了我的新船头！

（欢啸）嗬……（下）

【内。兽角急起，木鼓阵阵……

【石陀头插角旗、背负兽角急急趟马上

石 陀 （边大呼）大平原的青壮汉子集合了！外敌杀来了！快随高阳出征去！（取角吹，复大呼）集合了！出征了！（吹角，马下）

【战马嘶鸣中：高阳、巫玉上。孙头、舀哥、不迷、水娃子等紧随上。

高 阳 筑城不能停！稻作不可止！所以你们都要留下。不迷，你的人马跟我走，你留下继续酿酒。

不 迷 那，你骑我的绿耳宝马去。

高 阳 好。（对众人）洞庭湖以北那些部落，眼红我们这水草丰茂的大平原，联合着强抢来了。来了不怕他，我们这就去把他们当野兽灭了！

众 高阳头领，胜利归来！

高 阳 （走近巫玉）石陀的功夫已十分了得，我留下他守城。你们好，我才安心杀敌。

巫 玉 （取下自己的佩饰）这片桐叶绿玉珪你带上，还有这个玉扳指，愿神保佑你和你的勇士们！

高 阳 （温慰地）放心！（回身跃上不迷牵来的宝马，接过石陀奉上的弓箭，扬鞭高呼）出征！（飞马而下

伴 唱 出征！出征出征赴前线，

万骑一心保家园。

汉子肩，英雄胆，

旌旗指日唱凯旋！

【伴唱中,巫玉等目送，战马奔腾之声如地鼓雷鸣……

第五场 贸易、巫梦

【字幕：两年之后

【一面城墙缓缓升起。墙头正中立有旗杆，两边有武士站岗。

【城上：全副武装的石砣在来回踱步……

石 陀 （注视墙头旗杆，有顷，威武大呼）日当午，开集市，放吊桥！（灯隐）

【内。鼓乐大作，人声喧嚷：“进城咯！进城咯！”“上集市去啊！”“参加祭祀去啊……

【高高的神坛。

【人们肃静地跪伏着。

【巫玉拿着骨质法器，做礼仪程序。

【嬉女捧礼器上前。

【巫玉取水捧洒周天，然后跪下默祷。

画外音 城头山城巫师巫玉、率四方民众祭祀天地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百兽万物神灵！

伴 唱 山城巍巍啊，人心有恃。

衣食丰足啊，易货开市。

谢吾神明啊，乐之乐之。

（众随唱欢乐起舞。

【暗转。

【城内空坪中。一群外地商人随孙头上。

孙 头 各位外地朋友，你们愿意大量购买我们的陶产品，我们非常欢迎。你们要求参观我们的制陶区，现在请随我去九号窑场。（领众下）

【暗转。制陶作坊。舞台一方现陶窑一角。

【山娃子在投柴坑前用石斧砍竹子，不时投入火膛……

陶 刀 （急上）我在砖窑那边看红烧土出窑，就担心你这儿，怎么搞的，还在熄火？

山娃子 （几乎要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么熄火了？它就、再燃不起来了！

陶 刀 （拿过石斧砍了两节竹子投进火膛，又用树棒抄火）你不知道这一窑的产品有多贵重么？

山娃子 知道。除了连体罐、高脚杯、圈足碗，还有锅、甑、鼎、缸，好些大件呢，可闪失不得！

陶 刀 还知道闪失不得！（又用树棒抄火，摇头）真是邪乎了，邪乎了！

山娃子 （急哭了）还有么办法呀师父？

陶 刀 还有么办法？（大吼一声）神啊！（拖过石斧，一把将自己的左腿砍下使劲投进火膛。

【天幕火光腾起。陶刀倒地……

山娃子 （大惊，痛呼）师父！

【水娃子急上。

水娃子 陶头领，孙头领带外地商人来（见状大惊）吓？

陶 刀 扶我起来！（在两娃子扶持下站起）山娃子，去把我们的彩陶曲腹杯取来！

山娃子 嗳。（递了一根木棒给陶当柱杖，下。）

【又顷，山娃子捧陶杯上。

伴 唱 制陶人，陶如命，

敢为制陶不惜身。

千古彩陶光不泯，

工匠智慧带血痕！

【伴唱中，单腿柱杖的陶刀在两娃子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台中，接过曲腹杯徐徐举起……

外商们 （拥上。惊叹地）“啊！好精美的彩陶！太神奇了！”

【内。人们狂热的欢呼声：“陶头！陶头！神奇！神奇！”（灯隐）

【内。么姆的狂笑声：“哈哈哈哈……”

【暗转。神殿。两边通卧室。么姆与巫玉在中厅看玉器。

么 姆 你看，这是礼天的苍璧，这是礼地的黄琮。青圭，礼东方，赤璋，礼南方，白虎，礼西方，玄黄，礼北方。全齐了！

巫 玉 好美的玉法器！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么 姆 这是巫山历代大巫师的梦想。他们派人去各个产玉的地方苦苦寻觅，都只得到一些零碎玉件。想不到今天突然在集市上、一个外地人的地摊上，一下子、一整套、我，全得到了！

巫 玉 真是太珍贵了！

么 姆 你不觉得这是一种神意么？

巫 玉 是太神巧了！

么 姆 神意是定旨，不是巧合！

巫 玉 么姆您的领会是？

么 姆 这里要有大巫师了！

巫 玉 这里？大巫师？

么 姆 你心里当真不明白？

巫 玉 不，么姆，在巫玉心里，您一直就是大巫师呀！

么 姆 你不知道大巫师是要统管一个方国的，只是在你心里吗？

巫 玉 么姆，您是要持这套玉法器当大巫师，统管这城头山城吗？

么 姆 （略顿）也不一定。那就看你对现在满城在传的事怎么看了。

巫 玉 你是指大平原上百多个部落要拥戴高阳为王的传言？

么 姆 是呀，高阳就要凯旋了。你是拥戴他为王，你当他的王后，你们共享这城头山城，还是……

巫 玉 么姆！这是不可能的事！

么 姆 是么，你能以巫梦验证么？

巫 玉 么姆！

么 姆 既无此心，还怕入梦？

巫 玉 那您现在又是怎样的心思，也愿入梦么？

么 姆 你是在逼我么？

巫 玉 巫玉只不过希望我的么姆此时能以真心相对。

么 姆 此时？巫玉巫玉，你也感觉到现在是城头山城的非常时刻了吧。它今后的方向，它的存亡，就在高阳、你我三人的一念之间了！好吧，我就陪你到梦中走走。

【她们同时在空中画了些无可明喻的符号，各自进入梦乡。

【以下为梦中情景：

么 姆 （手持玉器）哈哈、哼哼、嘿嘿……

（唱）苍璧在手先礼天，

隐秘心事对神言，

今日遂了当日愿，

大巫师的美名四方传。

东南礼祭圭与璋，

日照松林绿山岗。

只要有我大巫师在，

城头山城无高阳。

西北献上玄和虎，

一统平原属么姆，

巫山也踩城头下，

千古一人人千古！

（野心膨胀地）哈哈……谁敢阻挡我

我便杀谁！（一刀挥下）

【灯隐。

【巫玉上。

巫 玉 （神情抑郁地）高阳！

（唱）分离才知离别苦，

两载形影日夜心！

大雁南回又北去，

城头何时归征人？

高 阳 （内）巫玉，我回来了……（打马上。）

伴 唱 洞庭波，涌思念，

快马一鞭路三千。

浑身征尘不及掸，

高 阳 巫玉！（张双臂）

巫 玉 （惊喜）高阳！（上前，又止步。被高阳一把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伴 唱 相思难诉泪潸潸。

高 阳 巫玉，做我的女人吧！

（唱）高阳今生没有你，枉来世上做男人！

伴 唱 情爱似火绕周身，

花艳月冷乱方寸，

要留圣洁酬初愿，

一片冰心许神灵。

巫 玉 （挣脱高怀）高阳，你带领平原部落男儿出征前，我赠你的那片桐叶绿玉珪还在吗？

高 阳 时刻佩戴在身，助我战胜敌人。

巫 玉 我赠你的玉扳指呢？

高 阳 时刻戴这拇指上，箭箭如有神助。

巫 玉 好，我等待你率领全师胜利归来！

高 阳 不！我此刻就在你的身边，不要再把我推开！（欲抱玉，玉避开）

巫 玉 高阳，你是玉师的好弟子，今生今世，只能如此。

高 阳 为什么？为什么？

巫 玉 为了我的心，我心中的所有！

高 阳 （心有不甘）我不要你这样，不要……

【暗转。神殿梦醒。么姆与巫玉相互怔视。

巫 玉 （惊呼）么姆，你手里拎的什么，还在血淋淋的？

么 姆 （也惊）吓？（连忙扔丢什么）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巫 玉 你杀人了，杀的谁？

么 姆 胡说！你的高阳呢，他不是正想和你亲热的吗？

巫 玉 么姆，（同时）梦里的事，毕竟当不得真啊！

么 姆 巫玉，

（同唱）梦里情景历历现，

么 姆 （唱）暴露心机心不安，

巫 玉 （同唱）见她杀人我心悲酸！

（夹白）么姆！

（接唱）放过高阳平和过，大巫师你坐神殿掌大权。

么 姆 （唱）只要高阳无妄念，人也安来城也安！

巫 玉 （唱）高阳不是野心汉，大巫师在上他不会上前。

么 姆 这样就好！（不由自主地大声呼喊）大巫师！神权至上！

巫 玉 （沉痛地）么姆！神权只令人敬畏，神德才能使人诚服啊……

【切光。

第六场 凯旋、招魂

【内。雄鸡三唱。兽角声里人声鼎沸：

“回来了！高阳回来了！”“高阳打胜仗回来了！”

【内。石鼓声、木鼓声，燃竹子、烧树枝，火光烛天……

【一队队武装士兵雄赳赳源源不断过场，部伍整齐，禽羽麻布缚成的旌旗前导；兽角阵阵，士兵们不断呐喊：“胜利！胜利！……”

【内。人们狂呼：“高阳保地方、高阳‘王’！”“高阳保黎民、高阳‘王’！”“高阳‘王’！……”

【暗转。神殿。巫玉在劝慰生气的么姆。嬉女捧茶伺立。

么 姆 （气喘吁吁地）你看见了？看见了？他要当王了！你还说他没有野心？

巫 玉 您也看见，那只是人们的一种情绪，一时激动而已。

么 姆 那他为什么不否认？不制止？

巫 玉 （忍无可忍了）么姆！高阳带着他的猎人们修了三年的城，挖壕沟，筑城墙，大活、重活全是他们干的。洞庭湖北边的几个强悍部落联合了，要来攻打我澧水平原，大家都惊慌焦急时，是高阳组织了这平原上的青壮男子和他的猎人队伍开赴前线，血战两年，阻止了敌军的南下屠杀。民众的感恩爱戴不是情理之中的么！？

么 姆 听你的道理，好像这城就是高阳他们修的？那城的四门方道是谁定的？阴阳八卦之利、五行风水之弊，是谁测定的？

巫 玉 么姆！正是因为你老人家的神功盛德！您才是最有资格当大巫师的呀。大巫师带领大家继续修城！继续发展稻作和各种生产！那该多好啊！

【内。高阳呼声：“么姆、玉师，高阳看你们来了！”

么 姆 哼，他这样急切想见的人是你，你去吧，我不想见他。

巫 玉 么姆，您对高阳的成见太深了！

么 姆 是你对他的情意太重了！

巫 玉 （深深叹息地）唉！（下。）

么 姆 （对内）记住！三日之后，我即位为城头山的大巫师，宣布继续修城！

【暗转。神殿下面空坪上。高阳在踱步等候。

高 阳 么姆，玉师！你们不愿意见我吗？我上来了。

巫 玉 （上。以手势急止大步走近的高阳）高阳头领辛苦了！

高 阳 （奇怪地）这么冷淡的声音，是巫师对凯旋士兵的慰问吗？

巫 玉 让我看看你的伤！

高 阳 伤？我哪有什么伤？

巫 玉 竹弓木矛对人家的金属武器，身为将领，不受一身重伤能打胜仗？

高 阳 咳，我高阳是什么人，能打胜仗不受伤！

巫 玉 （坚持地）让我看你的伤！

高 阳 （温柔地）别看了，几个小伤疤而已。

巫 玉 （命令地）解衣！蹲下！

高 阳 唉，看了可别大惊小怪的，猎人受伤平常事。（解衣蹲下。）

【巫玉俯身看伤，以手轻轻抚摸，取药轻轻敷撒。泪如雨下,尽滴伤口）……

高 阳 叫你别看偏要看……（返身将玉抱住相拥而泣）

伴 唱 看伤痕，

触目惊心！

相思苦，

更胜伤疼。

两心抵对无可语，

唯有泪如雨！

巫 玉 （挣脱高阳怀抱站起）三日之后，么姆要当大巫师，宣布继续筑城。

高 阳 好哇，我也正想着我们的城还要加高加宽哩。

巫 玉 恐怕她老人家的心思难测呀！

高 阳 嗨，难测就先别测。我带你先去看看我们的俘虏。好好训导训导，都是好劳动汉子哩。然后……（神情凄然）

巫 玉 然后，为我们阵亡的士兵们做场招魂祭祀，并去慰望死者亲属。

【暗转。

【大平原上。人聚如海，一片寂静肃穆。

【高阳上。领唱《招魂曲》，士兵们上。

合 唱 天低云暗，草木共悲，

悼我健儿，哀我兄弟。

抵御强暴，洞庭血染。

保大平原，一去无回。

父母遥望，儿男不归。

魂魄归来，飨祭飨祭！

【人们将花瓣、树叶、羽毛和水酒不断在空中飘洒……

高 阳 （捧上一坛水酒，含泪高呼）大力、二力、两位猎头，我的猎人兄弟们！归来饮酒啊……（以酒洒地，自己抱坛痛饮）归来呀，我们还要继续筑城！（声泪俱下）还要修护城河啊……（灯隐）

【内。万众痛呼：“归来啊，归来啊，归来筑城啊……”

第七场 存亡决斗

【神坛。内。人声喧哗，有人山人海之势。

【巫玉上。

巫 玉 （上，唱）万人欢呼聚神坛，

城头山城开新篇。

（对内）么姆请！

么 姆 （上，唱） 今日了却素日愿，

一方巫国掌大权。

巫 玉 （对内）大众听着！自今日起，么姆便是我们城头山城的大巫师了，大巫师不仅主持我们各种祭祀仪式，还引领我们日常的生活、生产事务，决断我们城头山城的一切大事！她就是我们城头山城的大首领！

众 （内。欢呼）大巫师！大首领！……

么 姆 好啦，现在我大巫师宣布 ……

嬉 女 （急上）大巫师！四乡来了许多人，说是得了大丰收，特地来感谢我们为他们开沟引水、灌溉稻田之恩。（下）

舀 哥 （上） 我去接待他们。（急下）

么 姆 我们做了好事，嬴得人心，这是神的功德。巫玉，你也去接待他们，让他们都来参加筑城吧。

巫 玉 舀头领已经去了。

么 姆 不。你是巫师，你去才有号召力。

巫 玉 （迟疑地）这……

么 姆 这里有我大巫师呢。快去吧。

巫 玉 嗳。（下）

么 姆 好，现在我大巫师宣布：继续修城！人祭开始！

众 （内。惊呼）人祭？

【孙头、不迷、陶刀等分上。

孙 头 大巫师，昨天说好了的，我们的祭祀，不用人祭！不、陶 是呀，昨天头领们议定了的，祭祀不用人祭！

么 姆 昨天、昨天，昨天你们说了算，今天我大巫师说了算！巫士们，将人祭俘虏押上来！

【四个戎装巫士高举石斧石钺牵着四个被缚着的俘虏倒退着上。他们转身亮相时，全场人都惊呆了。

众 （大惊）吓！你们？

孙头等 山娃子、水娃子、阿小、嬉女！你们什么时候成了么姆的巫士？

么 姆 哈哈，你们给了我三天的时间，我在三天之内，训练几个巫士很为难么？巫士们，将祭祀品押下去！

水娃子 孙头领，我和山娃子的性命是么姆施针救下的，我们听她的。（与山娃子下）

阿 小 么姆的杖笛好厉害，我怕。（下）

嬉 女 我的师父是巫玉，可么姆是师祖，师祖比师父大，我得听她的。（下）

么 姆 听见没有，这都是他们自愿的。

孙 头 大巫师！这人祭是何等残酷之事，您怎么能让这些孩子们去做呢？

么 姆 那你说，他们不做谁来做？你吗？他吗？他、他、他，你们谁来做？

画外音 谁也别做！大家历经了洪水大灾，山洪危难，猛兽威逼，外部落残杀，死了那么多好男儿汉，好不容易到今天才能修建起一座城来，让大家安安心心过日子。为什么要残杀生灵、伤害无辜呢？

么 姆 （大惊）谁？是谁在这样说话？

孙头等 这是大家的心里话呀！大巫师，让大家安安心心过日子，千万不要杀害无辜啊 ！

么 姆 哈哈……无辜？这些在战场上杀了我们无数灾民和猎人的俘虏，是无辜的吗？（对内）巫士们！行刑！肢解！

水娃子们 （内应）嗬！

【内。俘虏们的惨叫声：“啊……”

众 （侧目而视）唉！

么 姆 再去拉几个来！

不 迷 么姆！哦大巫师，高阳说这些俘虏已经归顺，今后也是我们筑城、生产的好劳力。您老人家就不要再杀他们了！

孙头等 是呀，不要再杀他们了！

么 姆 高阳高阳，你们眼中只有高阳！（逼视众人）不杀他们，难道要杀你们？也罢！俘虏是劳力杀不得，你们是头领更不能杀，来人，给我将岗娃子抱上来！

【一黑巾蒙面力士抱五岁的岗娃子上。望星在后面呼天抢地的随上

望 星 放过我的岗娃子！我的岗娃子……

孙 头 （急跪）么姆，求您给望星留下这个孩子吧，孙头愿替岗娃去做牺牲！

么 姆 你？神是不会满意的。

高 阳 （急上）么姆！高阳愿替小岗娃去，想必神会满意了。

么 姆 哈哈……高阳，你那又是招魂又是看望死者亲属的功夫都做完了？

高 阳 么姆，您费了这么多功夫，不就是等的高阳么？

么 姆 不错，来得好！你果然是太阳神的好信徒，光明！阳刚！有他那悲悯万物、普照乾坤的情怀。继续筑城的第一个人祭是你，所有的神灵都会满意的！来，请上祭坛！

士兵们 （内。齐呼）不要！高阳统领！不要！

么 姆 你们扰乱祭祀，不要命了？（以杖拄地）

【内。风啸声起。

高 阳 （大声地）士兵们！你们再敢言语，我立即自断咽喉！（从容走上祭坛）大巫师，是全肢？是分解？请您动手吧！

么 姆 嗬，你的气势这样强大，难道以为我的心理是虚弱的吗？嬉女！嬉女！（嬉女上，见状惊惧晕倒）没用的东西！

【内。一声牛吼，神牛冲上。它满嘴鲜红，血从口中流淌……

高阳、众 （同惊）神牛？

【神牛对着祭坛做礼拜状，一头触去，折角而亡。

高 阳 （大痛）我的神牛……（欲跳下神坛，被么姆拦住）

么 姆 高阳！难道人不如牛吗？

高 阳 大巫师，高阳今天如您所愿甘作牺牲。但请从今日起废除这残忍的人祭！

么 姆 你果真做到，我亦做到。

高 阳 （取下骨笛对着自己头顶）动手吧！

士兵们 （一齐拥上）不！高阳死，我们一齐死！把我们都杀了吧！

么 姆 你们当我不敢么？（举杖欲吹）

巫 玉 （上。厉声地）么姆！（疾步先夺高阳头上骨笛）大家都死了，谁来筑城？高阳死了，谁带领大家筑城？不筑城，这祭祀有何意义？高阳说得对，这“人祭”太残忍，不合人道！我巫师宣布，从今日起，废除人祭代以猪牛羊三牲祭祀。（灯光隐众人）

么 姆 （怒）巫玉，你？你竟敢把我大巫师不放在眼里！

巫 玉 大巫师？

（唱） 登坛未稳行凶令，

不曾想么姆的恶念早酿成。

暴力乱杀失民意

城头山城怎安生？

保全大局无他计，

唯有巫玉拚此身！

（白）大巫师！

（唱）要杀先把巫玉杀，

留下他们好筑城。

么 姆 你？气死我了！

巫 玉 么姆，您要真杀高阳，先看看他现在身后有多少士兵，多少民众吧！

么 姆 任他千军万马，能挡我巫杖一根么？

巫 玉 你是太迷信自己的巫杖了！么姆，恶念是胜不了善德的！

么 姆 你是善德的代表么？

巫 玉 我是它的信奉者。这是神性的启示，也是您曾经教导我的。

么 姆 不错，我曾经以完美的神性养育你，而把原始的人性留给了自己。

巫 玉 好么姆！只要您以神性来净化人性，您依然是最好的巫师，大巫师！

么 姆 晚了晚了，没有“依然”了，回不去了。看来今日之势，要杀高阳，必先过你这一关。好吧！今天我们就决个胜负高下吧！

巫 玉 是的，没有余地、没有选择了。么姆，您输了怎办？

么 姆 将我的巫杖销毁，投入澧水。你输了呢？

巫 玉 也将我的巫笛销毁，投入澧水。

么 姆 不行！你输了，你永远离开。这城头山城，就是我么姆的了！

巫 玉 （悲凄地）我的恩姆！我的恩师！原来你最隐秘的心思是对我的忌恨！要杀高阳也是为了打击我。好吧，我们就比个高下胜负吧，你毁灭你想毁灭的，我保护我该保护的！

么 姆 那就准备去吧！

【巫玉下。

么 姆 （唱）小巫玉说出绝情语，

百味浸心气难平！

这才是自酿的苦酒自家饮，

自种的苦果自己吞。

高阳称王人心拥，

巫玉为他动了心。

神权小，王权盛，

大巫师当上也徒虚名。唉！

前路恨茫茫，

后路雾满尘。

善性回不去，

恶念时时生。

心性已乱难把持，

苦吟千曲独自听。

罢罢罢，成败就在今日定

誓与高阳不并存！

毁了巫玉也顾不得，

我必须要一个牢牢在手随心所为民无异声的城头山城！（下）

巫 玉 （内唱）风凄厉，云惨淡，

心痛如割泪潸潸！（盛装上）

二十年养育深恩难报偿，

刻在心头事般般。

幼婴乳，少年餐，

虎口里觅食残生还。

一勺一哺峡江水，

尽是恩姆风雨担。

搓麻缝衣儿身暖，

风吹薄裳姆身寒。

授业传道星追月，

走壁攀崖年复年！

练得女儿浑身胆，

胆大艺高出巫山。

治病救灾光巫德，

只盼着销解恩姆的恨和冤。

谁知我姆心结紧，

城头山倒成了复仇报怨掦威行权的大地盘。

恩姆啊我的老恩师呀！

城头山城方新建，

根系百里大平原。

平原民众千千万，

千家万口祸福连。

怎能让它成权柄，

逞野心泄私怨亵渎神明背离巫道专横暴虐导民岐途增罪愆？

巫玉我，今日阻师倒逆行，

捐躯殒命理所然。

愿只愿，城无恙、民心安，

正道煌煌善德朗朗天地大美永照人间！

高 阳 （急上）巫玉！

巫 玉 高阳？这等时候，你不去劝散民众，到这里来干么？

高 阳 民众不肯散去，而且越来越多。我已安排好石陀他们带领兵士们保护大众，谁都不准靠近神坛。你就放心吧。

巫 玉 那么你呢？你太不让人放心了！

高 阳 巫玉，是我不放心你呀！你那么善良，哪里是么姆的对手。取消你们的决斗，我们另想办法吧！

巫 玉 高阳高阳，今天之后，城头山城就在你的肩上了。你赶快回到你的民众中去！回到你的兵士中去！这是玉师的指令，也是神的意志！

高 阳 可你，

巫 玉 （故作轻松地）我今天为善德而战，必胜无疑！

高 阳 好！我和大家一起等着你。你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依依下）

么 姆 （装束一新上）好个美似天神的小巫师！果然是拚命来了。好！苍龙行空是我赢！

巫 玉 鵉鸟入室是我胜！（对么姆三跪长揖）恩姆、恩师请！

么 姆 哼！（举杖便吹猛调……

巫 玉 （不无忧虑地）么姆，胜负一见即止，千万别伤了自己！（举笛吹柔调。

伴 唱 杖声急，笛声慢，

巫乐善恶本同源。

气息随人出，

意念藏心间。

恶音长，风云漫卷天日暗，

善音灿，云白风清天蓝蓝。

恶音唤，苍龙欲下先偷眼，

善音旋，对对鸾鸟下云端。

恶音颤，苍龙蜷缩往回转，

善音喧，鸾鸟入室舞翩跹！

【伴唱中：么姆、巫玉二人或近或远或急或慢或造型地行进吹奏。

【内。人声喧嚷“怎么了怎么了，这天忽暗忽明的？”

【高阳的声音：“神殿！快！去神殿！”

【神殿。三只鸾鸟入室，盘旋飞舞。

嬉 女 （出，大呼）鸾鸟来了！鸾鸟来了！好美的鸾鸟！

【“崩”地一声，么姆倒地。

巫 玉 （急丢竹笛痛呼）么姆！我的恩姆……（心力俱竭、强步去扶，）

么 姆 （一息仅存）玉……（猛地举起巫杖使劲一吹，气绝。）

巫 玉 （毫无防备被么姆最后一口恶气重伤）啊……

嬉 女 （惊呆）神……

【高阳急上。

高 阳 （一步跨入，将巫玉扶起）巫玉，巫玉……

【孙头、水娃子、舀哥、石砣等也急上。

孙 头 高阳头领，巫师不要紧吧？

高 阳 快看么姆！

【孙头等扶起么姆探息，摇头。

水娃子 （哀呼）么姆……（与孙等抬么姆下。

高 阳 嬉女，你快过来看看玉师呀！你不也学过巫医的么？

嬉 女 她们这都是最厉害的内伤，我哪行哪。（大哭下。）

高 阳 （大恸）巫玉！我的小玉师呀……

伴 唱 痛断肝肠痛断魂！

恨不将身替伊人。

漫天雪花白了山。

漫天雪雨白了城。

【伴唱中，高阳托抱起巫玉在大雪纷飞中缓缓走着……

巫 玉 （画外音）高阳，我的王！城还要修，要加宽，加高！

高 阳 （画外心语）会的，会的，会的！

巫 玉 （画外音）高阳，你要牢记：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你要善体天地无私之心爱民，体日月行健不息之精神引领民众……

高 阳 （画外心语）记下了，记下了，高阳记下了……

巫 玉 （画外音）好舍不得我们的城，好舍不得……

高 阳 （画外心语）知道，知道，我知道……（仰天痛呼）巫玉……

尾 声

【背景音乐：筑城的硪歌声：咳、咳、嗬、嗬、嗨、嗨……

【雄浑的大合唱：

翎羽一帆出城头，

滚滚烟云眼底收。

七千年，遥回首，

绚烂悲壮，都共他，东去大江万古流！

【合唱中，天幕上驶来一艘高扬翎羽风帆的大船。

【高高的古城上。高阳披着兽皮与麻布编制的斗篷，面东而立。一脸沧桑，神情坚毅。他的身旁站着巫师模样的嬉女和岗娃子。身后立着石陀、水娃子、山娃子、阿小等，他们都已不再年轻，但成熟、自信。

【城头木柱上端，标有太阳图腾的丝绸大旗在风中飞舞……

【巫玉、么姆、不迷、孙头、陶刀、舀哥、麻姑、望星、猎人大力、二力及疯老汉、涔渔佬、神牛等造型缓缓过场……

【硪歌声渐强渐远……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