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喀琉斯与希腊人的英雄情结

孙晓昕

朱庇特与忒提斯  安格尔

在古希腊人眼中，英雄传说是他们的古代历史，是他们祖先的故事。因而，诗人赫西俄德将英雄们描绘成宙斯创造的第四代人类，他们是神和凡人的后代，具有“半神”之躯。神话中的英雄历经艰难险阻却未必能过上“王子与公主的幸福生活”，但他们依然会同阿喀琉斯一样选择苦难却光荣的一生。

阿喀琉斯的故事来自《伊利亚特》，他的母亲是海洋女神忒提斯，父亲是阿尔戈英雄珀琉斯，二人的姻缘来自万神之王宙斯的撮合。新古典主义画家安格尔在1811年绘制的神话题材作品《朱庇特与忒提斯》中，描绘了忒提斯苦苦哀求朱庇特（宙斯的罗马名字）不要将自己许配给凡人的场景。宙斯得知有预言说忒提斯将生出比自己父亲更为强大的儿子，因而害怕忒提斯的儿子会危及自己的权力，才将忒提斯许配给凡人。《朱庇特与忒提斯》的尺寸巨大，在这幅巨型作品中，安格尔精心描绘了故事的每个细节，象征权威的朱庇特高坐于宝座之上，鹰是他的象征。忒提斯跪在朱庇特的脚边，一只手搭在朱庇特的膝盖上，另外一只手轻轻触摸他的脸庞，细心的画家甚至让忒提斯的一只脚触碰朱庇特的脚，这个“暧昧”的小细节透露出朱庇特曾经追求过忒提斯的故事。背景中现身云端的女神是天后朱诺（希腊名字赫拉），朱诺神情忧伤，不知她是否已经预见因忒提斯与珀琉斯婚礼上的金苹果而引发的特洛伊战争呢？安格尔为了体现出忒提斯修长的身材，特意将她的胳膊画长了一截，使得忒提斯的后背和抬起的左臂形成了一条流畅的曲线。

阿喀琉斯的教育 德拉克洛瓦

忒提斯将阿喀琉斯介绍给喀戎 蓬佩奥·巴托尼

神话中英雄虽然有着“半神”之躯，却不能如神一样永生。据说，阿喀琉斯出生后，命运女神预言他将名垂青史，但不会终老;也有传说海洋女神忒提斯为儿子提供了两条人生道路，“一是在家中度过漫长而不光彩的暮年;二是战死沙场，但名垂青史”，阿喀琉斯毅然选择了后者。忒提斯为了铸就儿子的不死之身，她手提儿子的脚踝，将孩子浸于冥河之水（一说“天火”），但是因为忒提斯手握的脚踝处没有沾到冥河之水，阿喀琉斯的脚踝就成为他的致命弱点。西方文化中以“阿喀琉斯之踵”（Achilles' Heel）来形容“强大之人也有致命弱点”。不仅如此，忒提斯还请功勋教师喀戎作为阿喀琉斯的家庭教师。喀戎是半人马，在神话中半人马族是理性和野性的奇妙结合体，他们因放荡好色而声名狼藉，唯有喀戎是个例外。喀戎以睿智著称，他的学生众多，包括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忒修斯、阿喀琉斯以及伊阿宋等众多英雄。喀戎倾尽全力培养阿喀琉斯，他教授学生演奏里拉琴的方法以及骑射的技巧。在众多表现阿喀琉斯学习骑射场面的作品中，19世纪法国浪漫主义画家德拉克洛瓦的作品最激动人心。浪漫主义美术流行于19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画家籍里柯被认为是浪漫主义绘画的奠基人，只可惜籍里柯英年早逝，浪漫主义艺术注定要由德拉克洛瓦发扬光大。批评家们常将德拉克洛瓦与安格尔进行对比—德拉克洛瓦认为以安格尔为代表的学院派绘画缺少色彩与激情。实际上，德拉克洛瓦的作品无论是题材还是表现手法并没有突破学院派传统，他与安格尔的争执反映了学院派艺术长期以来存在的两个极端：一是强调素描关系、推崇古典艺术纯净之感的普桑派，另外一种是注重色彩和动感的鲁本斯派。德拉克洛瓦的《阿喀琉斯的教育》就反映了鲁本斯艺术传统，画家特意描绘了在田野中奔跑中的喀戎。喀戎高高躍起，四蹄腾空，少年阿喀琉斯手持弓箭骑在老师身上，全神贯注瞄准目标，他手中的箭已上弦，给人以蓄势待发之感。德拉克洛瓦作品中“动荡不安”的构图以及夸张的笔触都与追求静穆之感的新古典主义绘画不同。德拉克洛瓦一生勤奋，给后世留下了很多作品，包括油画、水彩画、色粉画、版画以及大量的素描稿。德拉克洛瓦的色彩运用对后世画家影响很大，亨利·方丹·拉图尔曾经以作品《向德拉克洛瓦致敬》表达自己对大师的敬意，而毕加索更是先后15次模仿德拉克洛瓦的作品《阿尔及尔的女人》，其中《阿尔及尔的女人（O版）》在2015年5月，纽约洛克菲勒中心举行的佳士得“展望过去”特别夜场拍卖会中以约1.8亿美元成交，创造了有史以来艺术品拍卖的最高成交价。

阿喀琉斯的教育 詹姆斯·巴瑞

阿喀琉斯的教育 古罗马壁画

忒提斯为了阻止儿子参加特洛伊战争，将其交与斯库罗斯岛的国王吕科墨得斯抚养。当希腊联军首领阿伽门农请求阿喀琉斯加入远征军之时，忒提斯给儿子穿上了女装，并且让他混入一群女孩子当中，但是阿伽门农还是用计认出了阿喀琉斯，并且诱使他加入了特洛伊战争。《伊利亚特》就是围绕特洛伊战争展开叙述的，故事的主线是阿喀琉斯的两次愤怒。阿喀琉斯是希腊联军的战斗主力，他骁勇善战，杀敌无数，甚至包括了特洛伊王子赫克托耳、亚马逊族首领彭忒西勒亚，但最终还是被帕里斯一箭射中脚踝而战死沙场。

忒提斯将婴儿阿喀琉斯浸入冥河之水 鲁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