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克军
一场暴风雪袭击了美国的缅因州,温度骤降到零下30多摄氏度。保险公司的意外事故调查员肖恩,却在这么个鬼天气里接到了一个糟糕透顶的坏消息:他的一个客户──莫利先生死在了卡塔丁山的雪地里。这意味着肖恩不得不冒着风雪前往现场,而且公司可能因此付出150万美元的赔偿金。
莫利的父亲是个古董商人,收藏颇丰。而莫利不同,作为“缅因州锡业”的工程师,他既不喜欢父亲的行业,也不专注于自己的职业,他对赌博情有独钟,并且因此欠了一屁股债。父亲死后,莫利为了还债,将父亲的藏品逐一卖掉,时至今日,已经所剩无几。
据莫利太太回忆,昨天上午,地下赌场的老板福特上门追债,莫利被逼无奈,答应24小时之内还钱。他翻箱倒柜,又找出一件藏品,然后带着去见一个客户,莫利没有透露客户的任何信息,也没有说见面地址。他驾驶着雪佛兰轿车出门后,便音讯皆无。
今天早上,巡警汉克在卡塔丁山公路的一个拐角处发现了莫利的车,一行清晰的42码脚印沿着崎岖蜿蜒的小路向山谷的松林去了。
汉克顺着脚印一路搜寻,在开阔地和松林衔接处,发现一个人僵卧在雪地上──那就是失踪的莫利,他死了。他的胸口插着一把毒蛇猎刀,雪地上血迹斑斑。在死亡现场出现了另外两行乔丹牌的44码旅游鞋脚印,看上去像是从相反的方向走到现场,然后又离开而留下的。汉克顺着脚印追踪到悬崖边,脚印就消失了。
在汉克的引导下,肖恩来到死亡现场。因为警方设立的黄色隔离带还没有被撤走,现场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汉克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着那44码的脚印,说道:“凶手约莫利在此交易,显然早有预谋。他从悬崖那边过来,杀死了莫利,然后回到悬崖,借助某种工具逃了。”
肖恩掏出一支雪茄递给汉克,不动声色地问道:“汉克,警方锁定犯罪嫌疑人了吗?”
“没有,现场只有一把毒蛇猎刀,刀柄上有个圆形标志,像是私人刻制的,完全不像厂家标志。”
毒蛇猎刀、圆形标志?肖恩突然想起一个人──地下赌场的老板福特。福特从事危险行业,所以也投了人身意外保险。肖恩对自己辖区的客户了如指掌,这位福特先生是毒蛇猎刀协会的会员,也是乔丹的忠实粉丝。想到这儿,肖恩辞别汉克,立刻驱车拜访了福特。
肖恩简单说明来意,接着就直奔主题:“福特,我记得你有一双44码的乔丹旅游鞋。”
“是的,我也记得自己从20岁就穿44码的鞋子,到目前为止已经穿了几十年了。”
“你还有一把毒蛇猎刀,上面还有个圆形标志……”
“完全正确,但我的乔丹旅游鞋和毒蛇猎刀都不见了。”
“那么昨晚你去了哪里?”
“10分钟前,警察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但是为了我的清白,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昨天傍晚,莫利给我打电话,他没有筹到钱,想把一枚古币抵押给我,并且约我去卡塔丁山的峡谷见面。真是见鬼,我居然去了,但我没有见到他。”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吧。”
“补充一句,我有恐高症,怎么可能爬上悬崖还全身而退呢?好了,我受够了,肖恩,在我的律师进来之前,请你马上滚吧!”
既然人家下了逐客令,肖恩便知趣地告辞。他想起来,他看过福特的投保简历,也暗中做过调查,福特确实患有恐高症。尽管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福特,但福特不可能从悬崖出入现场。那么凶手会是谁呢?肖恩决定再回现场看一看。
巡警汉克还在附近巡逻,肖恩跟他打了招呼后,就第二次进入了死亡现场。
从莫利的汽车停靠处到死亡现场,这一段路上的42码脚印没有特别之处,显然是莫利留下的。从死亡现场到悬崖那一段路上的44码脚印,引起了肖恩的注意。他发现这后半段路上的右脚脚印有个细小的凹陷。更让肖恩费解的是,带有凹陷的脚印又从悬崖边延伸到现场的一棵松树旁。
肖恩嘀咕了一句:“真是奇怪,如果这44码的脚印是凶手留下的,那么看起来他不像是从悬崖进入现场再离开的,更像先从现场去了悬崖,再回到了現场。”
汉克看了肖恩一眼,然后补充道:“死者嘴里含着一枚看似价值不菲的古币,如果凶手是为了谋财害命,怎么会没发现这个宝贝?”
据汉克回忆,莫利的尸体就躺在那棵松树之下,松树在一人高的位置,有段凸出的树枝与主干形成了一个V形夹角,上面残留着一丁点儿灰色的粉末。肖恩用指头轻轻擦拭了一下,有一种滑腻的感觉,他用舌尖舔了舔,立刻感觉到一种酸涩的味道,显然那粉末不是雪的碎屑。
肖恩又递给汉克一根雪茄,口中喃喃道:“真遗憾,我到之前,死者尸体已经被警方带走了,真想看看尸体上是否还有别的线索。”
汉克接过雪茄,嘴角斜斜地笑了笑,他掏出手机,道:“你运气好,我刚才拍过一张死者在现场的照片。”
肖恩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突然发现照片中,死者42码旅游鞋右脚的鞋底嵌着一截松枝。
肖恩做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莫利事先偷了福特的毒蛇猎刀和44码乔丹鞋,他照着那鞋制作了一副44码的鞋底。昨天傍晚时分,莫利约福特前往峡谷,自己穿着42码旅游鞋从汽车停靠处走到死亡现场,然后把制作好的44码鞋底套在自己的旅游鞋上,走到悬崖后又返回现场。接着他取下44码鞋底藏到松树枝上,利用福特的毒蛇猎刀自杀身亡。
在前往悬崖的途中,一截断下的松枝刺穿了44码鞋的鞋底,深深嵌入了42码旅游鞋的鞋底,这就是为何从现场到悬崖的半途中,以及从悬崖到现场的整个途中,脚印出现了凹陷的痕迹。
“但警方在现场没有发现44码的鞋底实物,它不翼而飞了,这很奇怪吧?”
“那很简单,它被山谷凛冽的寒风吹走了。”
肖恩说这话可不是在开玩笑,他虽然现在从事于保险行业,但当初他学的专业却与莫利相同。这一次,正是专业知识给了肖恩启示,他认为那副44码的鞋底是用锡制造的。作为“缅因州锡业”的工程师,莫利也一定知道,锡在13摄氏度以上,是以白色的晶体形状存在的,低于零下33摄氏度就会产生“锡疫”现象,变成灰色的粉末。昨天夜里,卡塔丁山地区温度最低达到零下36摄氏度,寒风呼啸,这足以让用锡制的鞋底变成粉末并且被风吹散。
在汉克的帮助下,警察局的技术人员证实了肖恩的判断,莫利的旅游鞋底以及松树V形夹角处都有锡的化学成分,而且42码鞋底的松枝确实是造成44码鞋印凹陷现象的原因。另外,据专家鉴定,莫利口中的那枚古币是赝品。
与此同时,肖恩去医院拜访了莫利的主治医生,得知莫利的胃癌已到晚期,时日无多了。
一个星期后,肖恩带着一沓文件资料约见了莫利太太。肖恩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调查结果:莫利已患晚期胃癌,而他的人身意外死亡险还有一周就到期了。因为自杀和几种重大疾病被排除在保险范围之外,赌场老板福特又如索命鬼似的追债,莫利思前想后,决定制造一起“假谋杀案”。
肖恩非常遗憾地通知莫利太太:莫利死了,但是保险公司不会赔偿一分钱,因为他采取了一种极端的死亡方式──自杀。
选自《故事会》2019.1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