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文化共生视域下东乡族身体装饰探析

2019-06-14 09:00陈鸿雁
文教资料 2019年11期

陈鸿雁

摘    要: 由于独特的地理区位及文化特征,伊斯兰教对东乡族影响深刻而久远。作为民族文化的载体和象征,东乡族历经多民族交融与变迁,逐渐形成了独特的身体装饰方式和文化审美观念。东乡族服饰是本民族内涵与表象的综合反映,沉积和丰富的民族历史、宗教及社会习俗,其身体装饰中的元素如色彩、图案、造型等具有丰富的符号学意蕴,投射出富有特色的视觉特征,体现出东乡族独特的民俗传统等文化内涵。

关键词: 多元文化共生视域    东乡族    身体装饰

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关于东乡族的研究渐渐引起学界关注,笔者在中国知网输入主题词“东乡族”,检索显示出1233条文献搜索结果。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东乡族的研究,无论是著作的出版、论文的发表还是古籍、资料的搜集整理研究,都是前所未有的,仅2010年知网收录的期刊文论就达104篇。新的研究领域不断开拓,形成了一支较为稳定的科研队伍,推动了东乡族研究的深度和广度。

纵观目前关于东乡族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宗教、族源、历史、经济、文化教育、人口、文学艺术、语言、地方史志、性别等诸多方面,呈现出成果丰硕、质量逐步提高、专题研究不断深化的趋向。本文拟从艺术人类学视角入手,实现从注重艺术本体到关注文化内涵的转变,即从身体装饰中的“技艺”层面至族群“记忆”层面展开剖析。主要通过生态景观、空间装饰两个方面展开论述,以从多元文化共生视域角度探析东乡族身体装饰呈现出的历史记忆和族性认同问题进行人类学的解读,为东乡族研究提供新的范例。

一、多元文化共生的生态景观

东乡族自称撒尔塔,是我国特有的少数民族,主要集中分布于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东乡自治县,少数散居在甘肃和政、临夏、广河等县、兰州市及新疆伊犁地区。在元代,蒙古人称中亚穆斯林为撒尔塔,随蒙古军的一些撒尔塔人来到河州东乡区定居,逐步与当地汉、蒙、藏族人民相融汇,形成崭新的民族共同体,他们有语言无文字,其历史、民俗、民间文学及艺术传统色彩斑斓,具有多元文化共生的生态景观。

(一)自然生态

以东乡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自治县——东乡族自治县位于东经103°10′—44′,北纬35°30′—36′间,东临洮河毗邻定西市,西枕大夏河与临夏市、临夏县为界,南与广河、和政两县接壤,北眺黄河相望永靖县,是东乡族发祥地和丝绸古道南路上的重要通道。“东乡族自治县地貌呈方圆形,四面环水,中间高突。境内山峦起伏,六大山梁夹着六条山沟,以县城锁南镇为中心向东乡族自治县伞状延伸遍布”[1]。

由于东乡族自治县自然条件严酷、耕地资源匮乏、水土流失严重、人口密度大、庄稼十种九不收,素有“陇中苦瘠甲天下,东乡苦瘠甲陇中”之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东乡族人民在党政府的扶持与鼓励下,大力开展植树造林,兴修水利,努力改变贫穷落后面貌,尤其是实行农村生产承包责任制以来,东乡族地区呈现出农、林、牧、副业等立体化经营模式并存的局面,产业结构形态发生了较大的改观:辖区内工业生产持续发展、公路交通设施四通八达、电力消耗日益普遍、人民生活水平得到明显提高。同时,在社会主义社会中,东乡族人民教育、文化事业蓬勃发展,国家干部不断增加,显示出东乡族人民当家做主的权利。

(二)文化生态

东乡族因居住在甘肃临夏地区的东乡地区而得名,根据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东乡族总人口数为621500人[2]。东乡族是14世纪后半叶由聚居在东乡的许多不同民族成分融合而成的,普遍使用东乡语,属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没有本民族文字,通用语为汉语。

东乡族文化生态景观绚丽多姿,不仅拥有丰富多彩的民间文学和艺术传统,如古老的史诗、民间传说、故事、民歌等,《战黑那姆》《璐姑娘斩蟒》《勇敢的阿里》等长篇叙事诗脍炙人口,民歌“花儿”更是东乡文库中的瑰宝,生活气息浓郁,能即兴将景将情、自然融合于一体;还有富于一定讽刺意味和哲理性很强的谚语和谜语,更有生动的儿童故事。在当代民族文学创作与研究领域,东乡族涌现出一批批优秀的作家和严谨的学者,如诗人汪玉良、东乡族本土文艺创作与研究的多面手马自祥、小说家了一容、散文作家钟翔,等等。

二、东乡族身体装饰的文化表述

身体装饰具体指“附于身体之上的可移动的服饰和配饰及对身体裸露部位如颜面的修饰和改造”[3]。正如特伦斯·特纳所所言,身体装饰是一种“社会皮肤”“身体的修饰是一种中介……身体的外观代表了一种象征性的社会边界,服饰和其他形式的身体装饰成为表达文化认同的话语”[4]。不同少数民族琳琅满目的身体装饰都是其族性集体无意识的物化之物,也是民族文化表达的重要方式之一。东乡族的身体装饰以其服饰镌刻着厚重的历史记忆与族性认同意识。循此路径,笔者拟以东乡族服饰为原点,展现身体装饰对于东乡族的文化载体意义,为东乡族的探索提供新的支撐点。

(一)东乡族服饰的演变

卡尔西说:“在人类思维的早期,任何一种进展都要借助某些有形的可见的形式作为工具或中介,唯其有形可感,才造就了精神感受的直觉性。”[5](1)服饰的发展是人类社会文明发展的一面镜子与生动写照。从服饰诞生起,人类的宗教信仰、生活习俗、社会身份、审美情趣及文化观念都融入服饰中。

东乡族是一个古老又年轻的民族,其服饰深受汉族、藏族、蒙古族、回族及满族服饰的影响,并在东乡山区特殊的环境影响下形成了独具民族特色的服饰。

改革开放以来,东乡族服饰发生的变化主要表现在妇女盖头的色彩上,即中年妇女戴青色,少女戴红、绿色,老年妇女戴白色。虽然东乡族服饰在历史演变中或多或少反映了阶级社会以后的等级差别和一些特殊的财产观念。伊斯兰教众多的社会伦理规范反对人们着华服饰彰显自我地位与尊崇。穿着不虚荣、不炫耀,普通化、大众化,是伊斯兰教平等观念在服饰中的一种体现。

(二)身体装饰

20世纪90年代,遭学术界长期搁浅的“身体”随着符号学、话语权力分析及精神分析的通力协作,被以解构与颠覆为主旨的后结构主义关注。每一种社会的身体理论与管理学说都有各自的依据;并通过纪律限制“内在的”身体,进而在社会空间中再现“外在的”身体,成为社会及文化建构的产物[6](56-59)。东乡族的身体装饰主要靠服饰体现民族文化表征。

1.常服

东乡族男子日常大多戴平顶、无檐软帽,俗称“号帽”,寻常人家用布缝制,富庶之家则用线织或绸缎做成,一般有黑、白两色。衣着装束与蒙古族男子相似,多着青、蓝色或藏青色布制成的宽大长袍。上衣中间开缝,一排布挽扣袢。冬天穿袖口处缝黑色或红色宽边的斜襟山羊皮袄。同时挂腰刀、烟荷包,并束腰带,平时所穿的鞋是先将胡麻草晒干,再进行一定工序编织而成的麻鞋,也有用布做的布鞋,富庶人家则用整张牛、羊皮自制的皮鞋“昂计”。

东乡族妇女在家戴绣花便帽,外出戴的丝绸盖头要将所有头发遮覆。上装多右衽,在圆领圈、大襟绣花,袖子宽大,亦滚一道花边。下身為套裤,长至脚面,裤管以飘带系住,裤筒、裤脚或镶或滚两道绣花边,裤管后面开小衩。首饰以银质耳环、手镯及玛瑙珠子为主。脚蹬蓝黑色,跟高寸许的绣花鞋,袜子也由黑布缝制而成。时下的东乡族年轻女子,则身穿流行、时尚服装,戴6至7吋高的筒状白帽子,搭配高跟皮鞋。

2.婚服

受伊斯兰教影响,东乡族婚礼基本由父母决定,青年男女不能谋面而谈,大多由“找赤”(媒人)中间传话。女方应允后到了送彩礼阶段,送礼主要是给女方送衣服、现金及首饰等。东乡族妇女从少女成为新妇,服饰的符号特征变化尤为醒目。以往,新娘在出嫁当天,戴银制、扇花缎做成的五枝形簪草头花,且佩戴胸饰、银制的牙签子、圆形银牌。寒门人家姑娘出阁时,则向富家之女借用饰品,待头次回娘家时完璧归赵。而今,东乡族新娘则只插几朵绢花,穿前后开衩的长袍、裙子,上穿镶有假袖的斜襟上衣,短衣袖口上缀层层摞摞的假袖,素称“过美”。下穿有绑腿带子,叫“西古”的套裤。同时“盖头”的颜色也是区分东乡族妇女年龄及婚否的重要标志,如新婚妇女戴绿绸和绿缎子盖头。

3.礼服

东乡族男子上清真寺礼拜五聚礼最喜用的礼服是“仲白”装,其式样似维吾尔族的袷袢大衣,大多用灰、黑色布料缝制,低领、暗扣,对襟。而且一些东乡族中、老年男子到清真寺做礼拜,头上都戴一种叫“台丝达日”的缠巾,缠巾大多用白纱、黄纱或是白绸、黄绸制成,长度约九吋半。

4.东乡族身体装饰的文化涵化

美国人类学家赫斯科维茨于1938年《涵化——文化接触的研究》一书中强调涵化是“由个体所组成的而具有不同文化的民族间发生持续的直接接触,从而导致一方或双方原有文化形式发生变迁的现象”(P223)。事实上,文化变迁是文化涵化的主要形式,不同民族同处于共同生存场域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文化上的交流碰撞不断扩展,使固有文化模式逐渐衍变为相似的文化形式。身体历经从物质性到实践性不断渐进发展的过程,服饰作为民族文化的表征,又是日常的必需品,最能够体现文化涵化现象。

东乡族服饰具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色,既有历史传承性,又随着社会和时代发展而不断演变。东乡族由多个民族融合而成,全民信奉伊斯兰教,至今仍保留着不少古代游牧民族的传统和生活习惯,其服饰必然会受到多种文化来源影响,如东乡族服饰中的“脑帽”,其式样顶部合拢,背后圆扇,状似蒙古族高耸的敖包。东乡族青年男子系的“鞑子花腰带”或“鞑子花裤带”,也源于蒙古族。

东乡族女子胸前佩戴银饰,亦佩戴饰有珊瑚、玛瑙的偌大耳环、戒指,这些饰物具有藏族特色。另,满族服饰也影响了东乡族妇女服饰,如,其服饰穿着方式中的“套花袖”(“假袖”),设计灵感可能来自于满族的“箭袖”。同时,满族服饰中的马褂,就是东乡族妇女服饰中的坎肩。满族妇女的“花盆鞋”和“马蹄鞋”,即东乡族妇女逢喜庆时多穿的跟高约一寸的绣花鞋。

此外,东乡族服饰在审美上完全受到伊斯兰教宗教文化的制约,虔诚、简约。伊斯兰教认为,人类服饰的基本准则是遮身蔽体,男子肚脐以下至膝盖以上,妇女头部至两脚都看作是羞体,以上身体部位必须用服饰全部裹严。因此,东乡族女性服饰大多比较宽松,尽量遮盖体型特征。伊斯兰教反对偶像崇拜,故而东乡族服饰图案中,多为花卉和阿拉伯文字图案的几何花纹,而没有人物、动物的形象。

综上,身体是在特定方式下表现和运用特定文化的载体,民族服饰就是民族精神符号的表征。千百年来东乡族历经历史变迁和文化沉淀,不仅形成了独特的民族文化,而且造就了身体装饰艺术中独特的民族认同符号。东乡族的身体装饰较为全景式地展现了东乡族族群的社会话语图景,通过多元文化共生视域中东乡族身体装饰符号等文化形态的价值判断和意义阐释,为维持其共同的历史记忆,强调其区别于其他群体的文化符号学意蕴具有深远的意义。

参考文献:

[1]县情概况.东乡族自治县政府网[EB/OL].http://www.dxzzzx.gov.cn/Home/About/,2014.08.10.

[2]国务院人口普查办公室,人口和就业统计司,国家统计局.中国2010年人口普查资料(上中下)[M].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12.

[3]冯智明.社会身份标记——红瑶身体装饰的文化表达研究之一[J].广西民族研究,2011(4).

[4]董林.“根”的延续:云南少数民族身体装饰中的历史记忆与族性认同[J].艺术生活-福州大学大门工艺美术学院学报,2014(6).

[5]陈申.云南民族舞蹈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

[6][英]布来恩·特纳,著.马国良,赵国新,译.身体与社会[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课题:2018年度甘肃省社科规划项目“东乡族当代文学研究”,项目批准号:YB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