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失落的永恒之爱

2019-06-14 08:31杨一啸
神州·下旬刊 2019年5期

杨一啸

摘要:圣埃克絮佩里的《小王子》“在其富有诗意的淡淡哀愁中也蕴含着一整套哲学思想。”通过小王子因寻觅失落的永恒之爱而开启的星际漫游之旅,向我们展示了包含青涩爱之初体验、成人世界爱的扭曲异化以及有关永恒之爱的爱情哲学,也从侧面反映了人类悲凉地处于爱的失落荒凉之地的现实处境。

关键词:寻爱之旅;自爱;他爱;永恒之爱;未亡人

一、爱之青涩初体验

在西方文化中玫瑰象征爱情,而爱情总是不期而遇、猝然相遇的。小王子与玫瑰之间的爱情也不例外,在玫瑰“精心打扮了那么久”后绚丽绽放的一瞬间,小王子的爱慕之情旋即“油然而生”。初恋带给恋人以崭新生机,恰如小王子发现玫瑰“给了我芳香,给了我光彩”;但初恋又因其天真而无端带给恋人以隐形的伤害——娇纵的玫瑰始终保持那“多疑的虚荣心”、“心高气傲”、“夸夸其谈”,不懂得如何去关心爱人,只知道一味索取和某种程度上的“要挟”,这些都为日后爱的裂痕爆发埋下了伏笔。小王子扮演着“付出者”的角色,可彼时的他也不懂得爱的责任内涵,无怪于最初璀璨“惊艳感”会最终逐渐变化成“不耐烦”。小王子与玫瑰之间青涩的爱,象征着恋人之间崎岖的磨合,这也注定了小王子要开始他寻觅爱之真谛的漫漫旅途。

二、失落的自爱与他爱

要求实现人与人的结合本是人内心最强烈的天然追求。可小王子在星际旅行过程中遇见的形形色色的大人——满心控制欲的国王、自以为是的自大狂、矛盾重重的酒鬼、唯利是图的商人等等,他们是光怪陆离的成人世界的缩影,其居住的星球恰似“人类劣根性的寄居之所”,折射出来的是成人内心世界的一片荒芜——没有真正自爱与爱人的能力。

言其没有真正自爱的能力,鲜明地体现在这些成人对他人需要甚至整个外部世界的漠不关心,只对片面的“唯我价值观”感兴趣,醉心于满足自己的欲求怪圈而无法自拔,可悲地沦为了“物”之奴隶,即马克思所说的“异化”现象。同时,这种自私自利并不能视为真正的“自爱”。弗洛姆认为“自私自利与自身的爱根本不是相同的,实质上是截然相反的事”,“自私自利的人并不是十分爱自己,而是根本不爱自己。事实上,还讨厌自己”这些煞有介事地不停玩弄着“数字游戏”的大人们,正是出于极力掩盖和弥补对自身本身不关心、不自爱的悲剧的需要,才创造出了这种“占有式的生存方式”——自我规定且永远无法被满足的需要,只能给他们带来短暂的快感和长期的折磨,正如酒鬼所说“喝酒是为了遗忘喝酒的耻辱”,最终陷入一个不断循环的怪圈。因而这些“大人们”最后呈现出的精神状态无一不是郁郁寡欢、焦虑不安——自爱失落导致心灵之河的干涸。

言其没有爱人的能力,因为一方面,上述星球中的“数字狂”大人们“关心的只有自己”,更毋论“爱人”。另一方面,小王子前往地球前最后碰到的恪尽职守的点灯人,他本身带着点儿例外的惊艳色彩——终于是在关心他物了。但点灯人墨守成规式的无私奉献却也恰恰是缺乏自我价值肯定和人生目标的表现——没有真正的自爱;再者,点灯人的工作价值——“唤醒了另一个太阳或一朵花儿”仅仅是附带式“美好的意外”,并不是自发式的爱的给予与播撒。因此,他们都不具备爱人的能力。

《小王子》中呈现的古怪的“大人们”的世界,恰是对现今失落的自爱及他爱理想的呼吁。正如《圣经》所言“像爱你自己一样爱你的邻人!”,一个人必须首先建立真正的自爱才能有爱他人的能力且这两份爱在质量上必须是对等的。

三、谛听永恒之爱

在地球上,小王子與狐狸的相遇,使小王子逐渐手握打开爱的真谛的钥匙,一点点转开潜藏在柔软内心深处的情感之门,遂而了悟自己原先对玫瑰的爱情,赤诚而真。同时,这也是狐狸给予世人关于永恒之爱的箴言。

狐狸首先点明成熟爱情关系的主体双方必须是独立自主的个体,在没有建立“驯服”关系之前,于彼此而言,双方都处于“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的独立状态而非任何一方的依附,它代表着在保留自己完整性和独立性的条件下与他人合二为一的成熟爱情观,这一点恰与小王子和玫瑰所处的“共生有机体”结合形式相对立;紧接着狐狸点出了爱情关系得以建立的前提条件——建立“驯养”关系,也正是一种爱的契约。这份契约的成功履行又需要依循三条行动原则——耐心、守时和仪式以及一个秘诀——用心;而联系一经确立起来,为了达到永恒的爱的彼岸,就必须践行爱,即对所驯养的事物负责。

“驯养”也绝不是其中任何一方对另一方的强制性束缚,而是双方在彼此了解的基础上,心甘情愿地让自己久久驻守在甜蜜幸福的爱的“牢笼”。因此,“耐心”是抵达“驯养”终点的第一站。“成为爱情一要素的了解是要深入事物的内部,而不是满足于一知半解。”时间是培育情感硕果的养料。“你先坐在草地上,离我稍远一些…不过,每天都可以坐得离我稍近一些……”两颗心的距离也在心声的聆听中逐渐拉近,最终得以紧紧贴在一起。

“守时”和“仪式”两者本质相似,都是在双方内心中以人为方式建立预设期待,创造只有彼此才能懂得、辨认的独特事物,即爱情的甜蜜标志。“如果你能在下午四点钟来,那么我在三点钟就开始有一种幸福的感觉”、“金黄色的麦子,会让我想起你。我会喜爱风儿吹拂麦浪的声音……”像狐狸所叙说的一样,“守时”和“仪式”一方面让恋人分离的时刻显得难以忍受,同时为下一次重聚的到来做好内心的铺垫与期待;另一方面,又给予了爱河中的恋人以积极的力量,无形之中唤起了潜藏在恋人内心中的生命力而充满快乐。就像一剂清凉的草药,可慰藉相思之疾痛、亦可克服孤寂之吞噬。

“用心”这个秘诀使爱情与人心得以呈现出它最本真的模样。“用心”看的过程可以使原先张扬于灵魂的“自我”逐渐退居次位,站在客观的角度审视所爱之人及自己的心。就在这样的审视中,小王子得以重新发现那份对玫瑰深切而不自知的爱情。这份哲思于现世依旧适用,当人们“用心”去观照生命中“本质的东西”时,答案或许就会在静静的沉思中悄然流露。

爱就是学会对自己所“驯养”的事物负责是小狐狸最后关于爱的真谛的揭示,这也是抵达永恒之爱彼岸的唯一途径。此前所有为玫瑰所倾注的时光与精力、在意识到“永失我爱”后选择以生命终结的形式实现灵魂与玫瑰的重聚,是小王子宣告和实施“爱就是责任”命题的精神与外在行为表现。今天的责任感常常指的是职责,即外界强加于人的某种东西。然而,“爱情是异性之间产生的一种超越一切功利因素的情感激动、吸引、牵挂和呼应。”爱情中的责任感是我对另一个人直接或间接的需要作出的自愿性反应。因此,只有关心、照顾对方,视对方之需要为己要并担负起对方幸福的责任才是实现永恒美好爱情的唯一途径。

四、落幕背后的黯然神伤

小王子的寻爱之旅最终在死亡中升华,抵达了灵魂重聚的完满结局。但落幕后黑暗中眼角的泪水往往也是最难以察觉的,即指寻爱之旅中的“未亡人”——狐狸。狐狸凭纯净的哲思教会了小王子爱的真谛,被赋予了“智者”形象;却也因哲思的璀璨闪光被模糊了在爱中的地位,使大多数读者“忘却”了狐狸本身也是被“驯服”的对象,即小王子也本应对狐狸负责。在小王子与狐狸临近道别之时,狐狸以一句“我要哭了”直接道出了爱情中因爱侣的离开、亲密关系即将弦断的痛苦,但狐狸却没有表现出纠缠不舍之状,不仅宽慰小王子“我得到了”以解恋人心中内疚,更是毫无保留地教给小王子爱的真谛,让小王子得以重新发现自己对玫瑰的深爱——“正是你为你的玫瑰花费的时光,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因此,狐狸本身就是至纯理想恋人的化身——牺牲自我幸福换取小王子爱情玫瑰的盛放、以放手祝福的姿态实现对所爱之人的成全。

如斯成熟的爱情观呈现,一方面是肯定了爱情中的排他性,即属于两个人的爱情电影难以容许第三个角色的出现,更妄论立足。如若打破此禁忌,最终只留得“出局者”躲在角落舐舔爱情遗留下的伤口,在《小王子》中即体现为“未亡人”狐狸被遗忘了在爱中本应得的地位并独尝爱的苦果;另一方面是向读者诠释了爱情中出场顺序的重要性。在现实生活中,爱情的来临或许是只是一个瞬间,恍若如疾风骤雨般迅疾;但若想实现两厢长久的维系,都不得不考虑先后顺序(即先前心壤种下的爱种),否则会在感情中遗留下隐疾,导致日后感情缺口的决堤。因此,无怪张爱玲发出“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这样在最好的时光里,不早不晚遇见爱情中对的人之不易的喟叹。

五、唯有生长,得抵永恒

只有永远生长、生生不息的爱才能最终抵达永恒。任何一种爱都有生长的阶段,它不是一潭静谧、纹丝不动的死水,而携着爱生长过程中所伴随的千丝万缕的复杂情感,像溪流在潺潺流动;在爱奔流的过程中,有时在所难免产生爱的“异化”而偏离理想永恒之爱的轨迹,恰如小王子与玫瑰的早期互动所呈现出“共生结合式”不成熟的爱情。

通过对《小王子》的研读及现实观照,爱的理想永恒模式悄然呈现。它存在两大互不可缺、彼此促进的元素——自然爱(包含着激情、亲密、迷恋等情感),发自内心,是“爱”生根发芽的本源;契约物,伴随着人类社会文明发展而诞生,是人类用以制约由人性生发出的自然爱的随意性、无界性,为爱限定了明晰的归属并建立了坚实的心灵支撑。

六、结语

《小王子》开启的,不仅仅是小王子寻觅自身失落之爱的旅程,更是反映了现代人类受困于孤独藩篱的真实境地,在某种程度上唤醒了天然存在于人类灵魂中的对永恒之爱的追寻。恰如塞缪所说“爱情是信仰,是人间幸福的宗教”,爱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打破藩篱、消解小王子那份“孤独在沙漠中蔓延,忧郁在日落中入梦”的孤独、消解人类的孤独。我相信,失落的永恒之爱,必将在人类自身慢慢回溯、寻觅的漫漫旅途中被一点一滴寻回,彼时再抬眼遥望天空——犹是一座闪烁着星光与“玫瑰”的苍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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