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白头

季夏

[1]

我摔门而出的时候，斑驳破旧的门发出腐朽的咯吱声，然后重重地合上。我知道，此时门那面的妈妈一定是愤怒的。可那又怎样，难道我就不委屈了吗？

走出楼梯口的我感受到一股寒意，干枯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它们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落在了地上，结束了它们那短暂的一生。我往身后望了望，妈妈没有追过来。泪水在我的脸上肆意地流淌，此时的我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去哪里，寒意阵阵袭来。我打着冷战进入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要了杯热的奶茶，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隔着透明的玻璃可以目睹外面清冷的月色，想到今天妈妈竟然因为那件事回到家冲我发脾气，我就感到一阵委屈。

[2]

今天轮到我和楚源一同值日，我们把班里的卫生打扫好之后，他的好哥们儿已经先行离开了，正好回家时他跟我要经过同一段路，于是他便载了我一程。经过梧桐街十字路口时，楚源跟我挥手告别，我笑盈盈地目送着他走远，刚回过头来就看到了面色阴郁的妈妈。

“男朋友？”妈妈语气不善地问我。

“不是，同学而已。”我倒是想楚源是我男朋友呢。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我告诉你，林初，我操劳这个家不容易，你爸爸不要我们了，我们就只能靠自己。我每天起早贪黑的是为了谁？你怎么还能这么不争气……”

“够了！我只是和同学回一次家而已，你就唠叨个不停，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学习已经够努力的了，我花钱没有大手大脚，在学校打饭每次都打最便宜的，双休日也都是在家做作业，没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儿过。妈，你不觉得你对我太苛刻了吗？”

“我再不管你谁还会来管你？初初，你一定要争气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便禁不住愤怒摔门而出了。

[3]

我看到清冷的街道上一家卖烤面筋的人还没有收摊，每次有稀疏的人经过，他都抬起头用期待的眼光望着人家，路人头也不回地走过去后，摊主的眼光也随之黯淡了几分。

妈妈平时大概也和这人一样吧？她是卖鸡蛋灌饼的，又何尝不辛苦呢？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爸爸离开这个家后，妈妈也像变了个人儿似的，她变得对我严厉起来，呆在家里的时间也变少了。每天都是早早地出摊，晚上收摊时间也变晚了，每次回家都是一身的疲惫。

她在梧桐街租了一個摊位，卖鸡蛋灌饼。冬日里租的摊位四处漏风，我劝她早点回家，她却说回家也是闲着，还不如多等会儿，说不定可以多卖出几个。每次她都是让我回家写作业，说我在那里碍手碍脚的，其实我知道，她是怕我冷。想到这里，我心里愧疚起来，觉得不该那么对她，毕竟妈妈那么辛苦挣来的钱，都让我拿去交学费了。

想到这里，我做得确实不对，再怎么说，妈妈也是为了我好，她说得对，现在除了她，谁还会管我呢？妈妈已经够辛苦的了，我不应该让她一直为我操心。

我把最后一口奶茶吸干净，起身离开了便利店，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就看到了在楼下一直东张西望的妈妈，她的身影是那么的瘦削，我在一天天长大，而她却在一天天老去。我一阵心酸，泪水又落了下来。

看到我后，妈妈没说话，拉起我就往家里走。

在客厅白炽灯光的照射下，妈妈的几根白发特别明显。此时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初初，对不起，妈妈不应该猜疑你。你说得对，你小小年纪已经承担了太多，原谅妈妈好不好？我也是怕你没有个好的未来啊，我也懊恼自己不能为自己的孩子铺路啊！让你承担这么多！”妈妈说着，哭了起来。

“妈，你别这样，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任性了。你是对的，我应该努力的，你每天这么辛苦，是我该体谅你才对啊！”我给她擦泪，她握住了我的手，轻轻摩挲着，每次她觉得我手凉时，都会这样做。

我把她劝回了卧室，自己也躺在了床上，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久久不能入睡。

月光更加皎洁，家里很温暖。妈妈，不要怕孤单，我会一直陪你到白头。

编辑/李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