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的紧急迫降

李会超

2009年1月15日，从美国纽约拉瓜迪亚机场起飞的全美航空1549航班在起飞后不久便遭遇飞鸟撞击，两台发动机全部停车（飞机发动机在起飞之后、落地之前在空中运行时，由于机械故障、电子系统故障、飞行操作失误、外来物影响等原因引起的发动机停止工作现象），飞机失去动力。在危急时刻，机长沉着指挥机组人员，驾驶飞机在纽约哈德逊河上成功迫降。由于措施得当、救援及时，机上人员全部生还，此次事件也因此被称为“哈德逊河奇迹”。2016年末，电影《萨利机长》将这一事件的经过搬上了银幕，使更多多人领略了这次惊心动魄的飞行。

实际上，在“哈德逊河奇迹”发生之前，在太平洋彼岸的印度尼西亚，也有一位英雄机长在飞机失去动力的情况下奇迹般地在河面上成功迫降，挽救了乘客们的生命，其过程之惊险波折，比起全美航空1549航班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位机长执飞的，就是本文的主角——印尼航空421航班。

2002年1月16日下午，由波音737-300型客机执飞的印尼航空421航班从印度尼西亚港口城市安佩南起飞，飞往位于爪哇岛的日惹市。在正常情况下，这个航班的飞行时间大约需要1个小时。起飞后，飞机很快按照飞行计划爬升到了一万米左右的高空并平稳飞行。然而，在即将到达日惹市时，麻煩出现了……

我们知道，雷雨天气会对飞机的飞行造成严重的影响。在雷雨区附近，一般存在强大的下降气流和风切变现象，飞机一旦飞到雷雨区附近，强烈的气流扰动将会使飞机的飞行姿态难以控制。如果飞机不慎飞入雷雨区，强烈的降水可能会使发动机工作状态出现异常：飞机表面还有可能结冰，使飞机受到的升力减小、阻力增加：雷雨区中的雷击还有可能对飞机的机体和电子设备造成损害。因此，飞机在飞行过程中需要尽量避开雷雨区。

为了使飞行员能够了解飞机前方的天气情况，及时绕开危险的雷雨区，民航客机上都装配了气象雷达。这种雷达的天线安装在飞机头部的整流罩下，可以向飞机前方发射无线电信号。如果飞机前方没有危险天气，无线电信号就不会被反射回来，驾驶员看到的雷达显示屏就是空白的状态。而如果前方存在水汽，那么无线电信号便会被反射回来，雷达显示屏上就会在水汽存在的位置显示出不同的颜色。绿色表示水汽含量较小，黄色表示水汽含量中等，红色则代表了水汽含量非常高的积雨云，一般是雷雨、乱流可能存在的区域。飞行员在确定飞行路径时，会尽量避开雷达上显示为黄色和红色的区域，以保证飞行安全。

飞机气象雷达工作原理示意图

可就在这次飞行中，当飞机即将抵达日惹市时，飞行员发现气象雷达显示前方有一大片红色区域，这表明前方有雷雨存在。同时，机长注意到在红色区域中间有一道显示为空白的走廊，刚好可以供飞机通过。于是，在向管制员申请并得到同意后，他们调整飞行的方向，朝这条走廊飞去。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与走廊越来越接近，气象雷达所给出的显示发生了变化。那条本来不存在危险天气的走廊在雷达屏幕上突然变成了红色。来不及改变航线的飞机径直扎进了一片积雨云中，滂沱的雨水迎面砸向飞机，空气中的乱流也使飞机开始上下震颤。在客舱中，由于预先收到了系好安全带的提醒，乘客们并没有受伤，但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还是令他们惊慌失措，纷纷祈祷飞机能平安脱险。此时，更大的厄运悄然降临……就在两位飞行员竭力驾驶飞机与风雨搏斗时，飞机的两台发动机几乎同时熄火，停止了工作。处于危险中的飞机丧失了动力，开始下坠。两位飞行员按照相关手册给出的标准流程，试图在空中重新启动发动机。但在尝试了两次之后，发动机仍然没有恢复正常的迹象。

飞机正常飞行过程中的电能来自发动机上附带的发电机，发动机熄火使飞机的供电也处于短缺状态。在尝试重启发动机无果后，飞行员意识到他们还可以使用安装在机尾的辅助供电单元（APU）。在正常情况下，APU一般是在地面上关闭发动机的状态下为飞机供电。而在紧急情况下，它也可以为飞机提供备用电能。就在副驾驶按下启动APU开关的一刹那，飞机彻底失去了全部供电，本来还能使用的电子仪表全部停止了工作。当副驾驶绝望地使用无线电通信喊出三声代表紧急情况的“Mayday”时，能听到他的呼喊声的却只有机长和机舱内的乘客，因为无线电系统此时也因为停电而无法收发信号了。

印尼航空421号航班迫降在梭罗河上

在经历了短暂的恐慌和绝望后，两位飞行员决定放手一搏。此时，飞机已经下降到距离地面约2400米的高度，飞行员已经可以看清地面的情况，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大片的稻田和从稻田间流过的梭罗河。在判断迫降在稻田上风险较大后，机长决定在梭罗河的河面上实施迫降。在正常工作状态下，飞行员使用操纵杆和脚舵能够通过液压系统转换为飞机机翼上的变化，例如，如果飞行员向左压操纵杆，飞机主机翼上左侧的副翼向上抬起，右侧的副翼向下拾起，飞机就会向左滚转。由于液压系统提供了驱动副翼发生变化的动力，飞行员对操纵杆的操作是不用费什么力气的。然而，在飞机失去动力又停电的情况下，飞机的液压系统停止工作，控制飞机翼面的动力就要完全来自飞行员自身的力量。在竭尽全力之后，飞行员终于避开了横亘在河流上的一座桥梁，并在撞到另一座桥梁之前将飞机成功迫降在了河面上。除了处于飞机尾部的一位乘务员因为机尾与水面接触时的巨大冲击力而被甩出机舱、不幸遇难外，飞机上包括飞行员在内的其他59人全部生还，堪称奇迹。

印尼航空421航班残骸

后续的调查表明，气象雷达之所以将飞行员误导进了雷雨区，是因为当时的雷雨区中含水量太高，密集的水汽吸收了本应被反射回雷达天线的电磁波，使雷达给出了此处没有危险天气的错误显示。飞机飞入雷雨区后，大雨夹杂着冰雹进入发动机，超过了发动机对暴雨天气的设计极限，导致发动机停车。同时，由于维护工作的疏漏，飞机上的锂电池处于不正常的工作状态。两次重启发动机的尝试消耗了锂电池不少电能，致使锂电池的电压下降为正常状态下的一半，不但无法启动APU，还使得飞机的全部供电中断。在此次事件后，调查人员为发动机制造商、飞机制造商和航空公司给出了不少针对性的安全建议，使他们能够改进各项设计和流程，以保证之后的飞行更加安全。

后来，人们关注到这位英雄机长——阿布杜尔·罗扎克，他从小家境贫寒，通过不懈的努力考入飞行学院，然而支撑他接受教育的唯一机会就是赢得奖学金。在这种境况下，阿布杜尔从未松懈，最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成为一名飞行员。虽然，他并未像萨利机长一样通过电影被世人熟知，但这次几近完美的河面迫降还是使阿布杜尔成了乘客们心目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