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或者消失

2019-06-05 01:14阿土
大理文化 2019年5期
关键词:波浪音符天空

阿土

阳  光

一页两页三页

在无意中掀开

被风折叠

在水面上成为跳跃的波浪

在玻璃中成为火焰

那些令人惊异的灰尘

细小,琐碎,不能轻易发现

它们保持着原初的姿势

从起伏到穿越到入侵

随意,任性,不受任何阻挡

我要如何形容这个过程

在草木中成为花朵

在人体中成为骨头

以关心世界和关心生命的速度

在天空中种满色彩

流  云

从一个方向到另一个方向

漫卷的旗帜,鲜明

从一个波浪到另一个波浪

激动的烟岚,荡漾

我在凹陷的河岸之上

看回旋的水流挽起花儿

扬着鞭子,甩出长袖

情景像川剧的变脸

瞬息,只留下惊艳的镜头

真的,我更喜欢变化多端的人物

从帝王将相到平民百姓

从俗世的众生到超然的佛陀

从熟悉到陌生,从痛苦到快乐

他们被风一视同仁

被脱缰的野马带走面孔

我就那么看着他们出现和消失

既面对真实也面对虚幻

屋  檐

用翘起的目光打量乡村

挂在墙上的镰刀

堆在墙角的锄头

那些被锈蚀的铁

以日渐式微的姿势

缝补着时代被遗忘的细节

而我藏匿其下的童年

所有的旧事一扒即出

除了干净的笑声

就是不设防的啼哭

那时候孤独不可感觉

四下里是明亮的阳光

把我们照得生机勃勃

夜里,只要有人点起了灯笼

整个村庄都浮在了天空

雁  阵

当我觉得

它们是时序之弓射出的箭

在过往的天空上

沿着一条特定的路线

目标明确

不偏不斜,不错不乱

那时候

我就会突然产生一些想法

自己也该有个靶心

或设定为家或设定为理想

在迷惘时

有可以修正的方向参照

菊  花

黃色也好,绿色也好,白色也好

修长,丰满,或者玲珑

妖艳,野蛮,或者仙风道骨

金盏,银苞,或者琉璃

叫得出或者叫不出的名字

所有的美在眩晕的光照里

重叠着沉默的渴望

贫瘠并不是最要紧的

偏僻也可以忽略不计

即使是含苞不能开放

即使呼吸在一瞬间被封住去路

即使只剩下立在悬崖上的残躯

一生的坚持,并非

只为了一两句文字的赞叹

可以是亭亭玉立的仙姿少女

可以是文质彬彬的优雅书生

可以是弄玉吹箫的缥缈

可以是湘灵鼓瑟的清凉

也可以是风吹书页的散淡

唯秋天过后,对待生死的态度

成为季节无法超越的音符

树  影

是梦里参差不齐的阳光

是歌声里无意划破的音符

是和我一起行走的兄弟

邻家姐姐的韶华突然消逝

她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

摁灭了我刚刚擦亮的火柴

该是多么执拗的念头呀

我想,她对我明明有着感觉

曾经盈满笑容俯下身体

在我耳边留下凌乱的呼吸

那气息差点就融化了我的思维

当然,她知道我一点也不笨

否则我不会发出笑声说痒

也不会看到祖父的坟头

在身后的不远处

洋槐花正开成一朵朵的铃铛

在风的吹动中

发出没有声音的回响

烟  火

时光轻叩着村庄

柴门在吱呀声中打开

一股被熏黑的风迎面扑来

我没能忍住喷嚏

也没能把涌出的泪水揉回

只能任由它的折磨

把一张脸弄得五彩缤纷

这些年我越来越多地想起这些

在回放的镜头中毫不起眼

它们散落在记忆的最底下

被无数重要的事情压着

但是,生活不会抹去它们

在我们的生命里,它早已结成

和柴米油盐一样的痂

拱  桥

总以为驼了背的人都已经老了

老了便不再有牵绊

像在流水中看透了悲欢的人

已经悟出正果,到达彼岸

可是那些不语的石头总是与我为敌

无论它们沉没在水中还是露在水上

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

爱理不理地任我走来走去

直到我把影子走得曲曲折折

晚  霞

他们说那是最后的光芒

是抽去了木头的炭火

是灰烬前的挣扎

是寒冷开始的余温

是不能穿鲁缟的强弩之末

我静静地盯着那些散射的线条

那些绚烂至极的微粒

变化异常的美

我不敢轻易发出声响

有些色彩一经触碰便不能重现

青  春

从鸟鸣里拔出的草

一挺身便绿得疯狂

绿得盎然,绿得肆无忌惮

从血管里向外听

激情涌动,有兴奋的嚎叫

有属于一段时光而男女无别的嚎叫

从骨头里向外听

筋脉柔韧,有无穷的张力

有一点即着的火且经久不息

头顶上的阳光呀

亮得奇异,亮得焕然

亮得越过了太阳的高度

这个季节过去的真快

只一回首,流水中老树横斜

月光的清辉洒满枝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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