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娜 卜雨欣 赖芷舒 钟溦烨 彭仁贤
[提要] 本文以广州市为例,研究流动人口的住房状况对其城市融入的影响。通过实地调研及访谈的形式,了解流动人口的住房现状。并从经济融入、社会融入、心理融入等三个维度进行研究分析,研究发现:流动人口多以家庭形式进城务工;在城市的住房拥有率不高,多以租房为主,且住房拥挤度较高;近郊区和城中村因住房和通勤成本低、交通便利,是流动人口的主要居住地。
关键词:住房状况;流动人口;城市融入
本文为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住房实现模式与广州市流动人口城市融入:作用机制与政策路径”(2016GZYB06);广东省创新强校工程2017年度课题特色创新(2017GXJK078);广东工业大学大学生创新训练项目(201711845193)结题成果;指导老师:明娟
中图分类号:C92 文献标识码:A
收录日期:2019年3月8日
一、引言
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17年中国城镇人口规模为81,347万人,城镇化水平达到58.52%,其中城镇流动人口约为1.72亿人,占城镇人口比重约21.2%。可见,流动人口是城镇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城镇化水平的提高有着重要意义,他们为城市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然而他们在城市的居住情况却逐渐成为城市化进展的障碍。特别在当前市场经济条件下,随着住房分配制度的改革、住宅产业化步伐的推进、住区管理体制的变迁以及城市住宅开发渠道的日益拓宽,各种新型的住区不断涌现。对市场经济的发展来说,城市居住空间分异与居住隔离的出现是其不可逾越的阶段,而目前城市社区居住隔离的现象也日趋明显。居住隔离不仅表现在居住环境、居住条件上,更直观地体现在居住空间上的隔离。解决流动人口的这种居住问题成为流动人口融入城市从而推进城市化的关键,因此流动人口的居住情况受到了广大学者的关注。
刘厚莲利用了2010~2013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分析了我国5个特大城市的流动人口住房状况,发现特大城市流动人口住房以租住私房为主,住房水平较差。杨菊华分析了近十年流动人口住房来源的变动趋势、基本特点等,结果表明,约七成流动人口租住私房,拥有住房的比例很低。虽然刘厚莲、杨菊华等学者使用了好几年的检测数据进行分析,覆盖面更广泛,但是缺乏对流动人口的实际住房情况的了解,另外有学者通过实地调研的方式进行研究。朱金楠通过问卷调查与访谈相结合的方式,来分析南京市六个城区的外来务工人员住房状况,发现外来务工人员的住房来源主要以租赁房和集體宿舍为主。吴维平、王汉生通过对京沪两地流动人口住房现状研究,发现流动人口住房主要以租赁私房和单位宿舍为主。本文以广州市为例,基于住房状况的视角,进行实地调研及访谈,分析流动人口的住房状况,研究住房状况对流动人口城市融入的影响,并有针对性地提出可行性建议,以期为改善流动人口住房状况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参考。
二、研究设计
本文主要采用实地调研的方法,鉴于时间、资金、人力的限制,选取广州市流动人口较为密集且更具有代表性特征的5个城区,包括天河区、海珠区、荔湾区、白云区和番禺区,进行问卷调查,辅以访谈,收集该群体的基本情况、住房状况以及城市融入情况等方面的资料。对收集到的问卷进行筛选,剔除无效问卷后录入,采用频数分析以及交互分析的方法进行定量分析,并结合访谈资料以及文献研究进行整理分析,得出客观科学的研究结果。本文以描述性分析为主,具有一定的探索性。
本次调查共发放的问卷为225份,有效样本为201份,有效问卷回收率为89.33%。从样本的基本情况来看,他们具有以下特征:
第一,性别特征:男性占51.74%,略多于女性。
第二,年龄特征:18~39岁共占81.59%,大部分为青年人,可见,广州市流动人口呈现年轻化的特征,青年人成为广州市流动人口的主体。
第三,婚姻特征:已婚占55.72%,略多于未婚。
第四,文化特征:该群体以高中、中专学历最多,高达49.25%。高中、中专、大专和本科共占75.12%,说明广州市流动人口的受教育程度不低,知识水平较高。
第五,职业特征:本次调查显示64.18%从事服务业,其次是制造业占31.34%,建筑业和其他行业占少数。可见,服务业与制造业是广州市流动人口流入城市主要从事的行业。
第六,来穗务工年限:由于样本年龄整体偏小,大部分为青年人,该群体来穗的年限多在1~5年之间,占45.77%。此外,来穗10年以上的比例较高,占19.4%。从问卷调查及访谈情况来看,这部分人大多数已婚,工作稳定,城市融入度较高。
第七,个人月收入水平:样本群体的个人月收入水平在4,001元以上的比例最大,占59.2%,但仍有一小部分人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说明广州市流动人口的收入水平存在一定的差距,可能存在两极化发展的趋势,导致贫富不均问题。
第八,家庭成员随迁情况:有家庭成员随迁情况的占50.75%,主要为配偶,占69.03%,其次为子女、父母,说明广州市流动人口有正从独自进城向家庭式迁移转变的趋势。独自来穗的占49.25%,说明这一群体可能缺乏满足携带家眷迁移的现实经济基础和相关政策等条件,同时也可能产生留守老人、妇女、儿童等问题。
三、流动人口住房状况分析
(一)住房方式。在本次调查的样本群体中,多以租房为主,占67.16%。经过深入访谈了解发现,租房方式的选择之所以占大多数比例,是由于该群体认为租房更可以满足他们对私密性个人空间的追求,同时更具自主性、便捷性,更能给予他们归属感。单位集体宿舍的占比为12.44%,这一住房方式存在节约住房成本的优势,对收入水平较低的流动人口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在本次调查的样本群体中,自购房所占比例为11.94%,说明广州市流动人口在城市的住房拥有率不高,居住隔离较强,在城市居住仍具有明显“临时性”特征,从而会导致归属感缺乏,不利于其融入城市。
(二)居住形式。居住形式用来考察流动人口在城市生活和谁居住以及同住人数的问题。本文从同住人数及身份着手,并将其进行交互分析,来探讨流动人口的居住形式。在本次调查中,同住人数最多为10人。与1人同住情况所占的比例最高,为25.37%,此时多为配偶;其次为与3人同住,占24.88%,其身份多为配偶及子女;再次为与2人同住,占14.93%,多为配偶及子女。由此可知,广州市流动人口以家庭形式进城务工所占比例较大,呈现出家庭指向性特征,举家迁移成为广州市流动人口流入城市的新模式。这种家庭式迁移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城市融入,同时,它在客观上也会对住房供给模式提出新的要求,推动住房供给模式更多样化发展。
(三)住房条件。本文选择住房面积、居住位置、住房配套设施三个指标来考察住房条件。
1、住房面积。调查结果显示,住房面积在50~60平方米占比最高,为18.91%;其次是40平方米以下,占18.41%,再次是100平方米以上,占17.91%。从这个数据难以得出关于广州市流动人口住房面积情况的结论,于是本文引入居住人数这一变量进行交互分析,发现人均住房面积在25平方米以下的约占66%。据广州统计局2017年统计年报显示,广州市人均住房面积为29.86平方米,可见,广州市大部分流动人口住房面积低于全市平均水平,住房面积小,说明广州市流动人口在城市住房拥挤度较高,从而会导致其住房舒适度较低。
2、居住位置。调查发现,样本群体选择近郊区的占比为36.32%,其次是市区(非中心地带),占33.83%,再次为城中村,占23.38%,选择远郊区的仅占6.47%。近郊区和城中村主要是城郊结合部以及工业园区,由此可以看出有五成以上的流动人口居住在这些地区。通过进一步访谈了解到,住房和通勤成本低、交通便利是这些地区成为居住首选的主要原因。
3、住房配套设施。住房配套设施是衡量居住水平的一个指标。在本次问卷中,调查了下列9种设施在流动人口居住场所的拥有情况,其普及情况由高到低依次排序是:卫生间(96.02%)、热水器(94.53%)、厨房(86.57%)、洗衣机(84.58%)、空调(83.08%)、冰箱(77.11%)、电脑(76.12%)、阳台(74.13%)、电视机(70.65%)。由此可以看出,广州市流动人口的住房配套设施比较完善,普及率很高。
(四)住房满意度。住房满意度,是从个体自我感受的角度对其住房状况所做出的主观评价。本文将流动人口的住房满意度分为很不满意、不满意、一般、满意四个等级,通过调查数据可知,很不满意占1.49%、不满意占37.31%、一般占33.33%、满意占27.86%,不难发现广州市流动人口对于其住房状况的整体满意度不高,仅为27.86%。通过引入年龄这一变量进行交叉分析,发现18~28岁的流动人口的住房满意度是最低的,说明青年流动人口对住房有着更高的要求,是一种自我意识的提升。此外,住房满意度为一般的占33.33%,从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出流动人口面对住房状况不佳却无力改变的无奈。房价高企,生活成本日益增长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渴望在广州扎根的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的步伐。
调查结果显示,在住房不满意的情况中,该样本群体对环境卫生最为不满,占47.44%;区位交通次之,占33.33%,生活配套措施占29.49%,住房面积占21.79%,治安状况占19.23%。这与其居住的位置有很大的关系,大部分流动人口选择租住在房租比较低的近郊区、城中村的出租屋,“脏、乱、差”现象突出,住房面积狭小,从而会降低整体的满意度。同时,还有26.92%的群体对租金表示不满。经过进一步访谈了解得知,获得更多的经济收入是流动人口进城务工的首要目的,但较高的住房成本透支了他们在其他方面的需求,加之住房租赁市场的不健全、业主乱收费,增加了他们的生活负担,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他们的住房满意度,进而可能导致他们对这座城市缺乏好感和认同感,不利于城市融入。
此外,值得关注的是该群体有10.26%对邻里关系表示不满。据了解,该群体住房中缺乏统一管理的小区、社区活动以及休闲娱乐公共空间,导致邻里间交流接触机会甚少,从而产生居住空间的隔离,难以建立生活共同体,不利于他们融入城市。
四、流动人口住房状况对城市融入的影响
住房具有使用价值、生活价值、象征价值,对于流动人口而言是实现城市融入、身份认同的关键。不同的住房状况影响流动人口对社会交往和生活方式的选择,经济融入是城市融入的基础,决定流动人口是否能够立足城市。社会融入是城市融入的關键,决定流动人口是否能够适应城市社会互动规范;心理融入是城市融入的核心,决定流动人口是否认可城市身份,内化城市文化、生活价值观念。
(一)住房状况对经济融入的影响。经济融入是城市融入的起点和基础,居者有其屋,相对独立的、稳定的住所、租房、购房等多种住房的获得为流动人口提供了安全感和归属感。调查发现,流动人口在城市住房的主要类型为租赁房、住亲戚家和单位宿舍三类。这三类住房能在很大程度反映农民工在城市住房的全貌。相比较于单位宿舍的不安定性和寄住在亲戚家的不稳定性,租房提供了更大限度的自主性、隐私性和“在家感”,且比其他形式提供了潜在的更好的居住条件。随着流动人口在城市逗留时间的延长,以家庭形式进城务工的比例有所增加,相当一部分人定居意愿随之增强,同时带来有配偶或者子女随迁到大城市生活,为了满足“家庭式”生活的需要,他们更倾向于搬离员工宿舍,选择租房作为定居城市的过渡形式。而在调查中也印证了这一点,60%以上的流动人口选择租房,其次是集体宿舍(10.95%)和住亲戚家(8.46%)。值得注意的是,11.94%的流动人口在城市选择了自购房,但处于相对低的比例,侧面反映出流动人口内部的分化,仍有一大部分流动人口未能实现城市的经济融入,缺少稳定住房带来的安全感。
从收入情况来看,近六成的流动人口月收入在4,000元左右,而广州市人均工资在7,200元,可见流动人口要想定居城市,高昂的房价和低收入的不匹配成为城市融入的经济障碍。
(二)住房状况对社会融入的影响。社会融入是城市融入的广度,流动人口的住房状况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在城市的社会交往情况,流动人口来到城市,但社交圈并没有随着地域的变化而融入。大多数流动人口平常多会以休息、逛街、上网等这些限制交际圈的活动来消遣空闲时间,缺乏与城市居民交流的机会。目前,流动人口在居住方式上主要是以 “村落型”聚居為主,租住在城市的边缘地区、远郊区、城中村,形成以亲友、同乡为纽带的聚居区,这样的“居住隔离”导致流动人口与当地社会没有过多的交往,长期的空间限制使得不同社会阶层之间的社会距离拉大。
再者,社区作为“乡—城”流动人口生活的落脚点和城市融入的起点,有助于流动人口适应城市社会并建立身份认同。但本次调查发现,大部分流动人口(78.11%)并不参加居住社区开展的活动,并且在只有18.91%的人与周围的当地人经常交往,社区公共空间的区隔制约了流动人口与本地人的互动频率;其次,文化交融作为社会融入的高级阶段,在乡村文化和城市文化的碰撞中,流动人口是否愿意接受新的城市文化?是否较好地掌握流入地的交流语言?语言能力和语言实践既反映流动人口与城市居民的沟通能力,也会影响他们对当地文化习俗的了解程度。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大部分流动人口对于粤语处于会听不会讲的阶段,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他们并不愿意彻底融入城市文化,在这种状态下,流动人口很难会把自己当成当地人,缺乏认同感、归属感。形成“半市民化”封闭状态。
(三)住房状况对心理融入的影响。流动人口对自己所扮演角色的回答,反映出自身对角色的认知和认定。在问卷调查中,占90.55%的调查者认为自己不是广州人,只有仅仅9.45%的人认为自己是广州人,这种角色认知是一种主观意识和感受,说明大多数流动人口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是模糊的。把自己看作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并没有在心理上完全认同自己是城市的一分子。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广州本地人是否会对外来流动人口也有看法呢?为此,我们在问卷中设置了这样一个问题:您在广州务工时是否受到本地人的歧视?从数据的整理来看,只有28.66%的不知道这种情况,最多的人(57.71%)选择“没有经历但是听说过”这个选项,说明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当地人对他们不那么友好,城市居民交往意愿更加内卷化。结合访谈,有流动人口表示城市居民不愿意与他们靠近,与他们的关系比较疏远,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流动人口与城市居民交流的信心。
稳定的住房是合法身份的象征,没有稳定的住房,流动人口在心理上难以面对从“乡里人”变成“城里人”身份转变的障碍,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流动人口家庭的阶层认可和社区归属。
五、结语
本文采用实地调研的方法,对广州市流动人口比较密集的5大区域进行问卷调查和访谈,通过调查数据分析了广州市流动人口的基本情况、住房状况以及城市融入情况。研究发现:(1)流动人口在城市的住房拥有率不高,多以租房为主;(2)该人群多以家庭形式进城务工,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城市融入;(3)大部分流动人口在城市住房拥挤度较高;(4)近郊区和城中村因住房和通勤成本低、交通便利,是流动人口的主要居住地,但这些地方也存在不足之处;(5)住房满意度低,青年流动人口对住房有着更高的要求。对于上述问题,广州市政府已实施许多举措,从之前的落地签到现在的居住证,积分入户也进行了相应的调整,包括取消了“符合计划生育”的要求、学历入户年龄或放宽到5岁等。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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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杨菊华,朱格.心仪而行离:流动人口与本地市民居住隔离研究[J].山东社会科学,20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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