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华,孙元君
(辽宁大学 经济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也产生了资源的极大消耗和环境的严重污染,当前粗放外延式发展造成的污染已逼近中国环境的承受极限[1]。2007年中国超过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碳排放国,根据陈诗一(2009)的测算,占GDP总量40.1%的工业消耗了全国能源的67.9%,排放了83.1%的CO2[2]。美国耶鲁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联合发布的世界环境绩效指数(environmental performance index,EPI)显示,2008年中国的EPI指数为65.1,在149个国家和地区中排第105位,2012年排第116名,2014年排名继续下降两位,居118名,这说明和其他国家相比,中国的环境状况不仅较差,还呈现出进一步恶化的趋势。
在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后,国际贸易和外资的利用强化,使得中国的经济和技术快速发展,同时环境恶化加快,环境保护相关的政策陆续出台。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战略中,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促进产业升级是发展的关键所在。
经济增长和环境污染是社会发展过程中两个重要的方面,处理不好二者关系将导致社会生产偏离正常秩序,引发一系列问题。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在确保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基础上,寻找经济增长同环境保护协调共生的作用机制,探索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机理,通过适当的环境规制政策推进产业结构的升级,实现经济持续发展和环境不断改善的“双赢”局面,对于提升中国可持续发展能力以及环境规制绩效的改善等方面有着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战略性意义。
现有文献中关于经济增长和环境规制的研究相当丰富,随着环境问题不断加重,环境与经济增长之间的研究越来越受到学者和政府的重视。对此国内外学者运用不同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样本,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得出了不同的结论。总结起来大致可分为三种。
一是环境规制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经济增长。主要用环境规制的“成本效应”解释,即环境规制增加了企业在环境保护方面的支出,对生产方面的投资产生挤出效应,弱化了企业的新技术、新产品的创新能力和盈利能力。此外,环境保护的投入增加了企业的生产成本,降低企业的竞争力,从而阻止了经济的增长。乔根森和威尔考克森(Jorgenson & Wilcoxen,1990)、格雷和舍德贝吉安(Gray & Shadbegian,2003)先后研究了环境规制对美国污染密集型行业和制造业的影响,发现环境规制对经济的增长有着明显的负面作用[3-4]。吉维拉和派兹科(Kiuila & Peszko,2006)通过研究波兰实施的气体排放限值政策对经济的影响,亦发现是抑制作用[5]。李泳和李金青(2009)用非线性动态投入产出模型对中国多个生产部门的研究发现,环境保护投资的增加,会造成GDP的下降,其下降幅度呈现出近似指数上升的趋势[6]。黄菁(2010)的研究也表明,环境规制强度与经济增长存在反向关系[7]。
二是环境规制可以显著地促进经济的增长,即著名的“波特假说”:合理的环境规制不仅不会增加企业的成本,反而可以刺激企业的技术创新,提高其生产效率,降低企业成本,提高其产品的竞争力,从而促进经济增长,换言之,经济的增长和环境保护能兼得。环境规制只是在短期内增加了企业的成本,但是在长期能够优化资源的配置,采用更高效的生产设备和生产技术,促进产业结构优化调整,带动经济的增长。波特(Porter,1991)认为日本和德国在实施严格的环境规制的前提下,其GNP和生产率的增长率超越美国就是一个重要的佐证[8]。兰乔夫和莫迪(Lanjouw & Mody,1996)通过对德、日、美三国以专利发明为代表的技术创新对环境影响的研究发现,技术进步能够显著地促进企业的节能减排[9]。伯曼和布伊(Berman & Bui,2001)在对美国炼油行业的分析中发现,环境规制促进了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10]。马赞尼和佐波里(Mazzanti & Zoboli,2009)对意大利的29个部门进行分析,发现环境规制对绝大多数部门有显著的促进作用[11]。肖兴志和李少林(2013)把环境规制的作用细分成三种传导机制,用中国1998—2010年省际动态面板数据进行分析,发现环境规制强度对产业升级的方向和路径产生了积极的促进作用[12]。王兵等(2008)对APEC17国的实证分析[13]和查建平(2015)基于经济增长分解视角对2003—2010年间省际工业数据的分析[14],都支持“波特假说”。
三是环境规制和经济增长之间并不存在显著的因果关系。康拉德和瓦策(Conrad & Wastl,1995)研究了德国的环境规制对各行业的影响,分析发现环境规制对各行业具有不确定性,有些部门行业验证了“波特假说”,有些部门行业遵循着“成本效应”,其他部门两者的关系并不显著[15]。宋马林和王舒鸿(2013)将环境规制的影响因素进行分解,并用非径向SBM模型对环境效率影响进行研究,结果显示,环境规制有着较强的区域性,东部区域能够促进环境技术的进步,优化产业结构,进而推动环境效率整体的提升,而中部区域却并不显著,西部区域有着较为显著的负面影响[16]。熊艳(2011)对2004—2008年省际面板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结果显示环境规制和经济增长之间存在着U型非线性关系,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和经济的发展阶段有关[17]。谢涓等(2012)[18]、李斌(2013)[1]、王小宁和周晓唯(2015)[19]分行业分地区对环境规制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进行区域性研究发现,在经济发达的东部地区环境规制能够优化地区的产业结构,对经济增长有着较为显著的促进作用,中部地区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并不明确,西部地区却有着较为显著的负面作用。可能的原因是东部地区的环境保护导致的技术创新能够显著降低企业成产成本,而中、西部地区企业创新能力不足,企业更偏向于对发达地区先进技术的引进,以降低企业成本,此外,中、西部地区的政府为发展经济,主动或被动地接收东部地区高能耗高污染企业,成为“污染避难所”。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文献从其他角度研究了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作用。谢众等(2013)利用2000—2010年的省际面板数据,研究了自然资源禀赋和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的作用,结果显示自然资源禀赋对经济增长有着显著的促进作用,而环境规制能够部分抵消自然资源禀赋对经济的促进作用[20]。徐圆和赵莲莲(2014)从国际贸易角度出发,研究发现国际贸易在短期内会带来环境的负面作用,但是长期来看,国际贸易能够改善中国的经济环境和生态环境,同时优化产业结构,促进经济增长[21]。
回顾现有文献发现,大多数研究是将中国划分成东、中、西三部分,研究主要体现在国际贸易、产业转移、技术创新、成本收益等方面,在分析环境规制时较少考虑环境规制滞后项问题。随着区域针对性发展政策的实施,从东部开放到西部开发,从东北振兴到中部崛起,中国四大经济板块格局越来越清晰,本文借鉴张波(2009)[22]、徐波等(2018)[23]的划分标准,突破常规的三大经济区划分标准,划分为四大经济区域,即东部地区、东北地区、中部地区以及西部地区,结合其区域经济自身的发展状况能更准确地反映出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发展的影响程度,同时将环境规制的滞后效应纳入分析模型中,分析环境规制滞后期是否对经济产生影响;运用交互项来分析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合理化及高级化对区域经济增长的间接效应。
环境规制的实施对企业发展的影响或是转移到“污染避难所”,或是倒逼技术创新。经济相对发达的东部地区与相对欠发达的东北以及中、西部地区,环境规制的实施会产生不同的影响,并促使发达地区的高污染高能耗产业转向环境规制相对较松的欠发达地区,东部地区借助其区位优势加大技术创新,进而带动区域经济发展。但是随着环境规制的加大,技术创新的边际收益小于环境治污边际成本时,经济将出现下滑现象,直到新兴产业出现带动区域经济新一轮的增长。但对于东北及中、西部地区,在发达地区产业转移减缓、技术创新成效尚未凸显时,经济将出现下跌趋势,随着创新成果的应用,效率提升会带动区域经济增长。基于此,本文提出第一个假设:
假设一:随着环境规则的增强,东部发达地区区域经济将呈现先增后减现象,东北及中、西部地区呈现相反现象。
对产业结构高级化通俗的理解是国民经济的产业结构由劳动密集型为主的低级产业向以技术、知识密集型为主的高级产业转移的过程。在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过程中经济增长由要素驱动转向创新驱动,高级化过程中必然带来新技术、新业态的产生,进而推动地区经济增长。基于此,本文提出第二个假设:
假设二:产业结构高级化,在经济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都会对经济增长产生积极的促进作用。
区域经济发展非平衡的原因主要来自效率的不一致性。环境规制的实施使经济发达地区污染不达标企业向环境规制相对宽松的地区转移,带动移入地区产业生产效率提升,间接带动产业结构合理化,进而对区域经济增长产生正向促进作用。但对移出地而言,污染企业转移,留下相对清洁型的产业及服务性产业,在新兴的信息产业带动下,服务业利润空间加大导致服务业发展速度快于制造业发展速度,不利于产业间投入产出耦合程度的均衡发展,因此本文提出第三个假设:
假设三:环境规制对区域产业结构合理化产生异质性,在环境规制较弱地区带动效率整体水平提升,在环境规制较强的发达地区,推动第三产业快速发展,不利于产业间投入产出耦合程度的提升。
1.被解释变量
本文选取地区生产总值(gdp)作为被解释变量,为了保证分析结果的稳健性,同时选取地区人均生产总值(rgdp)来衡量经济发展状况。为了剔除价格因素,本文以各省级区域2005年物价指数对地区生产总值原值进行平减。
2.解释变量
对环境规制(eri)的衡量,现有研究中,格雷和德利(Gray & Deliy,1996)利用环境政策的颁布数量[24]、吴朝霞和张智颖(2016)用主观赋值法[25]来衡量环境规制强度,而近几年用得较多的是构建综合指标法来衡量环境规制强度[25]。考虑数据可得性,本文采用反映治污能力的环境治理投资额占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为确保稳健性,在稳健性回归中将排放强度(eri2)作为环境规制强度的衡量指标。
产业结构升级借鉴冀刚和黄继忠(2018)[26]分为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其中,产业结构高级化从两个角度进行衡量,一是第三产业产值占GDP的比重。二是认为产业结构升级体现在高端服务业发展水平,干春晖等(2011)认为在信息化时代服务化是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一个重要特征,用生产性服务业占第三产业的比重来衡量[27]。在信息化推动下,经济结构服务化是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表现,在服务经济时代,第三产业增长率将快于第二产业增长率,在第一产业占比相对较低且增长率维持相对稳定的情况下,本文在借鉴前两种方法的基础上,用第三产业产值与第二产业产值之比作为衡量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指标,具体表式为:
其中,i表示地区,f表示第三产业,w表示第二产业,t表示时间,hift表示i地区第三产业在t期的产值,hiwt表示第二产业在i地区t期的产值。
产业结构合理化表示产业间发展的协调性,本文借鉴唐晓华和刘相锋(2016)[28]的研究方法,采用度量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偏离系数的指标来衡量产业结构合理化:
其中,Vi表示i产业产值占总产值的比重,Ei为i产业劳动力占总劳动力的比重,鉴于第一产业产值及就业人数占比较小,本文仅从第二及第三产业考虑。
3.控制变量
受教育程度(ed)。随着教育水平的提升,其对环境保护意识观念逐渐加强,人均受教育年限的提升将从根本上带动社会劳动者素质的提升,同时带动劳动生产效应,进而推动经济的发展。本文在衡量受教育程度时采用受教育年限,鉴于2010年受教育程度中未受过教育的人数未统计,为了同一指标数据具有可比性,教育年限法的计算公式设定为:ed=未受过教育×0+小学×6+初中×9+高中×12+大专及以上×15。
资本投入水平(fa)。在索洛的经典模型中,推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之一是资本投入水平,随着技术进步,资本的投入由之前的规模效应递增慢慢过渡到边际效用是否递增并不确定。本文借鉴唐晓华等(2018)[29]对资本投入水平衡量的指标,选取固定资产投资额占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
创新能力(ti)。本文选取新产品产值占比衡量产业创新程度,环境规制对产业影响的积极方面是倒逼企业进行技术创新,在治污抗污成本加大时将倒逼企业进技术创新进而提升生产效率。
市场开放度(fi)。度量市场开放程度的指标有出口交易额、外贸依存度、国际化程度等,本文选用外商企业销售产值占总产值的比重,该项指标更能体现行业的开放程度以及外贸企业的规模及市场占有程度。
地区市场活力(mti)。本文选取技术市场成交额占生产总值的比重衡量。地区市场活力是衡量政策实施效果的有效方式,市场活力越高的地区其环境规制政策执行力越强,对产业升级的驱动作用越强,进而推动区域经济增长。
外贸发展规模(mo)。对外贸易发展规模的大小,体现对外开放水平的积累。同时为地区实施“走出去”奠定基础,通常用进出口额表示,外贸发展规模扩大带来的效应是带动经济的发展。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外贸发展规模由原来的人力资本、物质资本带动转向技术推动,带动产业结构升级。因此,本文选取进出口额占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地区外贸发展规模。
本文所涉及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中国高新技术统计年鉴》和《中国统计年鉴》,时间跨度为2005—2016年。限于数据可得性,选取除香港、澳门、台湾、西藏外的30个省级区域为样本。对于缺失数据,本文选取均值插补法及趋势分析法进行补齐。
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现有实证研究得出不同的实证观点。本文分别实证分析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增长的直接影响及间接影响,在分析间接影响时,从产业结构优化视角入手进行模型构建。在对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增长直接影响分析时,考虑到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存在滞后效应以及非线性关系,在模型中加入环境规制一阶滞后项,构建如下动态面板模型:
(1)
其中,i表示省级区域,t表示年份,GDPit表示i省t年份生产总值,eriit表示i省t年份环境规制强度,β为系数矩阵,Xit表示一组影响区域经济增长的其他控制变量,ci表示地区的非观测效应,nt表示时间的非观测效应,εit表示随机扰动项。对文中涉及的相关变量取对数形式,以减弱多重共线性以及异方差问题。
在此基础上,为了研究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作为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增长的间接传导机制,鉴于产业结构优化包含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模型中分别加入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与环境规制的交互项,研究环境规制通过产业结构高级化及合理化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本文借鉴温忠麟和侯杰泰(2004)[30]的处理方法,构建以下模型:
GDPit=α0+α1eriit+α2risit+α3(eri-aeri)×(ris-aris)+∑βiXit+εit
(2)
GDPit=α0+α1eriit+α2his+α3(eri-aeri)×(his-ahis)+∑βiXit+εit
(3)
其中,aeri、aris、ahis分别表示环境规制、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平均值。(eri-aeri)×(ris-aris)为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合理化交叉项,(eri-aeri)×(his-ahis)为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高级化交叉项。
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的非线性分析时,在豪斯曼(Hausman)检验后,选取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表1。
根据表1模型(1)的回归结果,就整体来看,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是促进的,且存在滞后效应。这种影响并非存在单调性,两者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且在10%的水平上是显著的,即环境规制在一定强度范围内对经济增长起到积极促进作用,当环境规制强度超过这一范围时,对经济增长产生消极影响。主要原因在于,随着环境规制的增强,企业或向“污染避难所”转移或进行技术创新,提高生产效率,从而带动地区经济增长。但是当环境规制强度超过一定程度时,这种提升成为一种普遍性时,不同地区环境规制强度差距缩小,弱化了“污染避难所”的吸引力,在重新洗牌的过程中,淘汰落后产业的同时新兴产业或支柱产业尚未出现,此时对经济产生下拉的影响。
按照四大区域分别进行回归,可以看出环境规制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倒U型关系出现在相对发达的东部地区,滞后一期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增长产生积极影响,环境规制对东部地区经济增长的倒U型关系通过10%的显著性检验。分析其原因,从东部地区经济发展历程来看,东部地区相较于其他经济地区相对发达,人均GDP相对较高,含较多一、二线城市,在改革开放初期,借助地缘优势,吸引外资的同时大力发展制造业,当时主要以要素驱动为主,引起环境污染等负外部性。随着环保意识的加强,环境规制的实施促使污染相对较重的企业向环境规制相对较弱的中、西部地区转移。与此同时,以创新驱动为主的新兴产业和服务业快速发展,新旧增长动能转换较为平稳。而当环境规制超过一定范围时,倒逼技术创新的激励作用将得到减缓,当生产效率的提升不足以弥补环境治理成本的增加时,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的增长将产生不利影响。
表1 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非线性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括号内数据为该参数的标准误差值。
从模型(2)、模型(4)、模型(5)可以看出,环境规制的滞后一期对区域经济增长产生抑制作用。东北地区重工业的发展曾经为中国经济增长立下汗马功劳,但其对环境也产生相当严重的污染。东北地区重化工业占整个地区的比重较大,且规模相对较大,鉴于重化工业企业的属性,环境规制实施导致企业治污抗污成本加大,迫使企业进行技术改进,但是技术创新存在时间周期,故环境规制对东北地区区域经济增长产生滞后抑制效应;对中西部地区,环境规制强度相较于东部地区较为宽松,因此,施加环境规制迫使企业一方面加大治污成本,另一方面改善生产技术,提高生产效率。在激烈的市场环境中,治污成本的提升必然导致部分企业退出市场,此时如果新技术、新工艺流程尚未引入,会导致区域经济增长的下滑。但是从整体的影响过程看,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增长呈非线性关系,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增长产生U型关系,三个区域均通过10%显著性水平。随着环境规制的加强,区域经济由下滑转为上升,表明随着环境规制强度的提升,区域经济发展由以环境为代价的粗放式发展转变为以新技术、新业态等新的发展模式带动区域经济发展。
其他变量对经济增长也存在不同程度的影响。具体来看:教育水平与经济发展水平正相关:平均受教育程度越高,接受以及运用知识的能力越强,无形的个人能力转化为可度量的财富的能力越强,这也是经济发展的最大推动力。但是西部地区受教育水平与区域经济增长呈现负相关,这说明,中、西部地区人才外流,特别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员外流现象较严重,区域人才培养并没能很好地服务于本区域,因而导致了两者呈现负相关关系;固定资产在经济发达地区与经济发展呈负相关。在迈向工业4.0过程中,人口红利逐渐消失,单纯的固定资产投资会挤占研发成本,抑制生产效率的提升进而对经济增长产生负向影响。然而,在经济相对滞后的中、西部地区,固定资产投资仍为边际收益大于边际成本,固定资产投资加大产业规模,地区产业规模报酬递增,从而会带动本地区的经济增长;技术创新水平、进出口规模以及技术市场成交额对区域经济增长均产生正向影响。技术市场成交额占GDP的比重越高表明技术创新应用水平越高,其对经济的促进作用越大;代表市场开放度的进出口规模与区域经济增长之间呈现正相关,表明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将市场对准全球才能更好地带动区域经济增长[31-32];外商投资水平与经济的发展呈现负相关。改革开放初期,以市场换技术的同时吸纳国内赋闲劳动力,这种模式曾经推动经济发展,随着开放进程的深化,本土企业在全球化市场中经过历练后,价值链中自主创新成果占据越来越多的比重,外资企业在中国采取“工厂车间”式战略,随着人口红利的日益消失,对中国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变得不再显著,甚至会抑制经济增长。
根据豪斯曼检验结果,本文对交互效应回归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对模型(2)、模型(3)按照经济四大区域即东北地区、东部地区、中部地区、西部地区分别进行回归。
1.东北地区交互效应分析
从表2可以看出,环境规制对东北地区经济增长产生消极影响。这与东北地区近几年的营商环境相关,市场活力不足,创新驱动有待挖掘,环境规制的加大,导致企业成本的上升,效率不足引起经济下滑,与现实相吻合;在模型(6)、模型(7)中产业结构高级化和环境规制的交互项的系数可以看出,产业结构高级化和环境规制的交互项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随着环境规制通过产业结构高级化对区域经济产生显著的正向效应,即环境规制的提升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拉动区域经济增长;产业结构合理化和环境规制的交互项系数为负,表明随着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上升通过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产生负的效应,即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的下降推动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产生正向促进作用,产业结构高级化对区域经济回归系数为正,表明结构高级化带动区域经济增长,产业结构合理化对区域经济回归系数为负,表明结构合理化对经济增长产生不利影响,原因主要在于服务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发展,带动市场需求的扩大,为满足需求日益的多样化,加大创新投入,进而以创新驱动带动东北经济增长;尽管随着经济的发展,产业结构逐渐变为三、二、一模式,服务业占比逐渐超过第二产业制造业占比。但是在世界强国中,支撑起强国地位的依然是工业化发展水平而非服务业发展水平,服务业作为工业企业的外围产业以服务工业化发展,环境规制的加强倒逼工业企业进行技术创新提升生产效率,并伴随服务业技术水平提升。这是导致中国产业结构合理化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其指数出现负数现象的主要原因。
表2 东北地区交互效应回归结果
表2(续)
注:*、**和***分别表示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括号内数据为该参数的标准误差值。
2.东部地区交互效应
从表3可以看出,环境规制对东部地区经济增长回归系数为正,但是不显著;产业结构高级化对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为正,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即产业结构高级化对区域经济增长产生显著的正向作用;产业结构合理化对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为负,但是不显著,即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提升可能会不利于区域经济增长;从产业结构优化和环境规制的交互项的系数可以看出,产业结构高级化和环境规制的交互项的系数为正,并在10%的水平上显著;产业结构合理化与环境规制的交互项的系数为负,在5%水平上显著,表明随着产业结构高级化,环境规制对东部地区经济产生积极影响,但是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提升对东部地区经济增长产生消极影响。
表3 东部地区交互效应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括号内数据为该参数的标准误差值。限于篇幅,表中只列出主要变量,作者备索,后同。
3.中部地区交互效应
从表4可以看出,环境规制对中部地区经济增长回归系数为负,表明过强的环境规制不利于区域经济增长,产业结构高级化及产业结构合理化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均为正,但是产业结构高级化对区域经济增长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呈现出积极的促进作用。而产业结构合理化对区域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并不显著;产业结构高级化和环境规制的交互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随着环境规制强度的加大通过产业结构高级化对区域经济增长产生正面促进作用,即环境规制越强,提升产业结构高级化对区域经济增长影响越大;产业结构合理化与环境规制的交互项的回归系数为正,表明环境规制通过产业结构合理化对中部地区经济增长存在正向影响,但是不显著,说明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提升通过环境规制对中部地区经济增长产生促进效应,即环境规制越强,提升产业结构合理化对中部地区经济增长产生同向影响,但是促进水平并不显著。
表4 中部地区交互效应回归结果
4.西部地区交互效应
从表5可以看出,环境规制对西部地区经济增长产生抑制作用,原因可能是西部地区环境规制的加强。在优胜劣汰的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淘汰高污染、低绩效的落后产业的同时,新兴产业及支柱产业尚未培育出来导致西部地区经济增长下滑;产业结构高级化对区域经济增长产生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倾向于技术含量高、科技水平发达、供给多样化的第三产业,用创新、需求驱动地区经济发展,走一条绿色健康生态发展之路。产业结构合理化对西部地区经济增长产生正向促进作用,但是并不显著,可能的原因在于第三产业生产率的提升带动地区生产率整体水平的提升,进而带动区域经济增长;从交互项来看,产业结构高级化和环境规制的交互项在西部地区显著为正,说明环境规制通过产业结构高级化对经济增长存在显著的正效应,即环境规制的增强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进而推动西部地区经济增长;产业结构合理化和环境规制的交互项在西部地区系数显著为正,表明随着西部地区环境规制加强,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提升对西部地区经济增长产生积极的正向影响。
表5 西部地区交互效应回归结果
5.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分析结果的有效性及可靠性,本文采用人均生产总值代替被解释变量地区生产总值,用环境污染水平代替核心解释变量环境污染投资额占生产总值的比重,对实证结果进行检验,分别从表2—表5中最右两列可以看到,稳健性检验结果与实证回归结果系数符号一致,主要区别在于系数大小以及显著性水平,这不会对实证分析的相关结论产生影响,说明前文的相关检验具有较强的稳健性,得出的结论是可信的和稳健的。
本文基于2005—2016年30个省级区域的面板数据,来分析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增长的直接影响以及间接影响,在分析间接影响时采用产业结构合理化及高级化和环境规制的交互项来进行分析,并将30个省级区域划分为四大经济区即东北地区、东部地区、中部地区以及西部地区,结果显示,从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影响的直接效应来看,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产生滞后效应,环境规制滞后一期对东部地区经济增长产生促进作用,东北、中部以及西部地区环境滞后一期对其区域经济发展均产生抑制作用;环境规制与经济发展之间呈现非线性关系,在经济相对发达的东部地区呈现倒U型关系,在经济发展相对欠发达的东北、中、西部地区,环境规制与区域经济增长呈现U型关系;从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影响的间接效应看,产业结构高级化对区域经济增长均产生促进作用,且环境规制通过产业结构高级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产生促进作用,产业结构合理化对区域经济增长存在区域异质性,在东北地区及东部地区产业结构合理化对区域经济增长产生抑制性,在中、西部地区对区域经济增长产生促进作用,环境规制通过产业结构合理化对区域经济增长的间接作用也表现出异质性,在东北地区及东部地区环境规制通过产业结构合理化的提升抑制区域经济增长,中、西部地区相反。结合以上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加快高新技术产业发展,鼓励企业依据自身发展情况,从政策方面着手调动企业积极性,加大科研水平投入,引进并学习先进的管理水平,如加大科研经费税收抵免水平,政府加大中、西部地区教育资源投入,提升教育资源利用率,设计有效教育机制,努力均衡优质教育资源共享,以提升整体受教育水平,教育推动技术进步进而推动经济发展。优化固定资产投资以及投资规模,
第二,结合区域经济发展现状,制定环境规制实施强度,在经济发达地区,科技水平相对较高,企业生产技术相对先进,在人才优势及区位优势的作用下,针对不同产业循序渐进提升环境规制强度,直至达到环境规制与经济增长“双赢”水平,在经济欠发达地区,在实施环境规制的同时,加大技术创新补贴力度,同时培育新兴产业以带动经济平稳发展。
第三,将发展第二产业作为经济发展的主力,以服务产业发展推动工业发展,为工业现代化发展作为服务依托。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如果没有稳固而又牢靠的经济根基,参与国的经济变动将引起“牵一发而动全一身”剧烈态势,借鉴德国在次贷危机以及欧债危机后的优良表现,必须坚持“中国制造”,激励企业创新,在《中国制造业2025》战略指引下,以第三产业服务于第二产业的发展,促使中国由“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