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然
独角兽、就业大户、政策支持、闪电上市、割韭菜……萦绕在工业富联(601138.SH)身上的种种标签,并没有因为其最终成功上市而消散。
公众对于工业富联的质疑,集中体现在对这个名字的质疑。一家雇用了数十万工人、在全球范围内规模最大的代工企业,忽然变成了工业互联网巨头。跨度之大,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就连对于工业互联网这个概念本身,大多数人也是知之甚少。
上市之后的工业富联很快破发,并腰斩式下跌。但随着东方通信(600776.SH)等5G概念股的火热,工业富联一度受到资金关注,股价陕速反弹。
云服务设备虽然看似高大上,但毛利率仅有4.65%。
股价波动的背后,是工业富联上市之后差强人意的业绩表现。
不论是“关灯工厂”、“工业大数据”还是“智能制造”,这些工业富联标榜给自己充满未来感的标签,都没能直接体现在其上市以来的几份季度报告中。
工业互联网这一根纤绳,能否拉动工业富联这艘千亿级大船?
当人们提到富士康的时候,人们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郭台铭、苹果手机。但提及工业富联,人们的认知却是模糊不清。只有对郭台铭麾下这家企业有更深的了解,人们才能一一撕去那些高大上的标签,回归到商业的本质。
根据募投规划,未来工业富联将“主要聚焦于工业互联网平台构建、云计算及高效能运算平台、高效运算数据中心、通信网络及云服务设备、5G及物联网互联互通解决方案、智能制造新技术研发应用、智能制造产业升级、智能制造产能扩建八个部分进行投资”。
成本管控能力是后天逼出来的,赚不到钱才是行业的先天现实。
“工业互联网平台构建”是最主要的工作,其他几项基本都是這个目标的细分目标,这是工业富联最主要的转型方向。也就是说,工业富联通过上市,主要解决的是生产方式的创新。
从其招股说明书可以看到,工业富联将自己定位为“工业互联网”企业,对标的两大同行分别是西门子和通用电气。
但同时直言,“发行人提供的产品或服务主要包括通信网络设备产品、云服务设备产品、精密工具和工业机器人产品。”
工业富联旗下业务并非是人们熟悉的富士康苹果手机组装,也不是其他品牌手机的组装业务,而是电信设备和网络设备的代工制造。
根据其2017年报数据显示,通讯网络设备的生产占到60.50%,是占比最大的一块业务,也是公司主要的收入和利润来源;
另外云服务设备虽然看似高大上,但毛利率仅有4.65%,与通讯网络设备的13.65%相比相差巨大。
这些才是为工业富联创造营业收入和净利润的业务。
而“云计算及高效能运算平台、高效运算数据中心”等大多数募投项目,都并非能够直接创造利润的最终商品。它们所起到的作用,是降低生产过程中的人力资源投入,提升生产效率,也就是增加代工业务的利润率。
弄清楚这个关键问题之后,投资者对于其业务、财务、未来机遇的分析才有意义。
财报显示,2018年前三季度,在台湾上市的鸿海精密工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营业毛利率为5.89%,ROE股东权益报酬率则为5.11%,郭台铭旗下的另外一家上市公司,香港上市的富智康集团(2038.HK)则是陷入亏损,毛利率为负数。
相比之下,至少截至2018年三季报,A股上市的工业富联在2018年前三季度销售毛利率“高达”8.15%,ROE20.91%,这已是郭台铭代工帝国中盈利能力最强的业务部分。
根据工业富联的介绍,其网络设备的主要客户是包括苹果、华为、Cisco、ARRIS、Nokia等。这些都是行业领先的网络解决方案商,工业富联对这些头部客户的依赖非常明显。
2015-2017年,来自前五名客户的营业收入占当期营业比例分别为76.81%、78.63%和72.98%。
与巨头的合作看似赚大钱的买卖,也对,也不对。这一点在郭台铭本人身上体现得最为充分。
哪个巨头能大过苹果呢?苹果业务长期占到鸿海60%以上的营业收入,这些业务在给鸿海带来足够多收入的同时,却并未给其带来与之相匹配的盈利能力。
“赤字接单,黑字出单”被视为鸿海系成本管控能力的体现,但这终究是羸弱赚钱能力造成的。
成本管控能力是后天逼出来的,赚不到钱才是行业的先天现实。
其中原因除了行业的激烈竞争,同时也在于代工企业的上游——巨头企业位居行业价值链的顶层,不仅能从消费者端赚取利润,对于产业链的上游同样有强大的掌控力。
这种掌控力直接体现在压缩供应商的利润,转化为自己更低的成本。不仅是苹果公司,全球各行业的巨头企业都是如此。
例如全球最大的家具品牌企业宜家,就是出名的供应商压榨者。其中国区零售总裁吉丽安曾直白的告诉媒体,“我们控制了供应链的所有环节,能使每个环节都有效地降低成本。”
以工业富联最重要的客户之一思科为例,2019年Q2销售毛利率高达62.38%,且常年保持在60%以上,但衡量Of,2收入成本占比的销售成本率自2014年以来逐年下降,分别为41.09%、39.62%、37.13%、37.04%、37.96%、37.62%,营业总成本/营业总收入的比值也从2014年的80.49%下降至73.21%。
可见,巨头企业对于成本的管控相当严格。获得它们庞大体量业务的代价,就是必须忍受其对自己利润的压榨。
假设工业富联能够成功开发出工业互联网的生产体系,提升了加工生产的效率,降低了人工成本。到时候多产生的利润,就一定是工业富联自己的吗?
恐怕未必。
“远水”有可能被上游截胡,“近渴”渴的却是自己。
国内如火如荼的5G宣传,并不能掩饰过去两年全球通信行业的弱势。
根据市场调查机构iSuppli的研究报告显示,2017年全球移动基础设施市场下降14%,包括所有类型的无线接入网络、开关和核心设备。
2018年,全球2G/3G/4G和5G基础设施硬件总收入相比上一年继续萎缩8%。
以通信设备代工作为主营业务的工业富聯,受到了市场连续两年大幅萎缩的巨大影响。
自2017年报开始,工业富联的存货水平就开始快速上涨,到2018年三季度已经457.69亿元,相比2016年报数据285.56亿元大幅度增加。
公司应收账款和应收票据同时快速上涨,2018年三季报达到903.28亿元,比2016年545.74亿元的规模接近翻倍。
与这两项重要指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工业富联营业收入和利润水平要慢得多。在上市时的招股说明书中,工业富联认为库存的增高是由于客户订单的增加导致的,但上市后远高于收入增长的库存增长,已经超过了订单增长的范畴。
公开资料显示,工业富联的主要采购模式包括了向供应商采购和“Buy and Sell”两种模式,均需要工业富联向原材料的供应商进行采购。
凭借自身巨大的采购规模,工业富联向供应商转移了一部分负担,在财务报表上形成了2018年三季度高达888.36亿元的应付账款,同时也导致了其流动负债的快速增加。
由于工业富联的客户大多为思科、华为等大型企业,因此基本不必担心应收账款不能收回的问题,但这些存货在正式出厂之前,都必须趴在工业富联账上。
按照工业富联的公司章程,对于库龄在—年以上的存货,公司全额计提存货跌价准备。
有观点认为庞大的营业收入规模——也就是在行业内的接单能力,是鸿海系最大的“护城河”,此言不假。如果没有对上游的掌控与转嫁能力,如此规模的应收账款和库存,足以将其他一般的企业压垮。
在经过100多个交易日的下跌之后,工业富联的市盈率PE(TTM)一度跌至14倍。
但相比台湾上市的鸿海精密工业7.15倍的数据(截至3月14日收盘),工业富联的估值仍然要高出很多。
2019年,5G的建设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国家政策层面的推动也是不遗余力,因此国内的投资者对于工业富联参与其中也抱有希望。
一边是乐观情绪推动的股价上涨,一边是存货压顶、营收剧增。
预测数据显示,2019年将会是中国三大运营商资本开支回升的一年,也不排除在政策的推动下,5G投资将会出现加速,这对于工业富联来说也将是个利好。
2018年三季度营业收入增长率32.09%,相比二季度增速几乎翻倍,似乎也在佐证着这一点。
在这种逻辑的推动下,2月,工业富联股价大幅度反弹50%,市值一度回到3000亿元级别。
一边是乐观情绪推动的股价上涨,一边是存货压顶、营收剧增。
同在这个月,工业富联打造了一场“工业互联网之夜·迎春餐会”,请来了全球50余位合作伙伴,还宣布发起建立“工业互联网灯塔学院”。
这些表态与活动就像工业富联的股价—样,总让人在现实与未来中纠结。
2019年3月15日,工业富联股价冲高回落。与此同时,香港市场中的另外一家代工巨头申洲国际(2313.HK)股价冲上了108.3港元的历史新高,总市值接近1600亿港元,PE(TTM)高达32倍以上。
这家公司代工生产的并非5G设备、苹果手机这种高大上的产品,而是再普通不过的衣服。至3月15日,申洲国际股价创历史新高,市值达到1577亿港元。
其2018年Q2销售毛利率32.28%,相比工业富联高出不少,盈利能力的巨大差异,最终决定了两者股价表现、市值表现和市盈率水平截然不同。
和工业富联不同的是,申洲国际极少对外表态自己是工业互联网企业,也从来没有宣传过自己的代工设备如何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