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还童
前些天老家阿鹏兄突然发来微信,说邻居阿瑞哥去世了,病重之際还曾经提到我……我眼前就浮现阿瑞哥亲切的面容,回忆起童年时与他交往的点滴。阿瑞哥是盲人,比我大十来岁,父母双亡,与当时60多岁的奶奶相依为命。
我们那里眼睛失明的人,唯一的出路是去学算命,敲着小锣到处骗人。阿瑞哥不想骗人,在大伙帮助下买了一架用脚踏的轧棉花机器,靠帮乡邻轧棉花养活自己和奶奶。他最大的乐处就是边轧棉花边听长篇评书。
天热蚊子多时,他就不再做夜工,而是乘凉时给乡邻讲从广播里听来的故事。许多人都说他应该去学说书。我10岁那年,离我们家六七里地的杨家村来了个流浪盲艺人,在说《杨家将》。阿瑞哥让我每晚把他带到那里听书,我的听书钱归他付,这对从小喜欢听书的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于是每晚我牵着阿瑞哥的手,把他领到书场。有一段路很不好走,一边是河,另一边是水田,中途还要过一条只一米来宽、没有桥栏的河桥。为了安全,母亲帮我借来一支手电筒。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们风雨无阻,成了书场里最忠实的听众。我想阿瑞哥可能是想从这位说书先生这里偷艺,才这样投入的吧?
那天的书正说到杨老令公被契丹人围困在狼牙村,外无救兵、内无粮草……突然狂风大作、暴雨不期而至,说书被迫中断,听众纷纷回家。我们没雨具,出了门口,手电筒的电珠又突然爆了,周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吓得哭了起来,一步也不敢再走了。此时的阿瑞哥出奇地冷静,他让我不要哭,说他会把我背回家。我的任务是给他带路,怎么能让他背我回去?
阿瑞哥不由分说,一把将我驮在背上,平稳地开始走路。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在他背上一动也不敢动,突然一道闪电,只见他稳稳地走在那小桥上,我索性闭上了眼睛。第二天,我由阿瑞哥背回家成了村里人的头条新闻。
一晃许多年过去,有一天到老家遇见阿瑞哥。我要大家别说我是谁,看阿瑞哥是否还能猜出我。谁知我一说话,阿瑞哥就说,别看你口音南腔北调的,还记得当年趴在我背上吓得哭吗?一句话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阿瑞哥是平凡人,但愿我的这篇拙文能为他留下曾经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