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晗
梦见去他家里,见到他妈妈—许多次拨打那个号码,都是他妈妈接起的,每次听到那个声音她都很紧张:我找某某……有时候勇气不足,甚至会紧张地把电话挂掉。
有一次,她在校园的电话亭打给他,他又不在家,他妈妈问:你是××吗?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孩名字,她匆匆地说了句“不是”,然后挂掉。慌张又失落,那个常给他打电话的女孩是谁?他新交往的女朋友吗?
梦中的他突然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右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很娴熟地,仿佛这个动作做过多次。可她知道,这是第一次,当着其他人的面的牵手,像是对他们关系的一种无声的宣布。都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呢?然而似乎是不必问的,愿意,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了。
惊诧、温暖、委屈、羞赧,种种复杂的感受一齐涌来,有眩晕的感觉。然而她哭了起来,很小声的。他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
梦突然醒了,似乎睡着的自己察觉了这是一场梦,他仍然是17岁那年的模样。她喜欢他,他也知道她的喜欢,他和她之间只差一句:我也喜欢你。倘若有了这一句,情况便大不同,那喜悦让她可以对抗全世界,她或许会奋不顾身地坚持。可是没有这一个开始,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否认,抹去那些爱慕的痕迹,装成友情,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青春里读过的书中,出现跟他外貌、性情相似的人物,出现他名字中的那个字,都会拎出来反复揣摩,是一种私藏的秘密。
那时候的她太自卑了,虽然成绩不错,考上一所好大学,可总觉得自己不漂亮,不会被喜欢。可他有一阵交往的女朋友也不怎么好看呢。他也并不是太在意外表的人,大概是因为他是从小好看到大的吧。有一次聊天,他说起替做小学教师的妈妈去监考,走进教室,一排一年级的小脑袋抬起来,发出“哇”的惊叹。他说,或许是觉得我很高吧,没有见过一米八几的男老师。她笑笑,不作声,不想当面夸他:估计也没有见过这么帅气的大哥哥吧。
多年后,有个女孩还在她的文章后面留言:你让我想起许多已经忘记的事情。尽管用的是网名,可她一下子猜到了是谁—是他当时的那个女朋友吧。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你是?那边便不响了,再没有收到回应。说得太详细会彼此尴尬吧。
其实她想要知道他们的故事,从那个女孩的视角。她们的青春里有关于他的交集。在另一个版本里是怎样的故事呢?
记得她跟他说已接受了另一个人的表白之后,他的态度有些微妙。“看不出你还挺有魅力”,这句话是贬损她,还是出于一种失落的酸涩?她觉察到了他微微的不快。也许接受一个人也需要勇气吧,她没有捅破最后的窗户纸,他也不敢主动,更进一步。他考的大学有点糟糕,或许也是隐隐自卑的吧。
在漫漫人生中,爱情和婚姻都是很平常的事,失去了杰克的露丝也会开始新的生活,遇到另一个人,活过一战、二战、风云变幻,经历过种种不易,坚韧地生活着,儿孙满堂。选择一个人,还是另一个人,或许天差地别,或许同样平淡而幸福。
有个朋友从前是乖乖女,大家都以为她会嫁人生子过上平淡的生活,然而,她遇到了各种意外与狗血,八点档剧情,感情的题目全都超纲了。
会不会有一个平行世界,里面的自己过着平淡普通的生活,就如乔峰没有去报仇,和阿朱塞上放马牧羊?
如果人生有无限种可能,某个平行世界中的自己會勇敢地跟他在一起,一起在小城,过另一种生活。会好吗?或者会更不好吗?不得而知,年轻时的悸动,想要拥有的渴望,在人生中难得有几次。只是,你真的想要吗?
电影里,七月与安生的故事有无尽的可能。流浪或者留下,选择或者放弃,接受或者分离,每一次的选择都造成一个新的平行宇宙。哪种生活更好一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许没办法比较。
人生的爱恋,都是在一段关系里演着独角戏,他们表白着自己,渴望被理解,自己对那个对象或许并不关心,只是在成全自己。大家在想象中交流,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戏份,获得属于成长的圆满。
(暮春摘自《中国青年报》2019年1月4日 图/潆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