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文化传承，无雄安未来

曹国厂

2019年3月22日，河北雄安新区容城县晾马台镇南阳村南阳遗址发掘现场

文化，是一个城市的灵魂。一个新城市要立得住，关键是要传承好自己的文脉。

《国务院关于河北雄安新区总体规划（2018—2035年）的批复》指出，坚持保护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延续历史文脉，对于高起点规划高标准建设雄安新区具有重要意义。

作为承载“千年大计、国家大事”的“未来之城”，雄安历史文脉何在，又将如何传承延续？

考古队的发现

雄安新区设立后不久，就迎来了由国家文物局组织的高规格联合考古队。

从2017年6月到12月，联合考古队对雄安新区33个乡镇的640个行政村进行了拉网式调查，共登记早至新石器时代、晚至明清及近现代的263处文物遗存，其中遗址189处、墓葬43处，古代建筑15处、近现代文物16处。

以时间划分，新石器时代遗存价值突出，战汉时期遗存最为丰富。

在雄安新区的容城县、安新县，考古学家从厚积的泥土中捡起一些装饰着几何线条的红陶碎片。碎片上的网状、三角形、圆点纹饰，清晰地指向史前中国流传范围最广的仰韶文化。

河北省文物研究所专家认为，雄安考古调查不仅拓展了白洋淀地区的考古编年史，还为此地人和自然的关系、环境变迁、文化发展和传播提供了新的认识。

比如，东亚季风控制下的这一北方黄土地带，有茂密的植被和诸多动物，为先民发展种植业和养殖业提供了优越的自然条件。

春秋战国时期，雄安这片地方是中原的北疆。雄县在秦朝时期就设立了郡县，唐朝时期叫瓦桥关，与霸州的益津关、徐水的遂城关并称三关。雄县的宋辽边关地道，记录了一场距今千年的战争，当时这里是宋辽交战的前线。

容城县境内的南阳遗址，面积达42万平方米，是雄安新区三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曾发现带有“燕王职戈”“西宫”“左征”等铭文的鼎、簋、壶、戈等青铜器和大量的陶器。出土文物和文字具有明显的燕国风格，专家学者认为该遗址可能是燕中都所在地。

安新县始建于战国时期，因地处埿（同泥）水，故称浑埿城，又名渥城、新安城。民国《新安志序》记载，“太行东倾而恒山起伏，涧壑所自出之水涓流盘会，积川循陆入于海，中流九溪，错合交潴为白洋淀。广宽方数十里，港浍辐辏、终古不涸……”

考古证据显示，“未来之城”雄安新区，立足于厚重的历史之上。

遗存讲述的雄安历史脉络久远、清晰，与中华文明的形成和发展息息相关。新石器时代这里是人类活动的集中区域;两千多年前，这里是燕南赵北标志性地区;一千年前，这里是宋辽分界区域;近一百年来，这里又以光荣革命传统闻名于世，敌后抗战雁翎队的事迹家喻户晓。

文化与传奇

说起雄安新区的文化，不得不说白洋淀。白洋淀之于雄安，犹如西湖之于杭州。

“水乡花县今新邑，北地江南古渥城。”这副收录在安新县志中的对联，写的就是对白洋淀的赞誉。

白洋淀是华北平原最大的淡水湿地系统，143个淀泊星罗棋布，3700条沟壕纵横交错，被誉为“华北之肾”。

相传，“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英雄悲歌，就是从白洋淀畔传出的。

白洋淀春季青芦吐翠，夏季苇绿荷红，秋天芦苇金黄，冬季坚冰四野。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在白洋淀留下了大量诗文。

著名作家孙犁的《白洋淀纪事》，奠定了新中国文坛“荷花淀”流派基础。《小兵张嘎》《雁翎队》等文学作品，更赋予白洋淀浓郁的文化和传奇色彩。

白洋淀中的芦苇以数量大、质地优而著称，芦苇画由苇编技艺衍生而来。作为白洋淀特色民间艺术，芦苇画素有“一淀水，一淀银，一寸芦苇，一寸金”之美誉，传承至今，在当地仍有一批追求卓越的手艺人。

在雄安新区，除了白洋淀的手工艺人，还有雄县古乐、鹰爪翻子拳、安新圈头音乐会、大王音乐会、容城沙河营百年剧团……为当地民众文化生活的丰富、艺术修养的养成作出了贡献。

雄县古乐发源于宋代，盛行于明清，已在当地民间流传近千年，是研究中国民族古典音乐的宝贵资料。古乐在雄县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上至七八十岁的老翁，下至二三十岁的青年，很多人都能即兴来上一段，有的家族甚至四代传人一起演奏。

碎片上的网状、三角形、圆点纹饰，清晰地指向史前中国流传范围最广的仰韶文化。

翻子拳是中华武术宝库中一个历史悠久的拳种，清末在河北流行广泛。民国时期雄县李林庄人陈子正创建了鹰爪翻子拳。2008年，鹰爪翻子拳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2012年当地教育部门将该拳引入全县中小学校园。

延续文脉，留住乡愁

2017年4月1日，雄安新区横空出世。“雄安”名字的由来，取自雄县、安新县各一字，既尊重历史，又寓意吉祥。“雄”字意味宏伟、阳刚、英雄;“安”字意蕴稳定、牢固、安康，体现了地域特色，这本身就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承。

“北城、中苑、南淀”的空间结构，“一方城、两轴线、五组团、十景苑、百花田、千年林、万顷波”的空间意象，中西合璧、以中为主、古今交融……这是未来雄安的模样，脱胎于千年文化的传承。

中共中央、国务院对《河北雄安新区规划纲要》的批复指出，雄安新区是留给子孙后代的历史遗产。

专家认为，在雄安，能够延续千年的，不是现有的智能低碳技术和“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建筑，而是城市文化基因。

“无文化传承，无雄安未来。”雄安新区负责人介绍，雄安新区在大规模规划建设之前，新区党工委、管委会主动对历史文物、历史风貌、文化遗存进行保护，并从2018年初开始，在全域范围内组织开展“记得住乡愁专项行动计划”。遗存調查登记工作历时7个月，形成了总数为2367项“乡愁点”的数字坐标总图。

乡愁是历史文化遗存的一部分，也是铭记历史的精神坐标。雄安新区将根据不同类型的历史文化遗存采取不同的活化策略，通过对历史文化遗存的挖掘、整合、创新、传承和利用，重新建立起遗产与现代人生活的关系，赋予历史文化遗存新的生命和活力。

“我们从一开始就把古树、古建筑、古牌坊在规划底图上标清楚，古树不挪，古建筑不拆，古牌坊不搬。”雄安新区负责人说，“我们想，在雄安未来的某一时刻，在树荫下，在蝉声鸣叫中，老人会摇着扇子给儿孙们讲过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