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可为他乡

齐雷杰

住在燕郊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单人公寓的戴百祺老人与在国外的女儿网络聊天（王晓/ 摄）

戴百祺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生活过得舒适惬意。在内心深处，她早已把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当做自己的家。

六年前，戴百祺卖掉了北京的房子，选择去河北养老。此后，随着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深入推进，类似的北京老人到天津、河北养老的案例，变得越来越多。

如今，跨省异地养老，正在成为大城市解决养老问题的一种新方案，亦可为“空巢老人”如何安放晚年生活提供某种答案。

交通要便利，价格更便宜

戴百祺今年87岁了。她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自己退休前是北京一所医学院的老师，退休后，也曾跟随女儿、女婿远涉重洋到新西兰带外孙女。

“在异国他乡，好山、好水、好寂寞！”不习惯异乡生活的戴百祺，在外孙女长大一些后回了国，成了一名独居的“空巢老人”。

“孩子越有出息，养老越要靠自己。”这已经成为不少大城市退休老人的执念。

然而，对高龄“空巢老人”而言，“养老靠自己”说说简单，却面临不少现实难题：且不说日常买菜做饭、打扫房屋等有困难，最担心的还是突发疾病来不及送医院。

戴百祺说，不是孩子不孝顺，而是孩子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无法一天到晚陪伴她。

在考察了北京和周边地区的多家养老机构后，戴百祺选择了位于河北燕郊的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

76岁的赵兰辉也有同样的考量，她对记者说： “我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但孩子们都忙，老伴儿一个人护理起来也吃力，就决定到养老中心养老。”

这些试点机构除享受所在地民政部门对非营利性养老机构的床位运营补贴外，还能叠加享受北京针对户籍老年人的床位运营补贴政策。

赵兰辉和老伴儿选择到天津市武清区养老服务中心“安家”。“这里每周有三班往返北京的车。孩子们来看我们也方便，从北京开车过来一个小时就到了。”

戴百祺选择燕郊同样是考虑了交通的便利性——与北京通州区只有一河之隔，距天安门直线距离约30公里。

与北京市区相比，河北和天津的养老机构在价格方面有极大优势。

赵兰辉说：“我们在这儿住的房子有100多平方米，每月租金4600多元，比北京类似条件的养老机构便宜了一半。”

河北沧州银鹤老年公寓的收费更低，两人间每月的费用只有1700元。该公寓负责人白锦利说，这样的收费水平中低收入老年群体都负担得起，随着公寓医疗、康复、护理、饮食等水平不断提高，近年来入住的北京老人也日益增多。

戴百祺居住的一室一厅每月收费6000多元，水电等全免费。

据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营销总监李东辉介绍，目前已有2500多名北京籍老人像戴百祺一样，选择到此“跨省异地养老”。

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一期项目的床位已基本住满。为满足北京老人异地养老需求，该养护中心已完成二期工程，拥有近8000张床位，正在陆续收住京津老年人。

“预计到2020年这个大型养老社区将有7000名左右老年人入住，北京籍老人占绝大部分。”李東辉对《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说。

比居家更好的体验

“原来的想法是，就是死也不能到养老院去。”戴百祺说，传统养老机构给人的印象是：条件简陋，一个房间几张床，如果老人们生活习惯不同，容易互相影响休息;服务水平低、生活质量差，混吃等死晒太阳。

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改变了戴百祺对养老院的看法。

这家养老机构看起来更像一个高品质社区：小区里绿树成荫，环境幽雅。老人居住的房间都是居家式的，有中式、欧式、美式等多种风格和户型可供选择。

每天有人打扫卫生，每晚有医护人员电话询问情况。

更让她安心的是这里的“医养结合”特色：房间里沙发、床头、厕所等处都有呼救器，老人突发疾病一摁，马上就有医护人员上门查看，10分钟就能送到一墙之隔的燕达医院抢救。

“有几位老人得了心梗脑梗，不到10分钟就送到了医院抢救，治疗效果非常好，一点儿后遗症都没有。”戴百祺说，原来在家独居时，担心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现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针对可自理老年人、半自理老年人和非自理老年人的不同服务需求，这里划分了不同居住区域，配套不同的专业服务，并可提供临终关怀等服务。

“在传统观念里，好像是儿女不孝顺、老人走投无路，才会住养老院。现在，中国老年群体的养老观念正在悄然嬗变。” 李东辉说，一位独居老人原本也说打死都不会住养老院，但陪同朋友考察这里之后，却第一个决定留下来。

今年88岁的诸葛俊鸿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他和老伴儿已在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无忧无虑生活了4年。

“原来根本没有养老概念，退休后就在家里弹弹钢琴或出去旅行，内心有点失落。”诸葛俊鸿对《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说，在这里他和老伴儿每月花销约万元，退休金足够承担，能尽情享受老年生活。

李东辉介绍，入住该养护中心的老人有“三高”特点：高龄，平均年龄84岁;高学历，60%以上老人有大学学历;高收入，退休金比较高。他们大部分是离退休的专家、教授、公务员、事业单位职工等，有共同语言，彼此相处愉快。

不少老人因子女在国外或其他城市生活，就把北京的房子卖了，以养老院为家。其中一位老人，卖掉北京的房子后，专门在燕郊租了房屋存放自己心爱的红木家具。

“老人年龄越大越怕离开家，怕孤单，怕被抛弃。”李东辉说，基于这样的心理研究，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的建筑是社区化、居家式的，配套专业营养餐厅、文体娱乐设施、医疗机构等，还有专业营养师、护理师、心理咨询师等提供服务，能够给老人提供比居家更好的体验和保障。

三地协同，功能互补

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和武清区养老服务中心，是京津冀养老服务协同发展第一批试点，入住的北京籍老人既可异地刷卡就医享受医保，亦可领取北京市养老有关补贴。

京津冀养老服务协同不断深化，得益于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的实施。

自2014年2月京津冀协同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以来，京津冀三地民政、人社等部门加强协作，为北京老人出京养老创造了条件。

2016年，北京、天津、河北三地的民政部门共同签署《京津冀养老工作协同发展合作协议（2016年-2020年）》，引导鼓励养老服务业积极向北京之外疏散转移，探索跨区域养老新模式。

2017年，三地民政等部门经过多次沟通协商、联合考察等，决定增设张家口市春雷老年公寓、张家口市九鼎老年公寓、滄州泊头市福星园老年公寓、沧州市青县康泰养老护理中心、沧州市华北油田任丘矿区养老康复中心、廊坊三河市五福托老院等6家养老机构作为新的试点机构。

这些试点机构除享受所在地民政部门对非营利性养老机构的床位运营补贴外，还能叠加享受北京针对户籍老年人的床位运营补贴政策。

具体来说，目前，河北省对养老机构一次性建设补贴从几年前每张床位2000元提高到8000元。运营补贴从2013年的每床每月50元提升至2018年的每床每月100至300元。北京市对养老机构床位补贴为每床每月300至500元。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等养老机构能叠加享受两地补贴。

试点之外，2018年，河北唐山市与北京西城区签约共建“异地养老试验基地”，双方在床位运营补贴、医养结合、人才培养等方面开展了合作。唐山市试点养老机构收住北京西城区户籍老人，可叠加享受唐山市和西城区养老床位补贴政策。

承德市鹰手营子矿区与北京航天中心合作，矿区提供土地解决北京航天职工养老问题，北京航天中心医院对口帮扶鹰手营子矿区医院提升服务能力。

保定的一些区域，也在谋划建设养老社区，满足北京老年人异地养老需求。

对此，河北省卫生健康委副主任江建明说，面对北京庞大的老年群体和养老服务需求，河北省环首都区域，尤其是与北京紧邻的14个县（市），正积极谋划建设康养基地和护理医院，预计未来可承接30万至50万人到河北养老，实现与首都功能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