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与择业倾向研究

(福建工程学院 人文学院, 福建 福州 350118)

进入21世纪，新媒体技术的快速发展给新闻业带来颠覆性的变化，大数据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新生事物改变知识的产生、传播、管理和应用，新闻的呈现形式、新闻信息的传播渠道、新闻媒体的功能等等都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同时，新的知识服务方式如大型开放式网络课程(MOOC)、在线教育、开放教育资源(OER)等冲击着传统大学教育方式。在此背景下，大学生是否还受“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新闻理想的激励，他们学习新闻专业的动机有哪些，以后想在哪些新闻领域工作，这些都应引起人们的重视。教育部和中共中央宣传部2018年10月8日发布的《关于提高高校新闻传播人才培养能力实施卓越新闻传播人才教育培养计划2.0的意见》，明确提出：“形成遵循新闻传播规律和人才成长规律的全媒化复合型专家型新闻传播人才培养体系，培养造就一大批适应媒体深度融合和行业创新发展，能够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的优秀新闻传播后备人才。”因此研究新环境下学生选择新闻的学习动机和择业倾向，分析其内在联系，寻找其背后的规律，对探索本科院校新闻专业综合改革转型发展，更好推动新闻教育、服务学生，实现新时期对新闻传播人才的培养目标有重大意义。

一、研究综述

英国Boyd-Barret教授最早于1970年开始对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进行研究，其后陆续有不同国家学者加入这个研究行列。美国和德国学者调查发现，学生学习新闻专业主要是将新闻业作为能自我发展的职业需要，觉得这个职业有趣、有创意，或是符合自己的个性追求。丹麦学者调查发现一些新闻专业学生是出于服务公众、改变社会的动机而学习新闻，而在其他一些国家的同类调查中，这类动机只占很少部分。[1]德国慕尼黑大学主办“全球新闻研究”项目的一个子项目是对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的研究。这个研究从2011年开始，计划调查新环境下世界各地30个国家新闻专业的学生学习和就业等情况。该团队主要研究人员、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Folker Hanusch教授对澳大利亚10所大学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和择业倾向进行调查，得出的结论是澳大利亚学生学习新闻的动机更多出于生活方式和对创意的热爱。[2]

国内对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的研究，主要是基于新闻专业教育目的而展开。较早的是陆晔从学生对学习新闻专业动机、对新闻教育与媒介社会功能的认知及对新闻职业选择三者间互动关系进行调查,指出：不同的学习动机，对所接受的新闻教育的满意度有影响，对中外媒介功能的认识受新闻教育的影响不大，新闻教育在培养“全球新闻人”方面并没有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学生毕业后没有从事新闻专业工作是否与在学校受到的新闻教育有关，需要进一步考察。[3]崔建雪从新闻从业者职业认同、职业现状和职业意识方面开展调查和研究[4]，陶建杰通过对上海新闻传播学本科生问卷调查，探讨新闻专业承诺和新闻教育间互动关系，但总体上对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和就业倾向上的研究涉及不多。[5]

新闻专业学生择业倾向研究，最终是归于对新闻人才需求和新闻教育的思考与改革。国内学者对新闻人才需求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新闻人才能力需求、新环境下新闻人才需求转变、关于新闻人才如何适应新时代、高校新闻人才培养等方面。[6]研究方法相对新闻学其它内容来说，较多采取定量等新的研究方式，陆高峰在《中国新闻人从业生态研究》中，综合利用实证调查和定性研究，分析我国新闻传媒人从业生态现状，并提出相关传媒人发展的理论模型和具体对策。

总的来说，国外相关的研究已有一定的规模、系统化和程序化，国内基于新闻教育层面和学生就业层面对新闻教育变革和新闻学子的职业选择关注较多，但是将新闻学子乃至从业人员作为本体来关注，有待进一步强化。

二、调查分析

(一)研究方法

鉴于新环境下国内尚需加强对大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的了解，针对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和就业倾向，提出了三个问题：

Q1.大学生学习新闻专业的动机是什么？

Q2.新闻专业大学生就业时希望在哪些媒体工作？

Q3.性别对大学生选择新闻专业学习动机有影响吗？

此次调查主要针对福建工程学院人文学院、海峡工学院新闻专业的学生进行，自2016年开始，共获得252个有效样本，问卷的回复率介于90%～97%之间。

与其他学者认为女性统治新闻业的论断一致，在本次调查中，学新闻的绝大多数是女生(占样本的78.5%)，为了检验Q1，要求学生对19个不同的动机进行评分：1=根本不重要，2=不重要，3=有点重要，4=非常重要，5=非常重要。为了回答Q2，先询问学生在他们毕业后想要从事的工作领域，提供以下选择：新闻、公共关系/公司传播、广告、教学和研究等。随后的问题是对新闻领域感兴趣的程度，为学生提供了12个项目，答案如下选项：1=完全不感兴趣，2=有兴趣，3=有点兴趣，4=非常感兴趣，5=非常感兴趣。

(二)专业学习动机：最主要的是多彩的生活方式

针对大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共设置19个选项，如表1。结果显示，学生学习新闻专业最强的三个动机为“多姿多彩的生活、可以认识不同的人、丰富多样的生活”。一半以上的学生认为这些动机是重要或潜在重要的。根据学生的答卷，最不重要的动机是“有机会出名”，只有非常低比率(5.7%)的学生认为重要。有一半的学生认为“创造性、有更多的自主性”是自己学习新闻专业的原因。“有不错的收入”虽然获得较多人的认同，但差别比较大(标准差1.732)，也就是说，部分学生认为新闻职业有较好的物质回报，而部分学生并不认同。

至于男女学生学习动机的区别，虽然在认识不同的人和追求生活多姿多彩方面男女生没什么区别，但相对来说，男生比女生更多受到服务社会、争取公平信念的驱使，而女生更多出于经济稳定和自主性的需要。

表1 大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

为了更好地理解学生学习新闻专业的动机，了解是否有其它不是工作动机的潜在影响因素，对数据进行因子分析(EFA)中的主成分分析(PCA)。PCA允许把多指标转化为少数几个综合指标(即主成分)，其中每个主成分都能够反映原始变量的大部分信息，且所含信息互不重复。本次研究采用IBM SPSS 23.0进行数据分析，主成分分析法配合最大变异法(Varimax)进行分析。初步主成分分析(PCA)后，“可以有机会出名”和“可以提供旅行的机会”两个变量无法清晰归属于某个类别，故将它们舍弃。其余17个变量作正交旋转(Varimax)主成分分析，得到取样适切性量数(KMO)=0.911,Bartlett球形检验的近似卡方分布x2=2474.215，自由度df=171，显著性概率值p<0.001，达到显著水平。特征值大于Kaiser标准1的主成分共有四个，方差为63.854%。四个主成分根据各自特点可以提炼为多彩生活、经济独立、自我发展和服务社会四个维度，如表2。

表2 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的四个维度

第一，多彩生活。该维度的动机包括多姿多彩的生活方式、可以认识不同的人、丰富多样的生活。学生在这个维度保持比较一致的认可，认为学习新闻专业、从事新闻工作可以让生活丰富多彩。

第二，经济独立。可以有不错的收入、找个稳定的工作、可以有更多的自主三个动机构成了该维度。选择这些选项的学生，认为新闻职业能带来较稳定和较好收入，从而实现物质和生活的独立自主。

第三，自我发展。该维度的动机包括有新闻敏感的天赋、可以更有创造性、喜欢写作、对新闻职业崇高的向往，在这个维度得分较高的学生，源于对自身写作或者创造性认可、新闻职业的认知，在写作中获得乐趣或感觉自己有做新闻的天分。

第四，服务社会。该维度的动机包括有助国家建设、为争取自由和民主、帮助政府发展、对有权势的人监督、有机会参与公共事务、争取公平、有机会帮助别人，学生在这个维度得分较高，他们相信新闻可以有助服务公众、推动社会的发展。

一旦确定了维度，就可以比较他们间的关系。方差分析表明维度间的方差差异是显著的，F检验得到F(2.9122, 2640.789)=68.179，显著性概率值p <0.001。如表2所示，选择学习新闻专业的最主要动机是希望生活过得丰富多彩。

(三)理想的新闻工作：文化生活类新闻

1.学新闻，但不一定从事新闻工作

为了解学生想从事的工作或者在哪类媒体工作，调查中先问他们是否想从事新闻方面的工作。33.06%选择公关和企业传播，7%选择广告领域工作，3.6%选择教学研究，9.7%选择“其他”类别，即建筑、创业、游戏等等，即只有不到50%的新闻专业学生毕业后会选择从事新闻工作。最受学生欢迎的工作新闻媒体平台是电视(21.8%)，杂志紧随其后(19.1%)，其次是新闻网站(10%)，第四名是电影(7.5%)，而报纸和公关公司吸引了7.3%的学生。最不受欢迎的新闻媒体平台是大学新闻平台或在线杂志，占2.1%。这些调查结果显示学生兴趣虽然倾向于主流媒体，但也慢慢向公关和企业传播等多样化的媒体环境中就业。根据研究主题，下文只对那些想在新闻界工作的学生进行了择业倾向问题调查。

2.最想从事的是生活和文化类新闻工作

如表3，学生最理想的新闻工作是从事旅行和文化类新闻，这表明学生学习新闻专业是想能遇见不同的人，有丰富多样的生活方式。之后希望从事的工作依次是生活和娱乐类新闻、国际新闻、发展问题等。最不受欢迎的是体育类和政治类新闻工作，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学生对政治新闻工作感兴趣，体育新闻工作感兴趣的更少。个中原因除了受近几年新闻娱乐化现象的影响，也与学习新闻的大部分学生为女生有关，而女生对体育新闻工作没男生感兴趣。

表3 学生理想的新闻工作

续表3

3.选择新闻专业动机和理想新闻工作有正相关关系

为更好地理解学生学习动机和理想新闻工作间的关系，厘清学生选择新闻从业领域的背后原因，与检测前面学生学习新闻专业动机一样，利用因子分析中的主成分分析法(PCA)配合最大变异法(Varimax)进行分析，得到取样适切性量数(KMO)=0.759，Bartlett球形检验的近似卡方分布2=3032.612，自由度df=45，显著性概率值p<0.001，达到显著水平。特征值大于Kaiser标准1的主成分共有三个，根据这三个主成分的特点提炼为生活与文化、科学与发展、政治与商业三个维度(“体育类”变量因为缺乏可靠性评判标准，排除在外)，方差为76.243%，如表4。

表4 学生理想的新闻工作领域的三个维度

第一，生活与文化。该维度包括“生活类”“文化类”“旅游类” “娱乐类”四个类别。因此，在这个维度得分较高的学生对“软新闻”工作感兴趣。“软新闻”是富有人情味、纯知识、纯趣味的新闻,它和人们当前的切身利益并无直接关系，它向受众提供娱乐，使其开阔眼界，增长知识，陶冶情操，或做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7]

第二，科学与发展。该维度包括“法制类”“环境类”“科学类”“发展问题”四个类别，学生喜欢在这些领域就业，主要是对有关环境和人类发展等问题感兴趣。

第三，政治与商业。该维度包括“政治新闻”“国际新闻”“财经新闻”等硬新闻，关注这个层面的学生对政治感兴趣，希望能服务社会的发展。

方差分析表明维度间的方差差异是显著的，F检验得到F(4.0658，376.5892)=380.655，p<0.001。如表4所示，学生最理想的新闻工作是在“生活与文化”维度。结合表2学生学习新闻的主要动机是渴望有多彩的生活，这表明学生学习新闻的动机与其想从事新闻工作的领域有关。相关性分析表明喜欢不同生活的动机和想从事生活和文化专业新闻工作有强相关性(相关系数rs=0.307，p<0.001)，即对社会生活感兴趣的学生相应的有兴趣在社会生活领域开展新闻工作，在政商类和服务社会类也有类似的情况(相关系数rs=0.237，p<0.001)，只是这个相关性相对较小。

(四)性别对新闻学生择业倾向的影响

对不同性别的数据进行分析，女性相比男性更愿意从事旅游、生活和文化类新闻工作，以及娱乐类新闻工作。男性在娱乐类新闻工作的平均值(2.875)比女性(3.372)小得多，但财经类和科技类新闻工作方面的平均值男性(3.25，2.949)高于女性(2.7536，2.2143)，在政治新闻工作男性平均值只有2.375，女性更低(2.0857)。

三、结论与对策

在教育部和中共中央宣传部发布的《关于提高高校新闻传播人才培养能力实施卓越新闻传播人才教育培养计划2.0的意见》中，要求“全面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坚持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闻理论教书育人，培养造就一大批具有家国情怀、国际视野的高素质全媒化复合型专家型新闻传播后备人才”。我国新闻学子学习新闻主要动机是为了生活的休闲与畅意，工作也是偏向文化生活休闲类的“软新闻”领域，显然离我国新时期新闻传播人才的要求还有距离，这一现象需要引起我们的思考。

(一)厘清新闻学子钟情“软新闻”领域背后的内在逻辑

我国学者从21世纪初就对新闻“娱乐化”进行了反思，但新闻业现实是 “软新闻”当道，“硬新闻”无处安放。这种现象的背后原因，离不开社会的发展、媒体的利益追求和个人在社会环境下的自我选择。从社会层面而言，当前我国物质相比以前丰富，产能过剩，生产者极力倡导消费以获得更大的市场和利益；政府从适度消费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社会稳定等方面考虑，也鼓励适度刺激消费。媒体层面，眼球经济能带来更多的浏览量和点击率，获得更多的影响力和广告收益，甚至即使是严肃的新闻，也不惜披上耸人听闻的标题以获取更多的关注。当然，对于媒体来说，“软新闻”还有一方面是因为追求“快”而导致，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加快时效性，网络时代的媒体，往往很难做到对有些本应该严肃的新闻真实性和深度性的极限追求。从个体层面，在校大学生主要为90后甚至00后，他们很多为独生子女，大部分自小物质富足，没经历过缺衣少食年代，身上有很强的享乐主义与消费主义印记，自然而然更偏爱“软新闻”。

(二)追寻新时期新闻教育的应对与变革之策

关于新闻教育变革讨论一直是本专业的一个热点话题，相关的学者已有涉及。对于本研究来说，首先从社会整体层面而言，需要深刻学习《教育部 中共中央宣传部关于提高高校新闻传播人才培养能力实施卓越新闻传播人才教育培养计划2.0的意见》等文件精神，从思想意识、学生的实践训练、教师的在职培养等层面加强新闻传播人才的教育。其次根据本次调查中发现的问题，国家需要制定科学合理的新闻政策条例，来规范媒体组织、新闻从业人员的行为。

在新闻教育中，除了一方面加强新闻伦理、新闻职业精神、职业道德等课程教育，培养学生为党为国为人民的家国情怀和担当意识，规避可能出现的“泛娱乐”过于泛滥问题发生。另外一方面在课程设置中顺势而为，多设置一些合乎新闻发展规律，适合新闻专业教育需要的课程，正如澳大利亚教授通过调查学生的专业动机和职业选择偏好后提出“生活方式新闻”的主张，国内也有学者对大众传播时代重构“新闻生活”，指出“新闻生活”包括新闻的“生活化”、生活的“新闻化”和新闻的“生活体验化”三个维度[8]。新闻与生活间密不可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二为一，针对“新闻生活”，传统的新闻教育课程体系、内容设置、教学方式等也需要更多的改变。同时，正视技术给新闻业带来的冲击，培养人工智能时代的复合型新闻人才与培育新闻专业价值与人文思考能力同步，满足新时期新闻多样化发展的需要。

新闻业在我国社会发展中一直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先辈们用“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笔下有黄金万两，笔下有人命关天”“无冕之王”等新闻理想激励着新闻学子继续投身新闻事业，在政治背景、经济现状、社会发展、科技进步等都与以往不同的新时期，了解新闻学子学习新闻的起心动念，有更深远的社会意义与教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