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放弃“特殊和有区别待遇”，影响几何

周密

3月19日，访美的巴西总统博索纳罗与特朗普在白宫举行会晤。白宫发表的联合声明显示，博索纳罗同意，“将根据美国的建议，放弃在世界贸易组织（WTO）中的‘特殊和有区别待遇（S&D）”。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全球經贸规则面临严峻挑战的情况下，这种表态是否意味着巴西不再认为自己是发展中国家？巴西这一转变对未来全球经贸格局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从字面来看，S&D并不等同于“发展中经济体”，目前国际组织和机构就“发展中经济体”也没有统一的定义。但在WTO体系中，放弃S&D，不仅对于巴西、而且对所有成员都有着实际且明确的权责利益改变。WTO作为当前全球多边经贸体系的基础，由各成员方共同认可的一揽子协定所组成。各方签署协定时，除了少数诸边协定或明确列出的例外条款外，必须对协定所有内容予以全盘认可和接受。应该说，发展议题是WTO的一个核心议题，也是多边经贸规则获得认可的基础。根据WTO协定，特殊待遇是提供给发展中成员的特定权利，从而获得发达成员更优惠的对待。一般而言，S&D条款有六种情况：以增加发展中成员的贸易机会为目标的条款;确保发展中成员贸易利益的条款;承诺行动和政策工具使用的灵活性;履行承诺过渡期更长;提供技术支持;与最不发达成员相关的条款。根据WTO秘书处统计，包括《关税和贸易总协定1994》在内的16个WTO协定都包括S&D条款，共计出现了155次，广泛涉及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国际收支平衡、农业、卫生和动植物检验检疫、技术壁垒、投资、进口许可、补贴、保障、知识产权、争端解决、政府采购和贸易便利化等各个领域。其中，上述六类措施中，第二类和第三类的数量最多，分别为47项和44项，而货物贸易协定和技术壁垒协定两个协定中的S&D条款最多，各有25项。巴西提出的放弃S&D，意味着将不再寻求其他成员对发展中成员的特殊待遇。

实际操作中，WTO体系中的发达经济体或发展中经济体均是由该成员自行认定，但其他成员方可以提出异议。目前，WTO成员大多数都是发展中经济体。不过，即便自认为是发展中经济体，在未得到认可的情况下仍是无法享受发达经济体主动给予的特殊待遇（例如普惠制关税）。放弃享受S&D，对于巴西和全球经济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巴西的举动在短期内不会改变美巴双边经贸合作条件。关税方面，巴西虽然无法享受欧盟的普惠制，但一直以来都享受着美国普惠制关税优惠。此次美巴联合声明中，巴西承诺对美国出口的75万吨小麦在配额内实施零关税，允许从美国进口猪肉，并通过技术合作帮助巴西向美国出口生牛肉。两国还将磋商贸易商互认协定以降低双方贸易企业成本，推动与能源相关的贸易和投资活动。不过，从中长期来看，伴随巴西放弃享受S&D、申请成为经合组织（OECD）正式成员，其地位的改变可能使它无法再适用于美国的普惠制关税，增加出口成本。

对于全球经贸体系，巴西这一举动的影响也不容忽视。作为发展中经济体，巴西在WTO中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与后续加入WTO的经济体不同，作为创始成员方，巴西在现有WTO规则的确定中拥有话语权。同时，巴西还是众多与美国“作对”利益团体的参与方。其中，南方共同市场是全球第一个完全由发展中经济体组成的共同市场，其成员通过协同发声在WTO中争取利益。农业出口和农产品贸易自由化联盟（Cairns）由19个国家组成，并不包括美欧日。推动发达经济体农业改革联盟（G-20）由23个WTO发展中成员方组成，力主推动发达经济体的农业改革，增加对发展中成员方的政策弹性。限制工业品贸易市场开放联盟（NAMA-11）由10个发展中国家组成，争取发展中成员在工业品贸易市场开放中更为灵活的权利。约束反倾销措施滥用联盟（FANs）包括15个成员方，主要为了限制反倾销的滥用。地理标志范式建议联盟（W52）主要支持在地理标志方面形成标准，由109个成员方组成，不包括美国。放弃享受S&D，虽然并不意味着巴西立即调整或退出上述谈判，但在谈判立场的协调和推动力上，均可能产生较大变化。对于巴西本国的农业生产者、工业企业而言，除了无法继续向发达经济体争取应有的利益，还可能受到新的、来自其他发展中成员方竞争者的更激烈竞争。

不论作为“金砖国家”还是“基础四国”的成员，巴西都被认为是充满潜力的发展中国家，调整和改变的空间巨大。不论巴西如何“声明”，为了经济利益，在市场力量的推动下，恐怕在相当长时间内巴西还将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