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部目录书籍看我国古代史学的发展

2019-05-20 08:31陈丹丹
出版广角 2019年7期
关键词:史部经籍隋书

【摘要】 在我国古代目录学发展史上,三部目录书籍是三大界碑,勾勒出史部目录学从无到有、从附庸地位到独立成类的发展历程。它们的著述形式和内容凸显了我国古代史学的历史变化,也见证了我国古代史学从自发、被束缚发展转向自觉、独立发展繁荣。探索我国古代三部目录书籍的流变,对于我们更好地认识史学、研究史学具有重要意义。

【关  键  词】目录学;《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四库全书总目》;古代史学

【作者单位】陈丹丹,广东开放大学文化传播与设计学院。

【中图分类号】G237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9.07.025

目录学是历史研究需要掌握的四把钥匙之一,是学术领域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能够帮助我们了解各个历史时期文献的著述、收藏、流传等情况。我国古代三部目录书籍是由国家统一组织编修的综合性目录,充分反映了我国当时的最高学术水平,包括《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以及《四库全书总目》。目录不但能够使我们了解各个历史时期,还是我们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线索和桥梁[1]。古代史学的发展大致可以归纳为四个时期:萌芽期、创立期、独立期、完善期,从中也体现了史部目录学发展的历程。从西汉时期开始,目录学受古代学术文化的影响,成为中国古代重要的学术,并且经过后代学者的推动而不断发展演进。古籍目录中类目和提要的具体内容不但充分反映出历代学术思想及其发展方向,还反映出历代典籍的保存、流传、亡佚状况,是我国古代遗留下的珍贵文化遗产。

一、古代史学的萌芽期:《汉书·艺文志》的编撰

先秦时期,历史典籍还不足与其他书目抗衡,历史书籍数量不多,种类也不丰富,故而先秦时期的史学并不发达。到了汉代,由于《春秋》是孔子政治思想的表达,比其他经书都实用,也是孔子正名分的著作,因此,汉武帝特别提倡《春秋公羊》学,导致学术领域中,繁荣的经学占据了统治地位,其他学说都以经学附庸的地位存在着。史学也不例外,没有成为一门独立的学问。另外,这个时期的历史都是由接近于卜祝之间的史官记载。他们集巫师和史官一体,职能范围非常广泛,包括占卜、阴阳、天象等。因此,这一时期史书的政治意义远远大于历史意义,比如并不具备专门记人记事史学功能的《春秋》,就是由史官对各国历史进行记载的史籍。

《汉书·艺文志》是班固在刘歆《七略》的基础上“删其要”编成的,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综合性目录。西汉时期,刘向、刘歆把图书分为六大类三十八小类,创立了《七略》,这也是典籍的最早分类,是史部目录体系形成的发端。六大类包括“诸子略”“兵书略”“诗赋略”等,六略之前还有《辑略》,但是《辑略》并不是单独的一类。在绪《七录序》中,梁阮孝云:“其一篇即六篇之总最,故以《辑略》为名,因此《七略》可称为‘六分法,只有六类”。附于六艺略中春秋类之后的有十二家,如《国语》《太史公》等。而班固在承袭司马迁《史记》的基础上,用“艺文”二字几乎把当时的书籍都囊括在内,将“书”改为“志”,自此有了“艺文志”这一名称。《汉书·艺文志》是先秦至两汉时期学术文化的缩影,体现了先秦至西汉各种学说的流别原委及典籍著录。如《汉书·艺文志》将《国语》二十一篇、《战国策》三十三篇、《楚汉春秋》九篇等都纳入六艺略中。

自汉代刘向的《别录》、刘歆的《七略》以后,我国古代目录体例由单一走向多元。《七略》的内容具有多种功用,一般包括文字的增删、考辨篇帙的分合、概括全书大旨、叙述作者生平等。其中有为著录的每一部书撰写的提要,有对每一部或每一类学术源流类序、字母类序的叙述。在创作《汉书·艺文志》时,班固根据这些对《七略》做了改动:为了对书目做必要的说明,进一步丰富内容,班固把《七略》中各书的解题简化为小注附于书目之下,涉及书籍的各个方面。同时,班固删去了《七略》重复著录的书目和篇章。《汉书·艺文志》共著录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五百九十六家,反映了西汉时期我国的典籍著录情况[2]。

二、古代史学的创立期:《汉书·艺文志》之后到《隋书·经籍志》之前

随着大一统的出现和儒家独尊地位的确立,在学术上史学成了经学的附庸。魏晋以后,史部目录被创立并划分出来,经学与史学在经历了同源相兼、相互难辨之后,史学逐渐摆脱了经学的束缚而获得了独立,史学附庸于经学的局面有了根本改观。这一时期,社会环境比较动荡,社会处于分裂的格局中。经学的主流地位受到了很大影响,以史思辨形成了一股热潮,各种各样的新思想、新学派不断涌现。各统治者开始反思过去,对未来开始重视起来,一改往日烦琐复杂的旧儒家纲常名教。由此,史学成了他们争相学习的对象。这一时期,社会常年处于纷争动乱中,群权并立,为了达到维护统治、巩固政权的目的,统治者需要史官修史来为自己“正名”。与此同时,造纸术为史学的发展传播提供了客观的物质基础,极大地方便了人们的书写。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史学成了当时的显学,各位驰名史学家所写的史书卓尔不群,史学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并呈现繁荣兴旺的趋势,各种史学体裁不断出现,并普遍被人们所接受。史学范围得到了扩大,成了这一时期发展的新特点。

但从《汉书·艺文志》之后,直至唐初纂修《隋书·经籍志》之前,正史中再也没有设立艺文志。西晋时期,我国古代目录开始实施四部分类法,目录学家荀勖在曹魏时人郑默编著的《中经》基础上,编撰了一部新的典籍目录,即史称《中经新薄》的《晋中经籍》。荀勖通过对照图书类目内涵的研究,把图书分为甲乙丙丁四类,促使我国史学摆脱了经学附属地位。其中甲部收录的内容类似于《七略》中的六艺略,收录了六艺和小学的书,收录的内容相当于后世的经部;乙部类收录了近世诸子、数术、旧事、兵书等图書,收录的内容相当于后世的子部,类似于《七略》中的诸子、数术、兵书等;丁部收录了诗、赋、汲冢书等,与《七略》中的诗赋略一致,相当于后世的集部;而属于史学类图书的丙部,收录了皇揽簿、史记等图书,是最早见诸文字记载的史学独立门户著作,标志着史部目录正式形成。东晋时期,根据《中经新薄》,李充将史学地位由丙部上升为乙部,编成了《四部书目》,大大提高了史学的地位。荀勖的四分法在学术上的贡献在于,荀勖承认史学是一个独立的学科,他将史籍采用四分法归为丙部,并单独列为一类。这四部大致分类框架的出现为学术的变迁提供了基础,首创了史部目录,充分反映出学术的发展历程,反映出自《七略》以后三百多年来文化典籍范围的快速扩展,确立了我国图书分四部分的牢固基础。但是,这种分类方法的名称存在一定的缺陷,分类方法也不科学,需要不断调整完善[3]。这一时期,史学从经学划分出来后,在学术领域中,史部目录充分地反映了史学的兴盛发展,以一个重要的独立单元而存在,并取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史部目录的繁荣和史学的发展,使得两者之间具有相互依存、相互发展的关系,史学发展促进了史部目录的繁荣。

三、古代史学的独立期:《中经新簿》到《隋书·经籍志》

东汉以来,外戚、宦官交替专权,我国古代社会政治思想发生了极大变化,政治处于危机状态中,学术思想界出现了新的变化,儒学的传统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动摇,史学走向了自觉独立发展的道路,逐渐摆脱了经学的束缚。同时,伴随史学的繁荣,经学逐渐瓦解衰竭。

从汉代到唐初,正史中均未再设立艺文志。继《汉书·艺文志》之后,直到唐初,根据隋代存留的国家藏书,唐代官修目录,纂修了我国第二部留存下来的综合性图书目录——《隋书·经籍志》。它参考并吸收了汉代以来的目录学成果,在隋代藏书目录的基础上,加以改进编成。魏晋以来,学术上出现了互竞、并立的局面,而《隋书·经籍志》的产生结束了这种局面,图书分类领域由此开始了以四部分类法为正统的新阶段。经、史、子、集四部,标志着四部分类法的确定,其中道经、佛经不在四部之内,而是附于四部之后。在注录形式上,《隋书·经籍志》内容除了《汉书·艺文志》所涉及的那些方面,还通过在书目后作注,参照《汉书·艺文志》的方式,以“合其近密”“同類相附”的形式,反映出自东汉以来同类书籍的存佚情况,并著录了不少已经佚失的南北朝时期典籍。著录丰富、分类精当、体例完备的《隋书·经籍志》的编撰完成,充分反映出南北朝时期的典籍著录状况,备受后人的重视,标志着史学进入了完全独立期。这一时期,我国目录学史完成从“六分法”到“四分法”的转变,从史学创立期到独立期,史部正式成为仅次于经部的第二大类。《隋书·经籍志》著录了三万六千七百零八卷,存数三千一百二十七部,其中有十三大类史部书籍,分别是正史、古史、霸史、职官、杂史、地理、刑法等,共八百一十七部、一万三千二百六十卷,不仅收录了史部图书的数量增多,还大大地扩展了范围[4]。史学典籍从最初的分散到集中发展,从依附于各个目录中发展到有了专门的史部一类,史籍数量的增多体现了史学的重要地位。同时,史学的发展必然反映在史籍目录上,反映了史学的发展变迁轨迹由分散趋于归类统一。

四、古代史学的完善期:《隋书·经籍志》到《四库全书总目》

乾隆三十八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文治,乾隆动用了巨大的物力、启用了4168人,由当朝大学士纪昀担任总纂官,编纂了一部规模巨大、世界有名的丛书——《四库全书总目》。

《四库全书总目》从《隋书·经籍志》独立出来以后,史部类进入了全面总结的阶段。《四库全书总目》是我国封建社会最后、最庞大的一部官修目录,是在充分参考前人整理的书籍后,在原有格局的基础上,为使传统四部分类中的史部更加完善,又对《隋书·经籍志》进行了合理调整。相比《隋书·经籍志》来说,《四库全书总目》对封建时代的图书分类法做了总结,沿用了《新唐书·艺文志》的“传记”用法,博采众家分类之长,将史部分类又增加了纪事本末、诏令奏议、史评、别史等七个类目,是中国封建时代学术的渊薮。同时,《四库全书总目》根据当时的学术状况及典籍收藏情况,通过整合用载记取代了霸史或伪史的名称,系统地总结了汉以来的图书分类理论,减少了起居注、旧事、刑法、谱牒等七个类目,将四部分类法推向了高峰。作为中国封建社会目录学成果的集大成者,从体例上看,《四库全书总目》在《汉书·艺文志》和《隋书·经籍志》的基础上有了新的发展。首先,参照其他书目,收入前志因无类可归而未收录的图书,立谱录一门,并且根据一些类目的具体情况,于类目之下再分子目;其次,《四库全书总目》一直秉持着“合乎近密,离其疏远”的编撰原则,在注重书目名称的同时,视典籍内容增列或合并子目,在分类过程中对每一部书进行了更加细致入微的考证。例如,史部政书类辨析了“军政”类书籍与兵家类书籍的区别,说明了置军政之属于政书类的原因。军政之属后按语说:“军伍战阵之事,多备于子部兵家中……非用兵之制也。故所取不过数家。”另外,《四库全书总目》为著录各书包括存目都撰写了提要,视典籍内容增列或合并子目。存目是对典籍的一种处理方式,是《四库全书总目》所新创。在编纂《四库全书总目》期间,清政府的官员们校书之后,再撰写提要,然后对各书进行应抄、应刻,归入存目。存目的设立反映了自康熙以来实行的文化专治政策的继续,是为了达到清统治者的目的,在全国范围中,借修书之名,对全部的典籍进行清查、筛选,但存目之书仅将其书名保留于《四库全书总目》中。

总体来说,《四库全书总目》的类目设置比较合理,这标志着我国古代史学进入了完善期。《四库全书总目》对史部在次级上进行了新的调整,沿袭了《隋书·经籍志》中的四部分类法,并有增加、有删减、有整合[5]。首先,通过不断地调整变化,小类最终趋于合理。例如,在《四库全书总目》中,根据内容的安排,诸如居注、礼注、刑法等类都被合并调整,逐渐趋于合理;其次,从确立史部到完善史部,调整的变化并不大,如大类仅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编年、传记和正史等的种类及数量,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保持不变。由此可见,史学的变迁与发展与古籍目录史部的发展变化密不可分,史学的发展也是一个由浅入深的过程。

|参考文献|

[1]陈其泰. 《汉纪》:编年体断代史体制的创立[J]. 江海学刊,2018(5).

[2]李轶婷. 还《诗》以“本义”——《汉书》“《诗》本义”探赜[J]. 理论月刊,2019(3).

[3]潘捷军. 从“史‘志”到“方‘志”[J]. 东南学术,2019(2) .

[4]李玉清.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误麻知几为麻革考[J]. 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2018(6).

[5]谷利平. 基于古代影响史的《文心雕龙》影响评述[J]. 出版广角,20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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