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布鹰升
妈妈松土的时候,找到了一窝野鸡。听到这个消息,我几乎乐不可支,情不自禁地拍掌,惊喜地跳起来。
“雏野鸡要喂什么?”我问。
“当然是喂小小的、白白的蚂蚁蛋,小蚯蚓和麦粒也可以。”尔果说。
“要是我爸回來就好了。他可以帮我喂雏野鸡,也能编竹篓什么的,把雏野鸡放在里面多好。”我说。
“关雏野鸡的竹篓我倒是可以给你编,不过养雏野鸡很辛苦。再说,你不是要跟你爸到外地读书吗?”
“是啊……可是,我想这儿的家。”
“不过上学最重要。你看,像我这样的,想到县城读书都没有条件。你呀,还是听你爸的吧。”
“尔果,你说我奇怪不?我不想离开这里,但又想看看城市是什么样的。”
“瞧你,想这么多干什么,你又想你爸了。”
我的确很想念在远方工作的爸爸,望着渺茫的远方,我的眼里噙了幸福的泪。我说:“尔果,要是我真的到外面读书了,咱们要多长时间才能见面?要是那所学校里的孩子欺负我,咋办?”
“不会的,你怕什么!”
此时,我们的羊群已经迈着细碎的步子从山冈下来。葱茏的山冈,上空湛蓝的天空挂了几朵雪白的云。山冈下广袤的坡地上那一片片绿油油的燕麦,已经抽出了穗子,在风中如波浪起伏。不一会儿,夕阳西斜,羊群从山冈归来。每天这个时候,羊儿们都知道该回家了。
风轻轻吹,送来一阵阵草木清香。山地岩石和树林投下的阴影越来越长。归鸟的叫声渐渐沉寂。“嘟霍——嘟霍——”的声音传来时,我想到了妈逮住的那只雏野鸡。
我们赶着各家的羊儿往村子方向走去。羊道上,羊儿们迈着细碎的步子,腾起了一阵阵细细的尘灰。村子里,木板房疏疏落落,一缕缕炊烟升腾。房子附近,广袤的土地里紫色和雪白的洋芋花如星星密布。
牧羊人吆喝着羊往山下走去。不一会儿,羊儿们回到了棚舍里。
“哥,你回来了?”阿依高兴地说,“妈带回了一只漂亮的小鸟。”
“你说的那只小鸟不是雏野鸡吗?”我问。
“不是。”阿依回答。
“那是什么呢?”我问。
“我不知道,但小鸟很漂亮。妈说它叫‘兹兹瓦沙。”
“你吃的野草莓是妈采来的吗?”
“当然是了。”
妈是没有时间去采野草莓的。再说,妈劳作的地方是没有野草莓的。
我进了屋,妈正在烧火煮饭,我问她:“妈,你不是逮了一只雏野鸡吗?”
“是啊!可是被伍萨要走了。”
妈说的伍萨是个会养野鸡的小伙子,他家和我家隔了一条小河。我没想到妈逮住雏野鸡的事一下子被全村人知道了。
妈往火塘里加柴,说:“伍萨是专门拿这只‘兹兹瓦沙来换雏野鸡的。你看,这只‘兹兹瓦沙多漂亮!”
“我才不管,我要雏野鸡。雏野鸡养大了,可以用来逮其他的野鸡。”
“孩子,你养不活雏野鸡。与其这样,不如让别人去养。”
“我不干,谁说我养不活!”我几乎哭了出来。
“伍萨怕你伤心。为了逮住这只‘兹兹瓦沙,他差点儿从悬崖上摔下来。”
“妈,这怎么说?”
“‘兹兹瓦沙把巢筑在陡峭的悬崖上。伍萨爬上悬崖,用帽子扣住那只小鸟,下来的时候脚滑。幸好他抓住了崖上的一根树枝。”妈说,不时“噗噗”地吹着火膛,然后抬眼望着我,“那些野草莓也是长在悬崖斜坡上的。他去采来这一竹篓的野草莓花了好几个小时,多不容易呀。”
我看了看竹篓里的草莓,一颗颗色鲜而饱满。
“人家拿野草莓和小鸟来换,你还哭,亏你还是个小伙子,就这么小气,叫人笑话。”妈注视着我,“再说,你爸要带你上学了,你哪有时间养雏野鸡呢?”
“城里是没有野草莓的。孩子,你快吃吧!”
那只“兹兹瓦沙”扑棱棱振翅飞起来,却被困在竹篓里。阿依手指着竹篓,说:“‘兹兹瓦沙在竹篓里折腾着,伤心又痛苦。哥,我们把它放了吧,它好可怜!”
我望了望阿依说:“好吧!”
“兹兹瓦沙”扑棱棱从我手里飞走,高兴地飞过我家上空,飞向远方。阿依吃着野草莓,望着小鸟消失的远方说:“小鸟多么高兴,它会感激我们的。”
我也从竹篓里抓了一把野草莓放进嘴里吃了起来,甜甜的,很是舒心。
(休闲时光摘自《经典美文》201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