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陈望道在《修辞学发凡》中创设“示现”一格,将之分为三类,王明瑞对此分类提出质疑,我们在王明瑞的基础上,将“示现”按时间分为四类。
关键词:修辞 示现 三分法 四分法
中图分类号:H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9082(2019)05-0-01
陈望道在《修辞学发凡》中将“示现”定义为:“示现是把实际上不见不闻的事物,说得如见如闻的辞格。”[1]并把示现分为追述的示现、预言的示现、悬想的示现三类,“追述的示现是把过去的事迹说得仿佛还在眼前一样”;“预言的示现是把未来的事情说得好像已经摆在眼前一样”;“悬想的示现是把想象的事情说得真在眼前一般,同时间的过去未来全然没有关系”[1]。自此,凡是收有“示现”辞格的修辞学类书籍都沿袭此种三分分类法,只是所举辞例不同,如吴礼权《现代汉语修辞学》、沈谦《修辞学》、黄庆萱《修辞学》等。
王明瑞对这种分类提出了质疑,他认为示现辞格分为三类的分类标准并不统一,追述示现和预言示现是以时间为分类标准,悬想示现却不是以时间为标准划分的。悬想示现也包含了时间的成分,因为悬想“可以是对过去的悬想,也可以是对未来的悬想,还可以是对当时不在眼前的人和事物的悬想”,而追述示现和预言示现“又不可能完全是合乎实际的,难免有悬想的成分”[2]。为了统一分类标准,王明瑞按时间对示现进行分类,把示现分为过去的示现、未来的示现和现时的示现三类。
我们认为,根据陈望道对悬想示现的定义,悬想示现与时间无关,也就是说悬想示现里的时间概念是模糊的,分不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比如黄庆萱《修辞学》中所举的“示现”辞格的例子[3]:
想象中,它应该生长在冷冷的山阴里,孤独地望着蓝天,并且试着用枝条去摩挲过往的白云。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有山泉的细响,泠泠如一曲琴音,渐渐地,那些琴音嵌在它的年轮里,使得桐木成为最完美的音乐木材。(张晓风《愁乡石》)
以上一例示现,跟时间的过去未来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以说是过去,也可以说是未来,也可以说是当下。但是陈望道在《修辞学发凡》所举的辞例中并没有把悬想示现的这个定义貫彻到底,如他所列举的杜甫《月夜》[1]: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他把这个辞例归为悬想示现,他分析为“时杜甫身在长安,家在鄜州;所谓‘闺中只独看等等,只是想象的话”[1],这个分析只关注悬想示现定义的前半部分——想象,却没顾及后半部分——同时间的过去未来全然没有关系。很明显从这首诗的内容来看,作者是在鄜州想象此时此刻家中妻子儿女的情形,在时间概念上指向的是现时,是当下,属于示现中的现时示现,而不是悬想示现。之所以归类错误,可能因为当时作者只设立了追述示现、预言示现,没有设立现时示现。沈谦《修辞学》里也有把现时示现归为悬想示现的辞例[4],如:
她又擦了一根,火柴燃起来了,发出亮光来了。亮光落在墙上,那儿忽然变得像薄纱那么透明,她可以一直看到屋里。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摆着精致的盘子和碗,肚子里填满了苹果和梅子的烤鹅正冒着香气。更妙的是,这只鹅从盘子里跳下来,背上插着刀和叉,蹒跚地在地板上走着,一直向这个穷苦的小女孩走来。这时候,火柴灭了,她面前只有一堵又厚又冷的墙。安徒生《卖火柴的小女孩》
沈谦把这个示现归为“悬想示现”,但是,从语境内容来看,是饥寒交迫的小女孩想象的当下的情景,在时间概念上指向的是此时此刻,是在同一个时间层面上把现实的饥饿寒冷和想象中的温暖和珍馐对比起来,应该属于现时示现。沈谦对示现的分类也是沿袭了陈望道的《修辞学发凡》,并未设立现时示现。他们都把现时示现归为悬想示现。
除了语境上分不出是过去、未来还是现时的示现,还有一类示现,既可以理解为过去,也可以理解为当下或未来的示现,可以作一种以上的时间概念上的理解,比如沈谦《修辞学》所举的丘迟《与陈伯之书》中的一段[4]: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悢!所以廉公之思赵将,吴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将军独无情哉?想早励良规,自求多福。
沈谦在分析这段文字时,只分析其为示现,并没指出是属于哪一类示现,吴礼权认为:“开头四句所写的暮春三月的江南景色,并非作者写作时所见,而是作者通过想象而再现的景象。这个景象虽不在当前,却一定会在来年暮春时节到来时能看到的。因此,属于“预言的示现”。”[5]我们认为,这里的时间可以做几种理解,既可以理解为吴礼权所认为的未来,也可以理解为过去,因为这暮春三月的情景也是陈伯之认知中已经存在的图景,是他过去的生活体验中的一部分,丘迟在对陈伯之进行劝降时,就是要激活他心智中已经存在的关于故乡动人记忆的认知图景,“攻心为上,一举破解了对方的心房”[4],勾起他返乡的愿景,达到成功劝降的目的。这种在时间上可以作两种理解的辞例显然不能归入上述的三类示现中。
我们认为,所有的示现都有想象的成分,但是所包含的时间概念不同,王明瑞统一分类标准,以时间为线索将示现分为三类,比之前的分类更为科学,他认为:“‘过去的示现是对过去的人物、事情的描述,包括旧的分类中对过去人物、事件的回忆和悬想。‘未来的示现是对未来的人物、事件的描述,包括旧的分类中对未来人物、事件的预言和悬想。‘现时的示现是对现时不在眼前的人物、事件的描述,包括旧的分类中对现时不在眼前的人物、事件的悬想,或分不清是过去、未来的悬想。”[2]我们认为,王明瑞关于“过去的示现”和“未来的示现”都严格按照时间的分类标准来定义,“现时的示现”却并没有完全贯彻时间的标准,不仅包含了现时的情况,还包括了分不清时间概念的情况。为了贯彻以时间分类的统一标准,我们将王明瑞的“现时的示现”里所包含的分不清是过去、未来的悬想单列出来归为一类名为时间概念模糊的示现,由此我们把示现辞格分为四类:过去的示现、现时的示现、未来的示现和时间概念模糊的示现。
参考文献
[1]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118,119.
[2]王明瑞.“示现”修辞格分类之我见[J].修辞学习,1994(1).
[3]黄庆萱.修辞学[M].台北:三民书局,1986:375.
[4]沈谦.修辞学[M].台北:五南图书出版公司,2010:148,144,144.
[5]吴礼权.现代汉语修辞学[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6:133.
作者简介:王园园(1981.09),女,湖北襄阳人,复旦大学博士生,研究方向:修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