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子
百丈怀海有一次陪马祖大师外出,看见一群野鸭飞过。马祖问他:“那是什么?”怀海说:“野鸭子嘛。”马祖又问:“飞哪儿去了?”怀海说:“飞过去了。”马祖闻言上前,使劲拧怀海的鼻子,疼得怀海大叫。马祖说:“叫你还说飞过去了!”怀海当下大悟。
马祖的意思是:野鸭已经飞走了,你还在心里记挂着。
因此想起慧海禅师的故事。有人问慧海,他是如何用功的。慧海說:“很简单,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那人说:“人人都是一样,这算什么用功。”慧海说:“不一样。”那人问:“怎么不一样?”慧海说:“他们思虑重重,吃饭时不肯吃饭,睡觉时不肯睡觉;我不然,我是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这就是不同。”
古语说,痴人面前说不得梦。若马祖,若慧海,只是缘分好。缘分不好,便是别人拧他们的鼻子了。若知痴人面前说不得梦,千言万语,便同泥滓。庄子说旦暮遇之,这个旦暮之间,桥也不流,水也不流,请问你何处可走,更有何物可看。
《禅宗灯录》又有寿州道树禅师的一则公案。
道树晚年在寿州三峰山结茅而居。山上经常有野人,服色素朴,言谈诡异,变化成佛形及菩萨、罗汉、天仙等,或放神光,或发声响。众人看见,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此过了十年,终于寂无声息。道树对徒弟们说:“野人作多色伎俩,眩惑于人,只消老僧不见不闻。伊伎俩有穷,吾不见不闻无尽。”
世态变化,眩人耳目。道树和尚说:“只要自己守定,任它怎么变,总是花招有限,而我只做自己要做的事,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做自己能做的事。天长日久,置之不理,其怪自败。”
三个故事,说了三个道理:看事看深一层,不做非分之想,不受外界蛊惑。
(刘 振摘自商务印书馆《梵高的咖啡馆》一书,吴浩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