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多个需要抢救修复的“重病”洞窟,只能闭门谢客。一代代敦煌人正在与“病魔”开展长年累月的斗争,保护研究所研究员、修复技术研究室主任樊再轩带着一个装满工具的提箱,在画壁旁伫立了37载。
石窟外的喧嚣和浮华与他无关,寂寞是他最忠实的伴侣。樊再轩说,时间为莫高窟注入了持续的魅力,但莫高窟的敌人也是时间。我们这些修复者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与毁灭对抗,让莫高窟保存得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57岁的樊再轩在敦煌莫高窟修复壁画已有37年。他说,坐在壁画前,内心十分平静,从不觉得无聊,一晃大半生过去了。
1981年3月的一个夜晚,一辆大巴车在甘肃敦煌鸣沙山下的一条土路上缓缓行驶着,经过将近一天的劳顿,乘客们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睛里还闪烁着几分期待。车上大多是20岁左右的高中毕业生,他们是被敦煌文物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从酒泉地区招考来做“业务干部”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茫茫戈壁、大漠黄沙。19岁的樊再轩也在他们中间。
1981届新人到达后,为了早日弥补人才断层问题,所里立刻开设了培训班,精通艺术、历史、考古的老专家轮番上阵,用了三四个月,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他们希望,小姑娘小伙子们能早日接过衣钵,守护这块文化瑰宝。就是在这个时候,樊再轩展现了在化学、物理等学科的天赋,文物保护室的李云鹤、段修业等人看他是棵好苗子,课程一结束,就带着樊再轩修壁画去了。
近日,当记者到访时,樊再轩正在修复130窟,窟内脚手架整齐搭建至窟顶,技师们或除尘、或为壁画“打针”。樊老穿着工服在高高的脚手架上下穿梭,指导技师们修复。
“莫高窟壁画最常见的病害有起甲、空鼓和酥碱。”樊再轩介绍,颜料层起甲是泡状的开裂,首先要把壁画表面除尘干净后,再用注射器把一种凝结材料注射到颜料层的背后,再用木质修复刀将颜料层慢慢按压回贴到地仗层的表面,用棉球再滚压,使壁画平整服帖。
樊再轩坦言,起甲壁画修复非常慢,熟练的技师一天修复不过巴掌大。“一个人一年修复十几平方米,那就了不得。有些大的洞窟,十几年也修复不完。”他说,敦煌研究院每年冬天会确定第二年的修复任务,将需要修复的洞窟进行“排队”,病重的先修。
1981年,20岁的樊再轩来到莫高窟,学化学的他开始从事壁画修复。那时,莫高窟修复壁画者也就四五人,如今每年的技术保护团队上百人,修复量依然很大。“现在病害还在继续发展,以前比较稳定的洞窟,现在有新的病害在产生。”他说,莫高窟的病害修复,一代代人做不完。
樊再轩说,过去对壁画的酥碱病害是“无奈的”,修好之后很快再次酥碱。在莫高窟16窟,由于酥碱致最底层崖体和部分壁画已被侵蚀,酥碱部分颜料层变成“粉土”,一触碰就掉。通过多年研究透病因后,目前采取脱盐技术修复这一“壁画之癌”。
“三十年前的保护技术、修复材料都比较单一,修复也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樊再轩说,几十年来,随着国家科研技術发展,人们对文物保护的重视和保护理念的变化,现在敦煌研究院已探索总结出一套综合、科学、完整的保护方法,并从抢救性保护进入预防性保护。
如今,樊再轩“治疗”的壁画病害不仅在莫高窟,还参与全国其他地方的石窟壁画、建筑壁画、馆藏壁画修复,曾参与西藏布达拉宫、河南少林寺、山西云冈石窟等修复,十分忙碌。
近年来,随着“一带一路”建设实施,敦煌研究院为丝路沿线国家壁画修复、土遗址保护等提供技术支持。樊再轩也走出大漠深处的莫高窟,曾赴塔吉克斯坦等丝路沿线国家解决修复技术难题。
越来越忙的樊再轩每次出门总想快点回到敦煌,一回来就要跑到洞窟修壁画,有些媒体采访或学术会议邀请能不去尽量不去。“来到莫高窟,不仅精美的壁画吸引我,还有很多前辈的精神感染、激励我们,对莫高窟有难以割舍的独特情感。”他说。
樊再轩觉得,莫高窟仿佛有种魔力,来了,看到几个世纪前的精美壁画,就会沉浸其中,再也离不开了。谈到对于人生的规划,樊再轩并没有说出什么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他只希望,能够在辗转各地的出差间隙,每年抽出两三个月,静下心来,带着徒弟、学生,继续一片片修复莫高窟破损的壁画,或许有一天,能带着女儿、带着孙辈,几代人一起做下去。这是一名老修复师的期待与崇信。
(来源:中国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