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之“忘”的生命哲学

2019-05-13 01:35江青云李羽玉
北方文学 2019年12期
关键词:自救自由庄子

江青云 李羽玉

摘要:庄子在乱世中为人的生存困境提出了“忘”这一解决方法,他运用神话、寓言故事营造审美的阅读空间使读者忘记批判意识以激发其赤子之心,并以“两忘”“相忘”“心斋”“坐忘”为主要思想贯穿于人与社会、人与人以及人与自身关系当中,通过各种“忘”把人逐渐从身体到精神上解脱出来,最终达到绝对自由的境界。尼采与庄子都强调通过“忘我”来达到“天人合一”的状态,尼采提倡“悲剧”的方法具有依赖性,庄子的“忘”更强调主体性。

關键词:庄子;忘;道;自由;自救

“忘”相对于“记”而存在。在西方哲学中,回忆与记忆的价值和地位要比“遗忘”高;从古至今的中国相对而言也比较强调记忆,比如儒家中的孔子就鼓励弟子要巩固已经学习过的知识,倡导“温故而知新”,做到“默而识之”“多见而识之”,《礼记·曲礼》中也讲“博闻强识”。儒家的思想深刻地影响着中国的士阶层,特别是科举制度的存在,使“记”成为了不可缺少的环节,时至今日也不例外,在学校中显得尤为突出。但庄子却与之相反,他重视“忘”而不重“记”,认为“忘”优于“记”,是通达“道”的关键。庄子把“忘”从一个普通词汇上升到了一个哲学的高度,与柏拉图把“记忆”界定为哲学概念相比,庄子是一个拥有着逆向思维的人,把“忘”看作为一种通达“道”的境界的途径。

一、“忘”:书中的地位

“忘”在庄子哲学中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概念,在《庄子》一书中出现的频率很高,多达八十余次。有人做过如下统计:

“内篇:《齐物论》,2次;《养生主》,1次;《人间世》,1次;《德充符》,6次;《大宗师》,15次;

外篇:《在宥》,3次;《天地》,5次;《天运》,9次;《秋水》,1次;《达生》,8次;《山木》,6次;《田子方》,5次;《知北游》3次;

杂篇:《庚桑楚》,3次;《徐无鬼》,2次;《则阳》,2次;《外物》,5次;《讓王》,3次;《盗跖》,3次;《列御寇》,1次;《天下》,1次”[1]

全书一共33篇,出现“忘”字的就有21篇,可见“忘”在全书中的地位。除“忘”字以为,书中还有很多其他与之意义相似的词,比如“丧”、“无”、“遗”、“去”、“离”、“黜”、“外”等等。就连第一篇《逍遥游》中的开篇所谈及的鲲鹏神话都有“忘”的效果。美国学者爱莲心在其著作中分析道:“《庄子》开头的鲲鹏神话,像双面问题一样,有双重功能:把成人的批评心(即分析心——译者)关掉,但又不是把人的整个心灵一起关掉。它打开并激发赤子之心,并且预备它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欣赏和理解随之而来的东西。”[2](28)他谈到:“赤子心灵是最早了解到的心中的直觉或美学的认知能力。赤子心灵习惯于听神话和故事。赤子心灵被听一个故事的景象所激发。”[2](28)

虽然作者认为是从批评心转化为赤子之心,但这也是一种“忘”的姿态。当阅读一本哲学书籍时,读者本身原是抱着一种批评的态度来进行阅读,庄子的写作与其他哲学家不同,他不是运用理性论证之言来进行开篇,而是用神话寓言的方式,在庄子一书中随处可见庄子的寓言故事,这是庄子行文的一大特色。按上面爱莲心学者的分析来看,庄子在书中不时运用神话寓言故事,其中可以不时激发读者的赤子之心,从某个程度来说是让读者在一种不自觉的情况下忘记批评之心,以达到与阅读枯燥哲学相反的审美享受,在潜意识中减少对《庄子》作为哲学著作的抵制情绪。这种反复运用寓言体裁的形式与一般西方称之为哲学的存在着悖论,却与庄子所提倡的思想相照应。他把“忘”看做一种通达“道”的渠道,亦看做是一种人生境界。除了与“忘”相照应,这种形式还与庄子所提倡的“自由”所照应。庄子看重自我精神的独立性,相比较西方的哲学,庄子运用寓言的形式,能够更加凸显个体的自我意识,寓言的朦胧多义性导致个体对寓言的解释发挥更多的着上自我之色彩,没有西方哲学透露出来的那种语言以及概念对人的一种强制性。

“道”这一概念在道家思想里是一个核心概念,《老子》第一章就提出了“道”这一概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儌。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3](53)

一段话里,“道”字共出现了三次,虽然对于第一个“道”字有不同的理解,有研究者把其认为是老子哲学的专有名词和核心概念,但把第三个“道”字看作老子的专有名词是无可厚非的。根据陈鼓应的解释,第一个“道”是道理的意思,第二个“道”是“言说的意思”,第三个“道”是指“构成宇宙的实体与动力。”[3](53)《老子》四十二章中谈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3](225)就是说“道”为万物之本,万物都是由道所生发出来。老子提出“复归于婴儿”的理想状态,也是同样的道理,因为婴儿作为人的早期形态,对于他的发展本身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随着人的成长,他的身上就存在着越多的“他者”,自身的无限可能性就会被随着成长所带来的“他者”所限制,成为“有所待”的状态,这不是庄子所提倡的自由。因而,庄子运用“浑沌之死”的寓言与“复归于婴儿”的理想状态相照应。

“浑沌之死”的寓言出自《庄子》内篇《应帝王》。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4](249)

西方的《圣经》中,上帝用七日是创造了世界,是一个“生”的过程,而在庄子这里,七日里同样是在创造,却是一个“死亡”的过程,结局给人一种耐人寻味的感受,庄子的逆向思维,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庄子以这个离奇的想象与比喻来宣扬他所向往的原生状态、整合状态、混一状态。”[5](261)“浑沌”可以看作是“道”的一种表现形态,凿“七窍”可以看做一个被附加的行为,这个行为在施者眼里是正确的,对接受者而言却具有毁灭性。这就好比社会的制度伦理与人的本性产生冲突时将使人失去绝对的自由和束缚人性,所以庄子提倡要忘仁义,提出“忘”的哲学概念,让人回归于人的本然本真状态,即通达“道”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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