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阶层的角度论柳永词的雅与俗

王伊妮

摘 要：柳永是北宋时期的名人，创作数量惊人，粉丝众多，然而在北宋和以后的批评家的眼中，柳永是俗的代表，柳词艳俗。从今天的眼光来看，文学的产生是为了满足人民的精神文明需要，当时的人民需要柳词，柳词也开创了宋词发展的新局面，改变了当时的审美，为后来词人的创作提供了基本的形式规范，为后来文学的通俗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关键词：柳永词;雅;俗;阶层

王灼在《碧鸡漫志》中说柳词“浅近卑俗，自成一体，不知书者犹好之。”同时也说柳永“叙事闲暇，有首有尾”，还说他“能择声律协美者用之”。认为柳永的词是雅的对立面。

一、词的雅与俗

陆辅之在《词旨》中说：“凡观词，须先识古今体制雅俗”，为什么柳永的词就是“俗”的？柳永并非完全不雅，而是不具备贵族阶层的“雅”，这是一种偏见。从北宋时期到现如今，一提到柳词就让人想到“俗”，北宋初期士大夫在闲时写的作品在当时被官方认证为是高雅美好的，底层平民写的词是平凡通俗的。陈师道《后山诗话》云：“（柳永）作新乐府，骫骳从俗”。李清照说“柳屯田虽协音律，词语尘下”。《高斋词话》也不满柳永为代表的浮靡词。在当时，创作和欣赏词的人是对立的，词自然有高低贵贱之分，士大夫和皇帝是高贵的，普通百姓和歌楼妓女是低贱的，由此看来，“奉旨填词”柳三变自然是俗的。

二、业余词人与职业词人

晚唐五代受到温庭筠等人的影响，文人开始大量创作词，然而当时词的地位低下，“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辞”。士大夫或娱宾遣兴或抒发抱负，可以把这些士大夫称为“业余词人”。当时的词难登大雅之堂，胡寅《向芗林<酒边集>后序》中说“文章豪放之士，鲜不寄意于此者，然皆自扫其迹，曰谑浪游戏而已也”。

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没有通过科考走向仕途，或者努力过失败了，行走在底层，专心写艳词卖给酒楼妓馆，用写词来赚钱，这些人是职业词人。宋初词人可以粗略分为两种：自娱型的业余词人和以此谋生的职业词人。自娱型词人指的是士大夫们，他们在自己家中蓄养了大批家伎，平时在与朋友欢宴之时随意招呼这些高级歌儿舞女来助兴，在席中偶写歌词，让他们吟唱，是一种风流雅士;而职業词人往来于歌楼妓馆，这种场合在士大夫看来是俗的。

柳永是一个异类，既属于自娱型的词人也属于以此谋生的职业词人。柳永家世代为官，在他年轻的时候，去往汴京，创作了大量艳词，然而他没有忘记考取功名，只是他“自负风流才调”，自信“艺高才高”，“多才多艺善辞赋”，他以为以自己的才学做状元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不料名落孙山，他在失望沮丧的情况写下了《鹤冲天》（黄金榜上），宣称“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三、柳永的俗词与雅词

（一）柳永的俗词

“然词乃抒情之作，故尤重内美”，王国维认为词的雅俗不在于是否写艳，而在于词人是否有高尚的品行，“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欧阳修、苏轼等人雅量高致，所以他们的词雅;柳永、周邦彦等人凉薄无行，所以他们的词俗。叶梦得《避暑录话》“柳耆卿为举子时，多游狭斜，善为歌词。”严有翼《艺苑雌黄》“柳三变喜作小词，薄于操行”。抛开柳永的个人品行，他命途多舛，一生仕途坎坷，在政治上是一个失败者，不受到上层的认可。

柳永写词很大胆，柳词里全是情，“杨柳岸晓风残月”是离情，“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是赏情，“乱洒衰荷，颗颗珍珠雨”是孤情，“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是雅情，“愿奶奶，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是狎情，“更回首，重城不见，寒江天外，隐隐两三烟树”是伤情，“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是专情。在晏殊、宋仁宗眼中，这样直白的情是俗的，但是这种“俗”却是真实不做作的，实际上这种真情的词与那些酒席上真正的艳词有所区别。

柳永的词内容过于直白，当时士大夫写词多婉约含蓄。柳永写词有其明确目的性：有的是将青楼女子和歌妓市井女子写入词中，表现了世俗女性大胆泼辣的爱情意识和平民女子真实的心声，如《迷仙引》（才过笄年），有的生动全面的展现了北宋都市风光和民情风俗，如《迎新春》（嶰管变青律），还有的写自己的追求和失意，如《斗百花》（飒飒霜飘鸳瓦）等。

宋张舜民《画墁录》记载：“柳三变既以词忤仁庙，吏部不放改官。三变不能堪，诣政府。晏公曰：‘贤俊亦作曲子么？三变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虽作曲子，不曾道‘针线慵拈伴伊坐。柳遂退。”说明柳永的词被当时的文人雅士认为“俗”，柳永在这首《定风波》中写一个女子的相思，“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女子后悔当初没有把恋人留在身边，如果当时把他留下来，自己就可以闲拈针线陪着他，这样才不会虚度光阴。柳永以非常直白的语言描写一个女性大胆真挚的爱，真爱无价，爱一个人难道有错吗？而且她也并没有阻止夫君上进。唐王昌龄在《闺怨》中也有一样的情感：“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上一句还在写少妇过得很开心，不知愁滋味，这句就写她后悔让丈夫去建功立业，唐朝民风开放，人们大胆追求爱情，不会谈情色变，没有人认为这首诗是俗的。同样的表达意思，在诗是名篇，在词是俗词，这一定是有失公允的。

（二）柳永的雅词

当然，柳永在创作了大量俗词的同时，也写出了不少千古流芳的雅词。柳永的词读来很美，这与他的艺术成就是分不开的。他擅长慢词，多用铺叙的手法，同时通过巧妙的结构安排，达成回环往复的艺术效果。柳永词声律谐美，大量领字的使用也形成了独特的形式美与音律美。同时柳永在词中抒写个人情感抱负，这样的尝试也是极为可贵的。这些成就都是世所公认的。

《八声甘州》可以说是柳永雅词的代表作，苏轼曾说：“世言柳耆卿曲俗，非也。如《八声甘州》云：‘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此语于诗句不减唐人高处”。苏轼认为“词产生于诗”，他给词找了一个高贵的出身，以诗作为衡量词好坏的标准，柳永在《八声甘州》中抒发了自己羁旅途中的真情实感，而不是单纯的写一个可以唱的词，是高雅的。

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上片写作者与恋人临别难舍难分，用秋天的萧瑟渲染离别的哀伤，接着“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只有非常痛苦才会“凝噎”，之后又用秋江之辽阔空旷渲染气氛。下片一开始“多情自古伤离别”一句写离别之情已是极深，“更那堪”则又更深一层，然后笔锋一转，写景之余则留给读者大段空白，唤起读者的感发。自古以来离别就是所有恋人的不幸，而这种痛苦经过柳永之手却给人以更加深切的感受，这与他的章法结构的安排是分不开的。这样的词将简单的离别之情写的深刻入骨，同时还能唤起读者的感发，自然不能说是“俗”了。

四、结语

翻看柳永的词集，高雅的词大都是写自己的追求和失意，面向市民大众来创作，尽可能用市民大众能理解的生活化、通俗化的语言，表达市民大众关注和喜欢的世俗生活情调。柳词通俗易懂，深受当时大众的喜爱。应该说，柳永的词是雅俗共存的，即使一些在当时被看做是俗词的作品细细读来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堪。北宋乃至之后的士大夫阶层出于种种原因给柳永打上“俗”的标签是不合适的。

参考文献：

[1]王兆鹏，姚蓉.柳永词.[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2]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3]王国维.人间词话.[M]中华书局，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