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山巍巍留胜迹

陈 洁 /文

在湖北省的襄阳市内，有一条宽阔的大江穿城而过。它曲折伸展向东，清波平缓，一眼望不见尽头。

它的名字叫汉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发源于陕西，流经一千五百多千米。江岸青山耸立，茂密的深林如绿毯铺向远方，岩壁上分布着许多石刻，寺庙与楼亭掩映在云雾之中。

这里流传着不少的传说，都来自遥远的上古时代。据传，伏羲曾化身于此间静卧的大石，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着来自华夏始祖的神秘气息。数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踏过此间的径道；鼓角争鸣之中，又经历过多少世事风云。

大江边的山，往往都不孤立，而是群峰彼此连接。汉水之畔的数座峰峦，或隔岸相对，或并列成门，形成了很独特的风景。山的海拔虽然不高，但临崖壁绝，起伏险峻，曾是古时兵家必争之地。

唐代一位著名的诗人与这片地方的缘分尤为深厚。他曾多次走入深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碑一亭，都在不经意之间，触发了他满腔的诗情。

他就是孟浩然。

孟浩然生于襄阳，长于襄阳，直到三十多岁，才第一次离开那里。在城郊岘山的附近，有一片清雅的涧南园。他在涧南园中闭门苦读，结交了一些同道的朋友。

据史料记载，在闭门读书的三十余年间，孟浩然不曾去往京城长安赴考。这种情形，在那时极为少见。

他分外钟情于隐逸的生活，亲近乡野田园。或许也可以说，山水与田园是他的灵魂居所；而对于都市的繁华与纷争，他似乎有着天然的距离感。

其后，他被称为田园派诗人的代表，与王维齐名。

然而，那个时代的文人，尤其是年轻文人，有些建功立业的愿望还是很正常的。虽然性情恬淡，但孟浩然对于走入社会去一展抱负，同样有着不小的期望。

因此，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也为自己屡不得志而颇感苦闷。为纾解这种苦闷的情绪，他常与朋友们一道饮酒聊谈，登山游览。

岘山就在涧南园的附近，是一座遍布古迹的名胜。孟浩然多次在诗中提起过它，留存至今的有二十多首，其中《与诸子登岘山》就是一篇流传甚广的代表作。

题目中的“诸子”，是指他的友人。诗中提到的羊祜是三国时期的名将，作战骁勇，为官清廉，文学造诣也很高，被当时的人们称为“文为辞宗，行为世表”。他在镇守荆襄一带时，致力于减免赋税，促进发展生产，给当地带来了诸多益处，深受百姓尊崇。

羊祜也曾很喜欢游览岘山。每年春秋之季，他都要去那里置酒咏诗，终日不倦，还曾植下柏树。后来，为了纪念他，襄阳的百姓们就在山间建了一座庙，立起石碑—这也就是诗中所说的“羊祜碑”。

此前，羊祜登岘山时，曾经很有感触地对其僚属说：“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山也。”

百姓满足了他的心愿，让石碑永久地留在了山间，传名后世。据说，每逢节日，周围的百姓来祭拜他时，莫不睹碑生情而泪下。也因此，羊祜的继任者杜预又把它称作“堕泪碑”。

羊祜与孟浩然生活的年代虽相隔有四百余年，然而羊祜当年所发出的那段感慨，清晰地唤起了孟浩然心中的感伤。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尽管诗人眼前的羊公碑历经数百年，依然屹立在岘山上；但他的内心却对自己是否也能如先贤一般建功立业，实现匡世济国的心愿，怀着深深的迷茫。

而在后来的岁月里，孟浩然大部分时间依然隐居在山水之中，或者在远地旅行。他以文才名动四方，但始终都游离于当时的官场之外，没有踏入过那条曾经也向往的道路。

什么才是成功？什么样的生活最适合自己？每个人的心中，或许都会有不同的答案。

孟浩然没有为失意而怅然一生，因为他在山水田园之间找到了自己此生的最爱。他后来写的许多诗，都富有妙趣，淳朴亲切，比如那首著名的《过故人庄》。

因为深爱，他的诗篇充满了感情，也充满了引人共鸣的力量。他用手中的笔，将对生活的爱和对大自然的咏叹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而岘山的美也随着他的诗篇绵延至今。

岘山是一座古迹甚多的名山，沿着山路走下去，步步都能遇到故事，比如显亭、高风堂、嘉客祠，等等。在岘山顶上有一个凹形的石樽，据旧志载，此樽“可贮酒五斗”。据说，唐太宗的曾孙常贮酒于此。

这里几乎就是一个天然的历史博物馆，以云为顶，以林为院，以水为歌。

除了羊公碑，还有许多古迹，大多与三国有关，比如刘备马跃檀溪处，关羽水淹七军遗迹，等等。向西望去，古隆中是诸葛亮曾经所在的躬耕地，刘备就是在这里三顾茅庐，将诸葛亮请进军队中的。

岘山美景出美石。岘山北部的半腰上，一块形状像蘑菇的巨石赫然而立，上面刻有“岘石”两个大字，是古石中的极品。山间的石头不断被冲进汉水，在鱼梁洲附近形成了一大片卵石滩，各种颜色的水墨石、火爆石、腊石等铺列其中，俯拾可得，数也数不清。

秀丽的鹿门山与岘山隔江相对。鹿门山云雾遮绕，林木茂密，与周围多个山峰一起，形成了被称为“圣山”的风景。人们置身其中，宛如来到仙境。

山腰间有座鹿门寺，无论天气多么干旱，寺后的八角井始终保持着清水盈盈，令人称奇。相传孟浩然常来此井饮水，接山中灵气，才有了传世才华。

除此之外，沿岸还有万山和紫盖山等名胜。这两座山与岘山一起被人们称为“三岘”。孟浩然在《万山潭作》一诗中曾记，他在清朗的月色之中，找寻古老传说中

他十分喜欢万山潭，时常来到此地，在固定的位置垂钓。潭边一块石头，由此成了一处景点。

家乡诗意的山水养育了孟浩然，如今他的故居就矗立在其间。“浩然诗苑”古朴雅致，里面有春晓阁、孟园等多间房舍，宽阔的院子里石径交错，绿草如茵，环境甚是清幽。

园中立有一块几米见方的石墙，几行草书将《春晓》展于其上：“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古城襄阳边的汉江，清澈安宁，美丽如画。近年来，它没有因为工业的扩大而受到污染，依然保持着质朴的田园风貌。如果你也有机会到那里去浏览一番，感受来自大唐的诗韵，定当收获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