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浩的诗

2019-05-09 02:13赵浩
诗林 2019年3期
关键词:诗人诗歌

悟空心理学

二十三岁你想去成都,像所有缓慢的

旋进,你开始坚持跑步。天气好的时候,

会在八号楼自习室,接受半小时的阳光

照射。风从玻璃窗渗进来,你看到

几辆单车倒置在头顶,所有树枝状的线条

将你轻轻锁住。你仿佛听到云在尖叫,

口中皆是潮湿的骈句。

“如果时光倒流,我会选择先吞下糖丸,

后打预防针。”

剩下二十八天,你突然觉得无处可去,却

妄想等结冰的湖面变得甜蜜,额头上

月光变成极速的细雪。

在六楼阳台,你更想把自己抛出,像

期待完成一次开放性物理实验。

很多时候,阅读新闻会让你变得暴躁,

你发誓要成为理智的键盘侠。

“越是远离人群,越是草木皆兵。”

你戒掉篮球,专挑磨盘小路。逃避

自由的环形手骨吐给你旋转的豹纹宇宙。

水蒸气在茶杯顶部液化,被定义为

充实的一天。伤心和快乐总是不够,你习惯

用神针铁一样的祈使句,

在刚刚修剪过的枝头熄灭所有婉转。

局部返乡报告

滑下七十度坡道,恐惧退化成

洁脆的云。起身被

欢愉的梯形山湮没,我反复回想

你悬挂胸前那把,堂屋的铜制钥匙。那时

我作俯冲姿势,恰有恶鸟在头顶收尾,

吻合安静的疾驰。这么多年,我如同猿类

在睡莲的中心举起盾牌,看你一次次

为铅蓄电池充电,空调机在寒冬

运营一个三无家庭。多么痛苦的迷雾啊,

我在省道246,驾驶着期望苦练情商。

“负重知雪势,消耗欢乐多。”

拆完东墙无所事事,找无聊的频道

获取滚烫的逻辑。我感到,有

其他的物种,

在冬夏之间翕动。后来,陪你去土古洞

看打铁花。我几乎没有

拒绝的理由啊,父亲。关于

焰色反应的对话,苦笑后成为重金属。

“好看的铁花拼命打,苹果的甜度

需要小心的侍奉。”节日里,

剃须刀保持着虚弱旋转。谈及

那个你唤我吃饭的遥远傍晚,

途经打谷场,我瞥见园中的核桃树,

抖了一下身体。

星球烹饪学

番茄是我的名字

我长势惊人

脸色暗淡

昨晚我梦到一把

划过人类孕妇肚皮的刀

命中我。

醒来,室外大雪

我感觉到稀松的咬合

有更多的烟火发生。

如果我洗掉身上的尘土

大概能拥有最后的权利,

刀俎是我,鱼肉也要是我。

“死是凉爽夏夜,可供人无忧安眠。”

我会轻微地爆裂

我是红巨星,我即将成为白矮星

我血液飛溅

涂抹着观察者的眼睛

ta尽可能张开口

露出迟钝的牙齿,就像所有

及时的熄灭,命令我成熟。

我的确享受这样的过程,

就好比第一次

我闯入那片人工草地

轻易获得了高潮

K131

又一次离开郑州,送行的雨

简练、迅猛。三年来,

我的身体,只留下

两个地理名词的

相互磨损。新安,瘦成了

地图上的一粒光斑。我告诉朋友

昨晚我梦到一处流动的森林,

我没有抓紧它

回忆就喜剧性地朝我倾斜

我像一小块安静燃烧的封闭陆地

我渴望被某个人从外部打开

然后,将乌云远远地甩在身后

玉米地和山丘狡猾地隐退,陷入

落日的素描

“没有人能在狭小的善意里漫不经心”

请及时交给我

造雪工具和早起的秘诀。

在这之前,

火车很晚才抵达洛阳

月亮很薄

我看不见我自己。

短评

赵浩的诗以叙事腔调来反刍自我经验,却又不过于贴近具体事物。即便他从具体事物着手,通过隶属个人的修辞,在不知不觉中,总能把读者抛向高空,这种巧妙的能力,他仿佛天生就具备。在这种仿佛天生就具备的能力中,又能窥见其主体性的游离,以及对事物、对自我的追寻,具体而又朦胧。倘若说,写诗是对自我存在的确认,在赵浩的文本中则又充满了对这一说辞的驳论。比如在《星球烹饪学》中,诗人在开头写道,“番茄是我的名字/我长势惊人。”从这一具体的所指中,笔锋一转,继而又说,“刀俎是我,鱼肉也要是我。”紧跟着,作者又说,“我是红巨星,我即将成为白矮星。”毫无疑问,这种自我确认的难度和游移,不止存在于赵浩身上,它甚至波及了一个时代的青年写作者。

现代诗的写作到了今天,直接而强烈的抒情饱受诟病。把那种本该洋溢的情感控制在冷静而克制的状态中,在这一点上,诗人赵浩身上呈现出了一种努力姿态,即便他所呈现出的走向苍茫而没有尽头。

——智啊威

(青年诗人)

赵浩的写作起点很高,从2016年他第一次向元诗歌投稿,我便被他天生对事物的敏感以及诗歌写作方式所吸引。当时的我回老家刚下大巴,拉着皮箱立马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把更多的诗投给我们。从那个时候起,我见证了一个年轻诗人的成长之路,他不断通过总结修辞和表达方式改善自己处理意象的能力,逐渐提高自己用诗歌发现和表达世界的能力,并将这种经验进行深化,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诗歌表达方式。

你能够发现赵浩用色彩斑斓的意象和修辞将自我经验、家族经验以及历史经验巧妙地杂糅在一起,调动了读者听觉、视觉、味觉,立体性地体味诗中所带来的思考,给人带来了如蝴蝶穿花般的体验。诗中的内容同样不能忽视,那些组成地域、家庭、学校的普通意象经过诗的处理具有了金属和历史的质地。我在诗中看到了赵浩刻意远离斑驳现实,进行独立的观察和深刻的思考,冷静如同殡葬师,但在某种现实的脉络中似乎又能看到新的希望,这种希望在困惑和迷茫的背面,显得愈加的深刻。

——牛冲

(青年诗人)

显然,赵浩在诗中非常依赖于把景语化作情语的手法,而这种变化的落脚点常常是身体或身体的某个部位:“所有树枝状的线条/将你轻轻锁住”、“额头上/月光变成极速的细雪”、“我瞥见园中的核桃树,/抖了一下身体”。这种手法的运用既展示了诗人扎实的修辞功底,又拓展了诗人的感官辖区,并将客观的风景内化为主体的渴望。

在主题上,这组诗立足于怀乡与困惑。“悟空”、“星球”等不着调的词语被诗人放置于无奈的现实与对现实的反思之中,显示出一种“对世界不解”的气质。畅快只能从各种想象中的感官刺激里挖掘,但是,诗人心里的童年与故乡,依然发挥着整合的力量,把心灵与肉体的棱角缓和,使之相嵌:最好的诗歌状态也许就是这一刹那。

——周乐天

(复旦大学英文系2017级本科生,复旦诗社第47任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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