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猜
她5点起的床,煮了泡饭,煮饭时,她把衣服洗了。晾完衣服,她会在阳台上,安静地站一会儿。看东方渐渐发白,城市的轮廓在烟雾里一笔浓似一笔,直到那些楼和窗户、树梢,都通通呈现出来。
每天的这一时刻,是小妹顶顶安宁,甚至可以称作幸福的时刻。
她从来不用调手机闹钟,她的生物钟准确得差不了几分钟,即便隔天夜里,她有多么疲惫,多么晚睡,她身体里面的那个钟点,都会在早晨5点,把她从沉睡中唤醒。
她出门时,她的男人和孩子还在睡梦中。
男人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皮肤更是男性少有的白。这张脸,曾经让她非常痴迷,痴迷到这张脸不务正业,也不是缺点。她还愿意跟着他,从老家跑到苏州。后来,她在苏州生了她们的第一个孩子,男人虽然没有嫌弃这娃娃是个女孩,但就是不让她去上环,于是,接下来的几年,她又陆续生了3个男孩。人家一听她有4个孩子,都说是好福气。苏州这一带,再怎么有钱,家里头无论男女,都只有一个孩子。
听着别人这样说,她的心里头,五味杂陈。
这两年,男人的那张脸越发显得白净,白得没有一点血丝,有点像女人拍了一层粉的白。只是女人拍了粉的脸皮,都显得厚。而她那个男人的脸皮,看上去薄得像竹子里头的一层衣。男人的眼睛一天到晚像没睡醒似的,走起路来,步子跨得很小,像小孩子学走路时的小心。身体轻轻缓缓,看上去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
只有她知道,男人的轻可以瞬间变成疯狂。她真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可时间是国家主席也做不了主的东西。
她骑着电瓶车到达一个环城河边的老小区,小区里大多数住着一些上年纪的人,他们的子女有钱就买到园区去了,但老人不愿意搬来搬去。何况住在古城区里,吃什么、用什么,即便是逛个街、散个步也方便很多。
老人的子女很孝顺,给老人找了保姆,天天过来帮他们打扫一下卫生,做掉一点重体力的活计。本来那家的小辈还想要小妹做两顿饭菜给老人吃,可老人坚持暂时没这个需要,自己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一上午逛个菜市场,见见小区里的熟人,也算是正常的社交活动。一天中少了这一段内容,老人家便感觉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因此,小妹每天来这家人家,有时洗个油烟机,有时把厕所刷一遍,老人的床褥也要每周清洗一遍。两位老人都是有知识的人,平时随手把简单的卫生都做了。所以,小妹来的时候,基本上一边拖地,一边跟老人聊个天。然后,帮老人把菜蔬洗了,切好,该炖的炖,该炒的炒。
老人的儿子是做网络编程的,一个月能赚好几万。请阿姨的钱,都是那儿子每个月第一天在微信上转给小妹。小妹也很跟得上形势,每天打扫完,要发几张老人家的照片给他们的儿子看看。
这边做完,10点钟左右,小妹就会跟老人告别,去一个名叫“本来”的茶餐厅。这家茶餐厅,并不太热闹。老板用很多旧家具摆在各个角落,连隔段也都用旧的落地门做成的。这家餐厅只做素食,一碗素面,也要二十几块钱。喝茶吃饭,全都是素食。老板不靠这家店面挣钱,只是用尽心思把这店面,弄得舒舒服服的,把在外面做生意的伙伴请回来,住上一天两天的,生意也就顺理成章做成了。所以,茶餐厅的老板和老板娘经常出差,雇了两个女人打理日常。小妹是其中一位,她主管茶餐厅的午餐和晚餐。
在去餐厅前,她先要在小区菜场,买几样菜蔬。一到餐厅,就开始择菜淘米。另外一位搭档,她喊她大姐,也已经到了。大姐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基本上都比她先到。门半掩着,说明她已经开始在楼上打扫卫生,打扫完差不多就会有客人陆续来。然后,大姐会跑进来告诉她,今天有几个人吃饭,做点什么。人多,就从冰箱里找东西,老板老板娘,经常有好多东西,拿回来后就往冰箱里一放,接下来,就再也不去动了。
等小妹收拾停当厨房,大姐也把楼上的几间房擦洗了一遍。
她们喝了口水,看看大中午也没什么客人。两个人商量着不再炒菜,把昨晚上吃剩的热了一下。
她的胃口不好,大姐问她怎么了,今天的情绪这么低落?小妹扯了一张餐巾纸,狠狠地擦了一下嘴,又任性地把纸巾随意扔在了桌子上。
小妹没有回答大姐的问题,反问大姐,她说大姐,我要是换个工作,能多挣点钱,你说要不要去?
这不是小妹第一次想换工作,刚来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小妹就因为丈夫打她,逼她拿钱给他,动了换个工资高的地方去挣钱的念頭。
当时大姐也刚到这个茶餐厅,跟小妹配合默契。她们俩干活不分彼此,吃东西也一样,就怕糟蹋了食物。若是换了个人,你看不顺眼我,我看不顺眼你的,总归还是不称心。
所以,大姐劝她不要走,在这家餐厅还能吃吃素,积点福报。小妹在外面做钟点工,晚到一点,大姐会替她掩着遮着。
只是,在这半年里,小妹在大姐面前基本上没露出过一个会心的笑。最近一段时间的心态,也越来越不好。锅洗不干净时,就埋怨锅买得不好,说是好的锅轻轻一擦就洗干净了。老板赚那么多钱,也不买个好点的锅。洗菜的时候,她就埋怨现在的菜多么不好吃,自己在老家种的菜,水里烫烫也能吃出甜味来。大姐越来越怕跟她坐在一起,一坐下来就听不到一句好话。
大半年时间,大姐也弄清了这个不会笑的女人的大概情况。只是男人吸毒这件事情,小妹一直都瞒着大家。
大姐见小妹进门时,眼睛略有些肿,便问小妹,他又打你啦?
嗯,小妹应着点点头。她说他毒瘾上来了,就又逼着她拿钱出来。
毒瘾。大姐重重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小妹说她想把钱存下来,给孩子们将来读书交学费。这几年,她总算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只有让孩子们多读书,才能改变这个家庭。
大姐说现在这个社会,不读书肯定不行的。
就是呀,所以我背地里一直在攒钱。
昨天,小妹的男人打了几个电话催她回家。她问男人有什么事情,男人支支吾吾,只是让她赶紧回去。她担心两个孩子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在这边做好晚饭,就跟大姐告假,先下班了。谁知道,她一回到家里,就被男人逼着把包和衣服翻了个遍。男人没找到钱,就跟她吵,问她把钱藏哪儿了。
她不肯给男人钱,男人就摔东西,打了她几个耳光。她一看不对,就推门往外跑,谁知道那男人拿了桌上切水果的刀,紧随着追了出来。她拼了命地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男人在后面像疯狗一样,紧追不舍。
路上的人都不慌不忙地在散步,只有她在狂奔,她要跑离那个臭男人的视线。
男人吸了几年毒,身体已经毁了大半,所以,也跑不过她。
把男人甩掉后,她不敢马上回家。到了下半夜,她才敢回去看看两个孩子好不好。幸亏两个小的不在身边,自从他们出生到现在,她都没多少时间回去看望那两个孩子。公婆在老家把他们带得很好,倒是在手机里,她还能经常听到他们的笑声。她决定了,过完暑假,她就想把两个大一点的孩子也送回老家,这样,她就有时间再去打一份工了。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让自己4个孩子都上学读书。家里还有几亩地,管几个孩子吃饱没问题,穿的也是别人送的半新旧的衣服。这年头,要几件旧衣服,随便哪家都能扔出来一大堆,特别是在苏州这个地方。她现在身上穿的,从头到脚都是别人送的。
虽说眼下的日子如此窘迫,但在好几年前,在老三老四出生前,她也是腰缠万贯的有钱人。那个时候,她随便哪个包里,都有万把块钱的现金。
她的男人是放水的头头,在苏州周边好几个动迁小区,都有据点。
他们租了个车库,在里面设赌局,天天有好几桌人在搓麻将。想赌大的,他们就约好人,找家旅馆订好房,再打车过去。他男人用了好几个手下,专门给那些赌徒买水果点心,通风报信。赌到没钱了,写张借条,他男人就轻轻松松把几万块钱丢出去,不怕人不还。因为那些本地人,手里都有好几套房子。他们赌得有多大,她从不过问。只知道有好几个人都把刚到手没几年的房子卖了,来还他男人借出去的高利贷。
那时候的钱是真多呀,多得都来不及点。她和她男人,都没怎么看过那些数字是怎么堆积起来的。男人丢了几张卡给她花,搞卫生请阿姨,做饭请阿姨,带小孩什么的都有专人伺候,她什么事也不用干,只要每天约人喝茶喝咖啡做美容就行了。
只有那么一次,他男人让她跟着一个个子矮小的小伙子,去动迁部门办房产证。
那一次她刚为儿子打了疫苗,去跟男人讲一声。进门见那个小伙子,满脸是泪。他男人冲小伙子吼道,不是几个月前就让你去办房产证了吗,你们村别的人都拿到了,为什么就你的没办出来?
小伙子哭着说,不是没办出来,是房产证让舅舅先取走了,他不肯拿给我。
那你就去跟他要啊。
我去问过了,他把我骂了一通,说是为我好,帮我保存着,等我结婚时再给我。
少废话,你借钱的时候,自己写的以房抵押。房子是你的,你舅舅凭什么不给你房产证?
小伙子刚从职校出来,父亲很早就死了。父亲死了几年后,母亲找了个继父,还跟继父生了一个妹妹。两年前,母亲就生了癌,病死了。他不爱听继父的话,所以,动迁后,他拿了一套房子,就开始独自生活了。从小,他的生活都非常枯燥乏味,所以,他不知道独自生活的大把时间,应该去干吗。就跟着小区里的人,进了赌场。稀里糊涂,欠了几万块钱,后来,利滚利的钱就越欠越多。
小妹平时不管男人的事情,看到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的男生,哭得像个孩子。
她的心软了一下,让男人别再发火。旁边的小弟出了个主意,说是房产证拿不到,可以说遗失了再办一张。
那一次,男人看在她的面上,容那小伙子,再缓一阵子。后来,还让她开车和手下的弟兄,陪着小伙子,去动迁部门,问了补办房产证的事。
最终,那个小伙子的房产证,他们还是拿到了。拿到房产证,他男人马上就把那套房子转手卖给了别人,钱都打到了她的卡上。她每次花钱,都会想到那个瘦弱的小伙子。不知道那个小伙子,后来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但是,那段时间过得太适宜了,所以,没多久她就忘记了这件往事。
大姐是本地人,知道每个动迁小区,都有这么一帮人。那些年纪轻轻手里有点钱,不知道做什么的人,没事干就聚在一起赌钱。有些人家卖了房子无家可归,家里老人去找政府。政府也让警察抓过几次,没犯什么大罪,就又都陆续放了出来。
小妹说是的,有一阵子抓得很紧,他们就买了帐篷,在山里头赌。吃的喝的,都有小弟开车送进去。
大姐说我和小姐妹有一次去爬天平山的童梓门,下山时正当午后两三点钟,遇到一帮男人,看着就像小青头。走路很横,有人拎着啤酒和矿泉水。其中一人长得很高,大热天穿一件连帽衫,深色衣服里一张脸白得瘆人,像纸一样。那么年轻一个小伙子,竟然两边都站着四五人,搀扶着他。
你说的可能就是我老公。那段時间,他拼命地吸毒,沉浸在毒品带给他的刺激和幸福里,差一点连命都丢了。
你们可真会挑地方。你知道那座山边上全是墓地吗,这个墓地很大,以前连上海和无锡的人都要葬到这个地方来的。
那时候,我们身边没有一个老人,谁会来告诫我们呢。何况全都是年轻人,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
你们做的那些事,全都是寻死作活的勾当。到坟墩头里去赌钱,也只有你们想得出来。
小妹叹了一口气,她说那是她美好生活的最后一段时光。
后来,城市的房子越来越贵,动迁户们那种突然发财的感觉,也都慢慢地消失光了,又开始老老实实,出去找到了工作,朝九晚五计算着儿孙长大要花的钱。所以,赌钱的人又慢慢少了。特别是赌大钱的人,没了。真正有钱的人,也不会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头混。大老板都买了别墅,在别墅里弄一间娱乐室赌,赌钱的同时还能交上朋友,做上生意。我们那种就渐渐边缘化了。
后来,她男人的毒瘾越来越重,根本管不了账。几个精明一点的手下,就把放水的活接了过去,把他们俩扫地出门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拿不到男人的钱,男人还天天跟她要钱。
她的卡上,原本有许多零的数字,不到一年时间,就只剩下一个零了。
她开始四处打工,没有高学历的她,又没多少工作经验,唯有会做点家务活,根本找不到能挣大钱的工作。什么都不会的她,会烧一手好菜。于是,她做起了家政。刚开始做家政时,遇到的人家都很霸道,女主人都像有精神病一样的,一点不称心就开口骂人。后来,她学乖了,不挑那些有钱的人家,专挑伺候老人的人家来做。后来,她遇到一家人家的女主人,脾气好,还经常去西园寺做义工。知道她负担重,家里有两个孩子,便时不时买些素馒头给她。她吃着那些馒头,心里面竟然能吃出一点几年都不曾有的幸福感来。
女东家空下来也会跟她聊聊天,说是要想让日子好过一点,要心里头少一点埋怨,多为别人着想。万事总想着别人的难,自己委屈那么一点,也就算不了什么了。其实,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那段时间,几家钟点工到期,人家孩子大了不再需要帮手。另外,有一家的老人去世,她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房东知道她空下来,不是好事,养孩子要出问题。
正好听人说这家茶餐厅需要人手的,就把她带过来,见了老板和老板娘。开始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留下来干几天活,没想到的是,她跟大姐也很投缘,两个人做事情没有人推三阻四,谁忙着,另一个人铁定要去帮上一把。
大姐是个热心人,看到她整天愁眉不展,就让她每天泡一杯玫瑰花茶。吃了那花茶,还真让她感觉心情好了许多。所以,两个人做完事情,便开始聊聊各自的生活。虽然那样,她也知道大姐是个心气高的人。没敢告诉她,自己男人以前干的事情。
今天情急之下,把家里的底都说了出来。小妹问大姐,她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别人说的报应。
大姐说,在她的小区,也有好几个认识的人都遭遇了这样的灭顶之灾,你们真没干什么好事情。
大姐还说,在我住的那幢楼里,有个老邻居,年纪60岁上下。虽说老伴前几年去世了,他倒也还开朗,见了人都要先打招呼,问一句,上班啦,回家啦,今天天气蛮好。
就是这个与世无争的老人家,儿子在一年前为了还赌债,把老人住的那套房子给卖了。后来,老人搬去了儿子家的车库。半年没见,前一阵子听人说,他去世了,走得无声无息。
如果不是儿子为了还赌债,他那个无病无灾又乐观的人,哪能半年光景就离开人世?
说完这句话,大姐就起来收拾碗筷,不再跟小妹啰唆。
一下午,大姐没再跟她说话,一个人在角落里念金刚经,甚至忘记了给她泡玫瑰花茶。
小妹收拾完厨房,坐到大姐边上,喝着茶,看看手机。
她的大女儿,喜欢听大姐诵经,也喜欢看大姐抄经。她不喜欢女儿小小年纪,就一天到晚学什么因果报应。慈悲为怀。至少,她的女儿长得周正,再读点书,找个好归宿应该并不难。她知道小孩子要有出头之日,最好能学点文艺类的东西。像大姐这样,她在店里做的事情,她也件件会做。就因为大姐能写几个毛笔字,工资都比她高500元。当然,她并非眼红大姐的工资,大姐一贯心平气和,做事情也总是抢着跟她一起弄完,才坐下来歇息。
她有意想让大女儿跟大姐学学毛笔字,女儿似乎也有这个兴趣。只是,每次她带女儿来餐厅时,餐厅里一直都有客人。大姐忙着招待,总让她下一次带娃娃来。事情就是这么不巧,没有一次,她带女儿来的时候,大姐是空着的。倒是她不带娃娃来的时候,大姐总有時间坐下来,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抄经,就像今天这样,大姐读完金刚经后,又开始拿笔墨出来练字。
她在凳子上闭目养神,听到自己的手机响。接过来一听,是上午那家老人打来的电话,说是老人的丈夫突然病了,让她有时间的话,过去给他们做晚饭。刚挂了电话,那老人的儿子,也打电话过来,他说如果小妹时间允许的话,帮他父母做一下午饭和晚饭,工资给她加到4500。那老人的儿子说话恳切,她盘算了一下,就在那个小区,再找一家做下午的家政,那她一个月就能多许多钱出来。
这么想着,就跟大姐说,大姐,我出去两个小时,一会儿过来做晚餐。如果有人吃面,浇头已经烧好了,你帮我下给客人吃。
大姐头也没抬,答应着,好的,你去吧。
电瓶车10来分钟的路程,就到了老人的楼下。
老人的丈夫在医院,儿子媳妇陪着做各种检查,办理住院手续。小妹到了老人家里,老人说没胃口,就煮点粥吃吃吧。
小妹把米淘了,电插上。老人让她坐下,她便跟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不知道怎么了,一小会工夫,她竟然靠着老人的肩膀,睡着了。老人看看小妹消瘦的脸庞,没敢动,她把电视机的音量调低了些。
小妹醒来时,天色暗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手机,没有大姐的电话。但她看到她男人给她留了一句话,他说小妹,昨晚是我错了。你放心,我今天找到了一个工作,是一家做玻璃幕墙的公司。
后来的几天,小妹还依然要在5点起床。但她要早出门10分钟,去老人的小区菜场买菜。等她做完老人的饭菜,来到餐厅,大姐差不多已经把饭都插上,只等她取几样菜蔬洗了,有客人多炒几个,没客人炒一个大杂烩。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小妹却在这家茶餐厅里坐不安稳,食不甘味。
半个月后,小妹辞去了茶餐厅的工作。
老板问过大姐,小妹为什么要辞职?大姐说不知道。
老板又问大姐,几天了,小妹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大姐说,没有,她应该挺好的吧。
老板说,你知道吗?他男人昨天从装玻璃幕墙的半空,摔了下来。
大姐没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伸手拿出手机,点开了小妹的微信头像,并没有任何关于她男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