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化传承的微介入乡村规划策略研究

2019-04-30 02:36郭海鞍
中国工程科学 2019年2期
关键词:选点砖厂乡村规划

郭海鞍

(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 100044)

一、基于文化传承的微介入乡村规划设计策略

文化的传承与修复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故此文化引导下的规划设计方式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该过程不是单一的物质改造,还包括对精神风貌的调理。通过对全国乡村风貌的调研不难看出,以往大量、快速的建设方式在乡村建设中明显表现出“水土不服”。其原因在于“多和快”而造成的人性忽视,因此我们需要一种“少而慢”的规划方式,这个方式可以建立合理的信息反馈与修正,从而做到真正意义的“以人为本”,这即是“微介入”的规划设计策略的基本理念。

(一)微介入的规划方法

微介入的规划方法借鉴了中医针灸治疗的理论方法,认为村庄如同一个有机的生命体,村庄的各种物质存在如同机体的经络,通过对村庄机体“穴位”的修复和改造,即介入,来引起整个乡村经络和机体的反应,通过对介入所产生的反应的分析和判断,来判断介入的有效性,从而进一步激发乡村发展。由于这种介入带有一定的试探性,因此,所介入的点或者说“穴位”应当尽可能地微小、轻微,如同针灸时的一个很小的针灸点,所以称之为“微介入”。微介入的规划方法是通过选择介入点(可能是一处房子,也可能是一处景观,甚至是某种设施等很小的项目),然后分析并推演对介入点实施改造或修复后,可能带来的系列反应,如果推演的大多数可能性有利于乡村发展,则对介入点实施设计方案,同时进行后续观察,如果效果达到预期则继续加强或扩大选点的介入,如果效果不能达到预期则终止介入点的投入而转向选择其他介入点,其过程包括选点、推演、实施或修复、容错、修正、开放式设计等全过程。微介入规划策略框架体系,如图1所示。

(二)渐进式规划理论与微介入规划方式的异同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政治、政策学者查尔斯·林德布洛姆提出了渐进式决策模式,颠覆了以往“理性决策模式”(理性决策模式是指根据提出的问题,进行实际的科学分析和判断,从而解决问题的决策),并且直接促生了渐进式规划的理论。从而激发并产生了渐进式规划的方法:其要旨不在于确定宏伟的目标,而是需要根据过去的经验对现行的政策做出局部的边际性的修改,从边缘的改进最终趋向一种整体的和谐[1]。

在城乡规划研究领域,渐进式规划受到越来越多设计者和研究者的认可,这种方式避免了传统理论决策对发展过程中不确定因素的忽视,能够在实践过程中不断修正和改善从而趋向最佳的结果。与渐进式规划相比较,微介入方式更着重强调设计者的立场与态度,也就是着手点一定要微、要小,允许容错的可能性。近年来,渐进式规划理论也在发展完善,有的学者针对历史街区、旧城改造提出“小规模、渐进式”[2]的方法,那么“小规模”同样是针对城市问题,相对乡村就显得太大了。在乡村中,更加强调“微介入”,而不要嫌介入点太小,可以小到只有一个建筑,甚至于小到可以没有建筑,只是一个景观小品或者凉亭。

渐进式规划强调从局部边际性修改,逐渐推进规划实施;而微介入规划旨在通过对一个点的干预,产生自发地良性循环,其目标不同、尺度不同、策略不同。渐进式规划理论更加适用于城市、旧城改造、历史街区更新,而“微介入方式”则为乡村规划量身定制,具备更好的实用性。

图1 微介入规划策略框架体系

(三)参与式规划理论与微介入规划方式的关系

参与式规划理论同样产生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1969年,雅恩斯坦在美国规划师协会杂志上发表了《市民参与的阶梯》,提出8种层次的公众参与模式,按参与度,依次为操纵、引导、告知、咨询、劝解、合作、授权、公众控制等。1977年《马丘比丘宪章》提出要建立公众参与的城市规划:城市规划必须建立在各专业设计人员、公众和政府领导者之间系统、不断地互相协作配合的基础之上。1981年,哈贝马斯的著作《交往行为理论》出版,提出“目的行为以及交往”[3]的研究,为参与式规划提供了理论基础。

随着欧美公众参与规划以及后来的社区营造运动,参与式规划的方式也逐步成为社区营造的主要途径,在我国台湾地区,社区营造运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和水准,其建筑师的乡村实践基本属于这种类型,也就是社区文化激发下的参与式规划实践。参与式规划将使用主体带入规划设计过程,加强社区成员的责任感与共同认识,在乡村规划中起到了良好的作用。

与微介入方式比较,参与式规划强调的是规划行为的主体,侧重于过程导向;而微介入强调的是客体的选择,侧重于结果导向。这两种方式不存在概念之争,但切入点有所不同,参与式规划更加适合社会学、规划学层面的介入,而微介入适合建筑学、景观学层面的落地实践。两者可以互为补充,从而覆盖从主体认知到客体改善的全面风貌提升。

(四)反规划理论对微介入理念的借鉴关系

反规划的理念同样首先在规划领域为学者们所重视,其对城市规划的逆向思考,提出了保持自然生态的重要性。1969年,英国著名园林设计师麦克哈格发表的《设计结合自然》指出:今天,自然环境在乡村中遭到侵害,在城市中却因太稀缺而变得宝贵。反规划的理念要从建立和谐的人地关系入手,通过优先进行不建设区域的控制[4],来保护好自然生态环境,然后再进行规划。

反规划理念体现了对自然环境的高度重视,对地理山水格局的充分尊重,落实到乡村规划上,就是对乡村山水格局的保护与珍视。有些人认同了微介入的设计理念,但是在选点时就总是另辟出一块“建设用地”,搞全新的植入,不是一定不能全新建设介入点,但出于对乡村自然格局的保护,应该在微介入选点时优先考虑已经存在的点,以旧有的或者废弃的建筑、景观作为介入点,而不是动辄就拿出一大片土地进行新的规划。

反规划思维除了对微介入的选点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在传统村落安置点选择上也颇有借鉴,当前很多传统村落出于保护的目的,在传统村落旁边安置居民点,大片的行列式新农村社区出现在传统村落旁边,破坏了原有村落的风水格局,例如福建省连城县培田古村落的新村与古村近在咫尺,而风格和布局上也不太相宜,因此很不和谐。

(五)微介入方式在乡村的适用性

微介入方式的核心在于“微”,也就是非常细小的介入。微对于村庄的直接效益有三个方面:投资少、见效快、副作用少。这很容易理解,选择的项目小,投资也就不多,建设自然就会比较快,同时,如果选点错误也将付出最少的代价,但也不等于没有代价,因此选点是非常关键的第一步,通常要对选点进行反复的推敲和判断,才能够发现最佳的介入点,这个过程便是针对选点进行的“推演”。相关规划理论的对比,如表1所示。

二、 对乡村规划“介入点”的分析与推演

选定一个乡村规划“介入点”,接下来要对该点进行认真的分析与不同可能性的推演。推演的次数越多,考虑的因素越全面,则推演的成功率越高。尽管推演是一个虚拟过程,但是推演过程要基于尽可能全面的客观现实条件。

(一)推演的概念

“推演”(consequentia)表示前提和结论之间的推出关系[5]。在本文中推演是指确立了选点后,根据现有乡村的客观条件,由选点所引起的可能性推导。因为各种客观条件对项目干扰的力度不同,以及可能存在其他限制条件,推演的可能性也有很多种,不仅仅是A-B,还可能是A-C或A-E等等,因此要对选点做尽可能多而细致的推演。

(二)推演的作用

在本文中的推演实际上是假设前提、真实条件、到假设结论的过程。既然开始和结尾都是虚构的,那么其作用又是什么呢?事实上,推演的作用非常重要,主要有以下方面:

首先,推演可以理性地验证选点的正确性。在一个确定的假设前提的基础上,通过现实条件的分析,可以得到很多可能性,这些可能性的积极结果越多,则证明该选点的价值越大。

其次,推演的最理想结果可以作为乡村规划导向。假设可以穷尽推演的结果,当然现实中不太可能,那么其中最好的一个结果实际上就是想要的结果,这个结果比较容易被发现,那么在选点后便可以通过规划引导、社会学辅导等方式去导向这个结果。

最后,推演可以预见实践过程中的一些不利因素。每一条积极导向的线索都可能被一些不利的客观条件所中断,通过预判,可以尽量降低不利因素出现的可能性以及出现后的危害性。

表1 相关规划理论的对比

(三)推演的方法

前文已经陈述,推演的三个重要环节:假设前提、真实条件、假设结论。因此,推演的可靠性也就基于这三个环节的准确度。

第一,通过文化基因来假设前提。乡村要想持续健康的发展,文化是很重要的前提,因此介入点选择一定是在深谙文化背景的前提下,对激发传统文化和社区文化有重要意义的点。这就需要认真挖掘乡村的历史、各个时期的文化、形态和产业,从中找出最适合的切入点。因此,对村庄历史做全面的梳理是第一步。

第二,立足客观实际的真实条件。真实条件是三个环节中最好触碰的,也是最难全面的。对真实条件的摸查只能是大量的田野调查和采访,从而收集最为全面的资料。微介入的方法在开始调研前要明确一些可能的介入点,在调研过程中通过了解村民的意愿,既是对介入点的校验,也是对结论的有力支撑。

第三,基于积极引导的假设结论。当设计者通过自我经验或者借鉴他人经验对前提和条件进行推导时,应尽可能采取积极的立场。因为微介入的方式不仅仅在于微介入点的改善,同样侧重于对乡村发展的积极引导,否则单单是一个点的改善而没有后续的引导,也不能取得良好的收益。因此可以预计真实条件也是可以被改善的,甚至在推演过程中就可以提出改善的方法。

三、对乡村风貌的容错与校验

有了最具可能性的、积极的推演结论,我们就可以对介入点实施改造和建设,在建设完成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要持续地对乡村发展成效进行观察和进一步的引导,这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要耐心并且允许某些错误的暂时存在——即容错。

(一)乡村风貌的容错概念

容错是借用一个计算机领域的词汇,其解释为:容错技术是指当系统在运行时有错误被激活的情况下仍能保证不间断提供服务的方法和技术[6]。容错即是fault tolerance,确切地说是容故障(fault),而并非容错误(error)。从这个概念解释可以看出,容错的前提是整个系统不能瘫痪,也就是这个“错误”不至于导致整个微介入计划的失败,只是阶段性地、临时性地不满足要求,这个错的本质在于可以被纠正,而不去人为地强制其纠正。通过其自我意识的发觉进行自我修复的过程,称之为容错过程。微介入规划的目标在于实现乡村的自我激活和复兴,因此必须保持容错的态度才能确保乡村不断朝着正确的方向修正发展。

(二)容错的重要性:容错引发乡村文化自觉

容错是文化修复的重要环节,对文化的自觉或者再认识,需要以容错作为手段。对云南大理沙溪古镇的调研可以发现,很多农民用夯土技术重新翻新住房,一些盖了几年的“现代白瓷砖房”被拆掉,被问及原因时,村民答复“这样的房子作民宿,游客不愿意住,他们就喜欢土做的房子”。这就是容错的重要意义,如果一开始就强迫村民建土坯房,他们会有抵触的情绪,只有通过市场和主流文化的导向,使他们自觉地认识到传统文化的重要性,才能够发挥其智慧做出更加有热情和创新的建造。

(三)容错的时效性:从容错到纠错的乡村发展

首先,容错不等于放任错误。所谓容错一定是在可控范围下的,在一定时间内必须要解决的错误。其次,容错的对象是原住村民。换言之,容错是容别人的错,需要联合对象的错,而不是规划设计方和政府决策方的错,决策方和设计方的错必须一开始就被纠正。最后,容错终究要被纠错。纠错可能不止一次,可能有很多次,甚至是长期不断地纠错,这便是乡村规划必须是“可持续的开放设计”。

四、建立可持续的开放式乡村规划体系

希格弗莱德·基提恩在1941年出版了重要的建筑评论著作《空间、时间与建筑》并批评:工业与技术只有机能的意义,而缺少感情上的满足。而感情上的满足,需要建立“时间-空间”的新概念[7],也就是时间维度上的陪伴。彼得卒姆托、斯诺兹、黄声远等很多建筑师坚守超过20年,体现的便是这种陪伴。

乡村微介入规划是一种开放体系的设计,其推演和容错的过程就是一个长期不断调整的过程。设计者需像黄声远先生那样时不时地去乡村看看,找一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开放式设计的重要性

开放式设计借鉴电影中开放式结尾的概念(the open end),是指不提供唯一确定的结果。也就是说,是一个可以由村民、业主、使用者不断拓展的设计结果。由于乡村规模往往不大,所以乡村中的建筑经常会根据时代的特点变换使用功能。经常可以看到一些乡村里的空间发生职能转换,比如小学改成了村委会,仓库改成了小超市,晒谷场变成了广场舞场地,公共建筑、公共空间在乡村中的稀缺促成了这些功能随着时代而转换。故此,乡村公共建筑要足够开放,可以自由转换。

乡村居住建筑一样需要开放式的设计。调研民居不难发现,大户宅院都是不断积累形成的,今年大儿子结婚在旁边续一间厢房,明年二儿子结婚再找地方建一处房子。农村的房屋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其规模小且产权独立,和城市的状态不同,其灵活性和适应性可以充分体现人民的智慧,在发展中与时俱进。

(二)建立“微介入、推演、容错、修正”的持续设计体系

至此,本文论述了从微介入选点开始,到推演容错,直到检验修正的全过程,建立这样的一套方法,对乡村的规划发展至关重要,其核心理念在于从切实的小事儿做起,尝试慢慢改变一个村庄,不要一次性把规划做完,而要不断地根据需要逐步更新与发展。

五、微介入乡村规划案例实践与理论校验

(一)介入以前:2014年的祝家甸村

第一次调研祝家甸村的时候,调研组住在了村南2.5 km之外的周庄,当时的祝甸村及其周边没有一家旅店或客房,很多屋子处于空置状态。行走在乡间,偶见村民,问起这里有没有房子可以出租,只能得到对方不解和疑惑的眼神。在第二次调研规程中,调研组对祝家甸村进行了全面的统计,逐门逐户地调查,截至2014年6月12日,村庄中242栋房子中有142户正在使用,使用率不到60%,其中仅有1户是外来的,52户为留守老人居住。

尽管与周庄古镇只有3.5 km之隔,与锦溪古镇只有5 km,距离同里古镇不到20 km,但是祝家甸村却宁静得门可罗雀;尽管与姑苏陆墓同为金砖产地,而锦溪陈墓却落寞得鲜为人知。在采访的年轻人中,因为觉得很脏很累,并没人愿意继续传承这门手艺。根据我们的调研,目前村里还在烧砖的大约有30多人,但是能够盘窑的仅仅剩下2人。让这样一座历史悠久、风光秀美的乡村重新焕发活力,将这种宝贵的传统文化传承下去,让村里人和村外人都懂得这个乡村的价值与金砖文化的魅力,是规划者首要应对的问题。这个村良好的文化基因和地理环境,使其成为乡村传统文化引导乡村发展的实践案例。

(二)开始介入:选择最合适的介入点

在祝家甸村,村口有一座20世纪80年代村民自建的砖厂,已经荒废,部分坍塌,荒草丛生、岌岌可危,从北侧已经塌落的楼梯口,可以看到墙顶“淀西砖瓦二厂”六个充满时代记忆的大字。这个破败的砖厂成了介入点的最佳选择。

首先砖厂的位置在村口,外部道路与村子之间,从村子北边隔湖相望的同周公路上便可以看到砖厂的烟囱,是联系外界和村庄的良好位置。如果以砖厂为起点,对外可以形成外围路网与乡村的衔接,对内成为进入乡村之前的“乡村序厅”。其次,这是一栋形式很常见但规模非常大的霍夫曼砖窑,可以找到类似的设计图纸,掌握其内部空间。砖厂上层空间具有很强的可塑性,可以提供灵活的大空间,满足不同的使用功能。最后,这个砖厂是这个乡村自身传统文化的产物,这个村很多人以烧砖为产业,这个厂房是烧砖产业在这个年代的发展记忆,成为砖文化主题非常好的载体。基于这样的考虑,关于砖厂介入以后的可能性推演是下一步的工作。

(三)分析推演:从砖厂到对面的砖窑

砖厂在村西,作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砖窑在村东,如果以村西的砖窑作为起点走到村东的古窑参观,就可以形成很多穿过村子的路径,那边在这些路径上就有了商机和各种发展的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的基础在于村里的情况,于是项目组对村里逐家逐户地进行访谈和调研,了解每家的留守情况,家庭状况,是否有意愿进行改造,是否了解当地的传统文化、传统工艺等信息,然后分析线路上可能发生的事情。

(四)推演成立:针对介入点实施改造

一座20世纪80年代村民自建的砖厂,大多依据祖上传下来的标准图集和工匠的经验,准确来说结构和建造都没有经过专业的设计。其保留与改造需要很大的决心与投入。当看到国内权威测试单位的检验报告以后,旧厂房基本被定义成危房,拆掉或许才意味着更少的投资和消耗,然而如果拆掉这座厂房,也将拆掉那些已经离开乡村,正值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们,孩提时在这里欢笑的记忆;也将拆掉四五十岁,壮年时在这里工作创业的村民的记忆。拆除意味着年轻人将失去对家乡印象,再无依恋;而老人也将无法回忆已逝的青春汗水,只能在回忆里去找寻片段的痕迹,更重要的是,拆除是不可逆的,也是无法挽回的。因此,最后决定保留。

在房屋里植入了展厅、制砖工坊和休闲咖啡,这些能够吸引一些人群,并将其留住的简单功能成就了介入点的全部,项目组开始尝试通过对这个小点的改造,吸引人们的视线,为乡村带来新的希望。

砖厂上层的改造预算并不很高,单方造价不到3000元;规模也不大,总面积为1200 m2,当地政府很快同意了改造方案并开始实施。

(五)容错机制:允许村民的发挥创造

实践证明:祝家甸的介入点是成功的。两年后的祝家甸村发生了很多变化,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村民都在翻新自己的房屋,空置房屋的出租价格也比一年前刚刚有人开始出租时翻了一番。村民们建设家园的热情被激发了,从各种细心的装饰构件可以看出,他们已经不是在简单地搭建房屋,而是充满热情的设计。

很多人担心这样乡村的面貌会变得杂乱而失去控制。而一路推演走来的我们却并不太担心,因为一个良好起点引发的演变过程总体是好的,也不排斥中间会有一些过错,这些小的过错会在大的良好趋势下逐步地调节。在设计的起点,已经确定了乡村的格调和价值观,随之而来的将是对所有既成事实的检验,人们总会在自己的磕磕绊绊之间学会走路和奔跑。

通过改建砖厂与民宿学校,我们已经逐渐影响了村民的观念,让他们慢慢认识到要尊重过去,要尊重江南的记忆,要融合建筑与环境,要进行一定的创新和改进,这一切他们或许看得明白,也许暂时看不明白,又或许有一些不同的观念,但是只要他们基于这样的思考去建设,其结果就会被社会和市场检验,然后便会自我修正,满足社会的发展和市场的需要,然后逐步趋于正确,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的,也没有绝对的标准答案,需要一个长时间的,能够容错并自我调整的过程,从起初的轻介入与推演,到最后的发展与容错,希望我们的尝试能给国家的乡村规划带来新的方式与探索。

(六)设计不止:楼上到楼下,村口到村里

砖厂改造的延续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自身改造的延续:原本的设计任务只有上部的加建,而我们希望也将窑体内部加以利用和加固,我们将加固单位设计的钢拱架改造成厚重精美的砖拱,并且让盘古窑的砖拱技术在这里得到了数十次的验证。接下来,业主提出利用檐口下空间的要求,我们设计了在砖柱子间加玻璃、加维护的方法,将原本残破的批檐修复一新。另一方面,后来延伸的项目也随之而来。砖厂距离村子还是远了一点,新的项目拟在砖厂与村子之间建立一个联系,这个联系便是一所民宿学校,学校不仅教授村民如何办民宿,更加重要的是把更多的村民引进到乡村里去,从而带动乡村的改变。民宿的结构采用了我国台湾著名乡村建筑师谢英俊老师的薄壁轻钢框架体系,邀请了国内颇为成功的莫干山原舍的经营团队来这里开班办学,所有这一切都是激发村民自我觉醒,认识到家乡的美与价值,从而引发乡村的自我更新与发展。

(七)实践案例效果分析

2017年初(数据统计到1月1日),242栋房屋中有19栋被翻建。2018年初(数据统计到1月1日),242栋房屋中有62栋被翻建。同时,新增公共建筑2处,新增活动场地2处。村民自发建设景观小品10余处。村中与外地人签约代为经营房屋20余栋,而2014年以前这个数字为0。可见微介入策略对祝家甸村产生了非常明显的影响,村民回迁及服务业明显开始发展。但基于该策略的效果应当是持续的,所以我们期待更加长期的观察与检验。

六、结语

城市规划的方法在乡村中应用显然是不适用的,建立一种和乡村相宜的规划方法至关重要。微介入方式是针对乡村的规划方式,与城市规划不同,乡村里的人地关系、人际关系、人文关系远比城市复杂,更像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生命集体,对这样一个如同生命一样的客体进行设计,应当采取谨小慎微的态度,不断地小修小改,出手过重或者过于强势地干预乡村发展,都可以导致乡村发展的畸变甚至导致乡村机体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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