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春

2019-04-29 00:13王汉申
作文周刊·高一版 2019年11期
关键词:团圆饭交织爷爷奶奶

王汉申

很多人都觉得,春节就是除夕到元宵节的长度。其实不然,每个人的春节都有自己的长短,或是阖家团圆的幸福美满,或是漂泊在外的孤寂苦闷,亦或是亲人坟前一杯薄酒,一朵苦菊。就这样,形形色色,交织出一幕幕人间的悲欢离合。

很多人的春节弥漫着绝望与希望交织的味道,就像用药片兑水化开的冲剂,甜蜜鲜艳的糖衣褪去后,只剩下不为人知的苦涩。

正如我的爷爷奶奶。

很久以前,他们的生活还未沾染城市的喧嚣,仍保留着泥土的芬芳,他们身体强健。那时候,他们的春节,未及“腊八”,就已敲锣打鼓,忙里忙外。每年除夕,奶奶与姑姑婶娘在厨房烹炸煎炒,爷爷与叔叔伯伯谈天说地,人们的好心情如绚丽的鲜花般绽放。吃完团圆饭,夜已三更,我们这帮小孩,闹腾得厉害,在除夕的鞭炮声中,渐渐沉入梦境。

一觉醒来,已然是新的一年。穿上新的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拜年,挨家挨户,走亲访友,小孩嘴好生讨巧,再送上甜甜的祝福,就会有大大的红包,一摸厚度,开心得合不拢嘴。

往后的日子,走马灯似的晃着,仿佛蓦然一下,年就到了底,爷爷奶奶在家门口目送我们远去,渐行渐远,留下了一对拉长的身影。

那时候的年可真长呀,一眼望不到头。

后来我发现,爷爷奶奶的年开始变短了,除夕的守岁没有了,走亲访友也稀疏了,很多东西不知不觉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没变的,就是一起看春晚时的其乐融融,和那一曲深情悠扬的《难忘今宵》。放炮仗的仪式是定要举行的,那是每个孩子的新春祭礼。

那些年,我曾固执地以为爷爷奶奶不会变老,不会离我们而去。如今看来,时间是无情的,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或无声、或有力地诉说着:他们也老了。

再后来,城市攻城略地,乡村溃不成军。年岁已大的他们只能搬来城里住。

今年,对他们来说更是多舛的一年,年逾八旬,身子骨不大好,兴许是累了,倦了,忙碌多年,也该有个头了。看着他们的身形,像三月里料峭的春风,凌厉地剜着眼,硬生生地疼,无比心酸。

妈妈和伯母在厨房里忙活,菜色雖齐,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点山沟里的人间烟火,大地常青。团圆饭也不似从前般热闹,大人们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香火绵延,开枝散叶,便顾着自己的小家,渐渐忘记了那个曾经的大家。

打开电视,又是一年的春晚,金灿灿的,满目缭绕的都是喜庆热闹。从前吧,心里对春晚还有个挂念。但年复一年的,便也倦怠了,爸爸妈妈和我忙着抢红包,爷爷奶奶坐着,盯着电视发愣。

“啪”的一声,电视机上五彩斑斓的颜色消失得干干净净,我诧异地盯着奶奶。身躯佝偻的奶奶叹口气说,早点睡吧,她和爷爷累了,耳根子要清净。我看着表,才九点钟。表盘上时针、分针、秒针组成一个咧开的嘴巴,无声地笑着,像谁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猝不及防。

我就在被褥中看着别家灯火通明,大红灯笼高高挂,却挂不住这似水流年。我就这样,在黑暗中守着寂寞与苦涩,等着下一年的到来。

大年初一,阳光晴好,本想带着爷爷奶奶出去转转,却被他们一口回绝,空气突然安静,安静得令人生畏。蓦然发现,一万响的鞭炮还静静地蜷缩在角落里,像个被人遗忘的孩子。

没待几天,因为要上补习班,我和爸爸便离开了老家。回程的车上,看着窗外景色如绸带般划过,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似水流年,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旧的流出,新的流入,怎么也抓不住。流来流去,仍不得春风空绕万年枝。

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浅照,万物都浮现出生机与活力,分明是春的味道。是啊,春天一点点化开了。但我却分明感受到,他们的春天,怎么却越来越远了……

【作者系陕西省汉中市龙岗中学高一5班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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