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建国
一
山顶,一只大鸟长时间盘旋着。那片山顶光秃秃的,只有一座小小的禅院,平时很少有香客上到那里,不知道那只大鸟看到了什么。
邝健坐在一块山岩上,抬头望着那只盘旋的鸟,看得脖子都有点酸了,心想,怕是那鸟看到什么吃的了吧。鸟飞得再高有什么用,看到一口吃的,就会从天上掉下来。邝健默念着:冲啊,快俯冲下来啊。可那只鸟就那么盘旋着,既不冲下去,也没有离开的意思。邝健无奈地想:怕是它和我一样,实在找不到别的什么事可做了吧。
直到辅警小魏打电话叫他吃午饭,他才算放过了那只鸟。
妙峰山位于三省交界处,离最近的S市也有20公里路程。这里山势层叠,草木稀疏。山上错落排列着五座庙宇,迎接着远近朝拜的信徒。因地处偏僻,几座寺院规模既小又无高僧大德,香火一直不旺,平时香客很少。每年只有农历三月十五妙峰山庙会、远近三省的香客汇聚而来、祈求一年之福时,这里才會香雾缭绕、人头攒动、显出少有的兴旺。平时,庙里只有几个老僧和看门的庙工,早晚敲几声钟,诵几段经。除此之外,这里基本与世隔绝。
邝健是半年前调到这个警务区的,这几年,他一步一步走着下坡路,全局最偏远、 条件最差的警务区都待了个遍。在他看来,这里就是自己最后的流放地了。
一切都要归咎于七年前的那把枪。就是那把枪,七年里把邝健压得透不过气来。
那是把七七式制式手枪,枪身的烤蓝漆发着黝黝的光,全身光滑得像一条鱼。然而,这条鱼有一天从他手里一滑,就再也不见了。从那以后,每一年,他都要被当作典型拉出来作为警示教育,同时也被从遗忘中打捞出来,接受处理,调换岗位,不断发配。邝健做梦都想着再见到那把枪,但是,高弋告诉他:“你还是祈祷这支枪这辈子都别出现吧,一旦再出现,肯定又是一起命案。到那时,你连被发配的机会都没了。”邝健知道,高弋说得没错。这枪已经七年没现身了,再出来肯定又伴随着一桩杀戮。到那时,就算单位不处理他,这身警服自己也没脸穿了。
这枪一天找不到,压在邝健心里的那块石头就一天搬不掉。但是七年了,局里的弟兄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到现在专案组的牌子也没撤,可凶手却如泥牛入海,从此不见了踪影,那只配枪也再无声息。
吃午饭的时候,邝健还莫明其妙地冒出一个念头:那只鸟盘旋的地方,不会埋着枪吧?
警务区就他和小魏两个人,小魏是本地人,和他年龄相仿,家就住在山下。平时主要负责给邝健买菜做饭,替换他休息。小魏听过他的故事,知道这是个倒霉蛋。但这种人心情糟脾气臭,反倒最不好伺候,所以也是格外陪着小心。
吃着饭小魏说:“哥,听说没,山腰上的大佛寺前两天修缮佛像,从那佛像里面发现宝贝了。那晚寺里冒着一片红光,几个老和尚都亲眼看见了。”
邝健“嗯”了一声,依然低头吃饭。妙峰山附近的百姓几乎都信佛,小魏也不例外。茶余饭后讲讲寺里的奇闻,是小魏最多的话题。而邝健只在一旁听着,很少打断。
“庙里的法清师傅说,那叫佛舍利,可宝贵呢。咱这一带啊,明朝的时候就是西北出了名的佛教圣地,据说皇帝还赐过匾呢。现在又发现了佛舍利,说不定这香火从此就又旺起来了。”
这事邝健当然知道,这两天市里宗教局的人已经来了好几拨,派出所教导员也打电话提醒他,最近领导来得多,叮嘱他千万不能出问题。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出啥问题。也许是听出他电话里语气的敷衍,教导员郑重告诉他:“公安局政治处的领导亲自过问了,不敢马虎。大佛寺算是市里的重点文物,现在又挖出了佛舍利,市里相关部门正商议着借此机会重振妙峰山寺庙群,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邝健没精打采地答应了。撂下电话,心想:佛祖要真显灵,怎么不帮我把那枪找着呢。
邝健问小魏:“我让你寄的钱没忘吧。”
“哎,哥你放心,这不,回执。”
邝健接过几张回执扫了一眼,凑在打火机上烧了。他每个月会如期寄出三笔钱,一笔寄给远在外地农村的父母,算是尽一点孝心;一笔寄给前妻,那是儿子的抚养费;还有一笔,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寄给谁的。
邝健烦躁地把碗盘往桌上一推,告诉小魏最近白天多在山上转转,别老往家跑。尤其是大佛寺,白天两个人必须轮换,保证领导来的时候要有人在。小魏心领神会,边洗碗边说:“知道,这时候要有眼力,见了领导不能往后躲,要让他们看到我们在工作。对吧,哥?”
邝健说:“那我下午先去吧,正好我也见识见识舍利是啥样。”
小魏好意提醒:“哥,见了诚心拜一拜,你那些不顺的事没准就过去了。”
“我哪些不顺的事?懂不懂规矩?”
小魏吐了吐舌头,没敢接话。
出了门,秋天的艳阳一照,看着满眼光秃秃的山脊,邝健竟生出一腔的悲壮来。带着这股子煞气,他决绝地向着半山腰的大佛寺走去。
二
妙峰山上五座庙宇,从下到上依次排列的是:保安寺、观音殿、大佛寺、永安寺、古佛台。大佛寺的僧众算是最多的,也不过十来个人。据说庙宇虽经后世数毁数修,但依然还保持着明代的建筑风格。其他寺院都很小,有的说是寺院,其实只是一座佛龛,供着几尊佛像,连个僧人都没有。从保安寺到永安寺,一路都有柏油路,开车就能到达。古佛台坐落在妙峰山的最高峰舍身崖上,过了永安寺就没有路了,只有一条行人踩出的步道,车辆根本上不去。古佛台庙里只有一位和尚,平时经常出去云游,留下一个叫了因的火头僧看守寺院。邝健来了半年多,也只上去过几次。
警务区配有摩托车,在山里骑行倒是方便,需要加油的时候小魏就骑下山加好,第二天再骑上来。没事的时候,邝健倒是喜欢步行,反正闲来无事,就当是消磨时间。他就一路闲庭信步,半个小时后便到了大佛寺。
大殿里,几个民工正在给佛像修补上金,包工头是山下的王胖子,四十来岁就秃了顶。山上几座庙宇维修包工的活,基本上全由他承包了。邝健问他一年能挣多少钱,王胖子讪笑说:“庙里的活全是功德,哪能提挣钱?真要挣钱,就这点活还不给饿死了。”
但是王胖子不但没饿着,还一如既往地胖着,满脸油光,见邝健来了赶紧凑上前搭讪。
“兄弟,还是你有福气,刚来就赶上舍利重现,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好事啊。”
“跟我有啥关系,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这舍利的?”
“嗨,要不说给庙里干活积德呢。也是我有缘吧,工人修佛像的时候,不小心弄了个洞,这往里一看可不得了,里面金光闪闪,藏着宝贝呢。”
邝健边听边抬头看正在描金的工人,好好一尊佛像,让几个工人涂抹得如同画了浓妆,不觉有些可惜。他问:“法清师傅呢?”
“噢,在里边。自从挖出舍利那天,法清师傅就在里面寸步不离地守着,都当成命根子了。兄弟,你看不看,走,我带你进去。”
“你还是盯着你的手下好好干活吧,我找他有别的事。”
邝健来到住持的房前,果然看到法清盘坐在塌上,闭目诵经。面前的桌上,用红布罩着一个物件,下面供着香炉,香烟缕缕,一派庄严。
邝健没敢打扰,就在门口驻足。法清已经听到脚步声了,回头一看,赶紧起身。
法清年逾五旬,面目清瘦,精神矍铄,闲来喜欢下棋,常约邝健捉对厮杀一阵,所以很是熟稔。虽然赢少输多,老和尚倒是始终气定神闲,直夸邝健后生可畏。
邝健开门见山道:“听说您这儿得着宝贝了,我特意赶来看看。”
法清笑道:“你这两天常从我这庙门前过,就没进来瞧过,你的心思呀可不在我这宝贝上。”
“老和尚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什么心思你都知道啊。”
“你那点心思我可早就知道喽。”
说着话,法清把邝健让进了屋。邝健瞧着那块红布,神情却是说不出的沮丧。
“你说这埋了几百年的东西都能重见天日,我丢的那件东西怎么就连个影子都没了呢?七年了,感觉就跟把我埋了七年一样。”
“哎,佛门讲个缘字,世间万物都讲个缘字。缘分到了,自然水落石出,天光绽放。你还是别过于执着了。”
“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这件事,没有一晚上不做噩梦,就希望老天有眼,能让我亲手把这案子破了。再查不出来,我都没脸穿这身衣服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只有到你这儿出家了。”
法清急忙摆着双手说:“罪过罪过,你这可为难老和尚了。实话告诉你,我学周易就是个皮毛,你让我起卦给你找枪找凶手,这我可不敢造次。万一给你指错了方向,那不是南辕北辙,害了你吗。”
“我可听小魏说了,他家的牛丢了,都是求你起卦给找回来的。”
“嗨,牛那么大个东西,能走多远,跟你要找的这个没法比。再说了,这起卦也有规矩,有三不占。”
“哪三不占?”
“这第一条就是断生死刑狱的不占。你们是公家人,手里头掌握着生杀大权。我给你算,要是出点差错,那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这卦象是死的,解卦的人差别可就大了。就像咱俩下棋,高手能看到后面的五六步,低手连眼前的棋局都看不清。老和尚我水平还没那么高,所以我真给你算不了。”
原来,邝健听小魏说法清和尚会周易,而且能帮人找失物,屡屡见效,于是动了心思,想让老和尚帮他算一卦,看看这枪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可是磨了这么长时间,老和尚就是不为他起卦。邝健一看说不动老和尚,无奈起身说:“算了算了,就当没这回事。我这事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啊。”
法清一把拉住他说:“先别走啊,陪我再下两盘?”
“下棋?我哪有那心思。噢对了,这两天消息一传开,前来看的人肯定不少,你可真是要把这宝贝看好,人多手杂,别让谁给摔了碰了。”
“那不会,过两天大殿修好,就请进大殿了。这宝贝你就不想先睹为快?”
邝健叹了口气说:“看有什么用,它能帮我找回我的宝贝吗?”
法清倚在门口对着邝健的背影说:“你若找它它不见,你不找它它自来。世上事,都讲个定数,你呀,急也没用。”
三
果然,没过两天,山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附近赶来拜佛舍利的。法清已把舍利请回了大殿,依然用红绸布罩得严严实实,说是要择日举行盛大法会才能打开。众人就远远地俯身拜拜,烧上一炷香,权当作来旅游了。
小魏早早骑着摩托车来到警务区,车上竟然捎着一大捆香烛纸货。邝健看了大骂:“你真是越来越有样了,拿警车捎纸货,威风耍不够了是吧。赶紧给我卸了,要是敢穿着制服在庙门口卖纸货,我马上就让所里换人。”
小魏陪着笑说:“哥,这些都是替我妈捎的,她一会上来拿到前面卖。我这好歹也算是半个警察,哪能那么没觉悟。”
邝健一听,瞪了他一眼:“觉悟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出来?赶紧让你妈把纸货拿走,放在这儿算怎么回事。一会到里面值勤,把秩序维持好,别人挤着看舍利,你别跟着往前凑,注意形象。”
“放心吧,哥,不能给你丢脸。”
邝健骑上摩托车说:“我的脸还用你丢啊,我自己早就丢光了。给我精神着点。”
上山的路上人来人往,沉寂许久的妙峰山一下子热闹起来。不过,和这样的景象比,邝健还是喜欢冷清时的妙峰山。这样的热闹对他来说,依然像个莫大的嘲讽。
大佛寺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挤在大殿前争着要看舍利。法清等人在殿外面设了道围栏,不让香客往里闯。王胖子站在那儿既维持秩序,又充当解说员。有几个香客眼看要把围栏挤倒了,王胖子急了:“往后站往后站,要看佛舍利都到这栅栏后边去,冲撞了舍利你们可吃罪不起。要烧香的到那边去请香,三十、五十、八十的都有。烧一炷香保一家老小平安,孩子老人健康。还能保你生意兴隆,事业有成,婚姻幸福。机会难得,千载难逢,心诚则灵啊。”
邝健回头一看,卖香火的正是王胖子手下的几个民工,就冲着他大声喊:“王胖子!过来!”
“啥事?我这正忙着呢。哎,来了来了。”
邝健倚在摩托车上对他说:“王胖子,这事你参合啥?借机发财啊。你不是老把功德挂在嘴上吗,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卖高價香跟功德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我这也是给寺里增加点香火钱吗。你看这修佛像,修大殿,哪个不需要钱?再说了,这些人来到这儿,不就想着花点钱烧烧香,了一了心事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吗,兄弟你说是不是。”
“工商物价的事我不管,我只管这儿的治安。你要是欺行霸市,激起民愤,小心我当黑社会办你。”
“哎哟我的好兄弟,这可是佛门净地,哪来的黑社会。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这盯着,准保没事。”
“你还知道这是佛门净地啊,那你就安安静静卖你的香火去,别站在那儿瞎喊,张口闭口就是钱,成什么样子了,这法清老和尚怎么也不出来管管。”
“法清师傅这会正忙着接待贵客呢。”
“什么贵客?”
王胖子凑近了点说:“早上来了个开大奔的,说是要给庙里布施,重修庙宇,这不,我给领进去了。你说,我这是不是功德一件?”
“贵客?”邝健满脸狐疑地看了王胖子一眼,转身去找法清。
法清屋里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一身商务装,正跟法清喝茶谈笑。说话间,他的眼神在屋子里不停地游走、闪烁。邝健在门外远远看着,他凭职业习惯先给这个人画了个像:精明、谨慎、讳莫如深。
邝健一进屋,那人立刻起身,很警觉地看看他,又看看法清。法清赶紧介绍:“这是我们这一片的邝警官,人很好。这位是刘天赐施主,是一位企业家。快坐快坐。”
落座后,刘天赐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印着:松江市天赐餐饮连锁有限公司。
邝健笑笑说:“邻省的,大老板啊。”
“我这点小生意算什么大老板啊,邝警官你还是叫我老刘好了,以后还要邝警官多多关照呢。”
“刘老板也是为佛舍利而来的吧。”
“是呀,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一年到头,不就求个平安顺利吗。这次来,一是想有幸能见见佛舍利,二呢,是想为寺里布施,也算做点善事,为子孙积点福报吧。”
法清说:“这是我们寺院的缘分,也是刘施主的一场功德,可喜可贺。”
刘天赐说:“反正离法会没几天了,我想在這里住下,看看法会时的盛况,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法清说:“好呀,刘施主这么大的功德,正好在法会上颂扬一番,也略表庙里的一份感激之情。”
邝健觉得这个刘天赐虽然是商人,言语间倒不惹人讨厌,就说:“就是怕你过惯了城里的舒适生活,在这里会待不住的。”
刘天赐赶紧说:“哪里哪里,别看我今天混得算有点模样,可我也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这么多年我就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这辈子呀,酸甜苦辣那都是有数的。有些人怕吃苦,苦的东西就一直放在那里,一点也没变少。所以平时多吃点苦,其实是有好处的。”
法清合掌称颂道:“刘施主说得深合佛法,老和尚我也受教了。”
邝健也歪着脑袋,细细琢磨着刘天赐的这番话,觉得似乎真是那么回事。
刚出法清的禅房,就见王胖子又领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迎面走来。擦肩而过时,那名男子微微点头示意。邝健扫了一眼,男的也是四十来岁,戴副眼眼镜,一身书卷气。女的打扮很时尚,神情有些高傲。不一会儿王胖子追出来,邝健问:
“又是来捐钱的?”
“这俩来头可大了,那个男的认识不?咱们市有名的画家,叫陈恳。那个女的是他老婆,她爸可是市里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
“没听说过,你领着他俩来干啥?”
“他爸的一个手下跟我熟,都是同行。他特意叮嘱我,说这两口子想在庙里住几天,这不,让我一定给安排好。”
“我看今天你的收获最大,这回是不是攀上高枝了?”
王胖子毫不避讳:“那当然,我要是把这两口子,不,主要是把那个姑奶奶伺候好了,到时候她爸手指头缝里给我漏点活,都够我躺着吃好几年的。”
邝健说:“看来这佛门也不是清净之地呀。”
王胖子说:“太清净了也不好,还是现在这样,热闹点多好。”
邝健看小魏已经在院子里尽职尽责地执勤,就扔下摩托车,徒步向古佛台走去。
路上香客渐渐稀少,秋日的艳阳照在身上,终于不是那么浓烈了,恰到好处地温暖着身体。过了永安寺,沿小道一路上山,路上几乎就没有人了。邝健也微微出了汗,索性摘下帽子拎在手里,警服也敞开着。四围一片寂静,偶尔几声尖锐的鸟叫划破天空,转眼又消失不见了。山风拂来,说不出的畅快。转过几个山弯,就看到前面孤兀地矗立山崖之上的一处小寺院,那就是古佛台禅院了
四
古佛台的门前刻着一副对联:寺院有尘清风扫,山门无锁白云封。邝健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被这副对联吸引了。这才像个寺院的样,藏于深山,人迹罕至,幽静、悠远,望空一切。
古佛台的大门永远是紧闭的。一个多月前的黄昏,邝健闲来无事,就一路爬着山来到古佛台。到门前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大门不但紧闭着,还挂着一把明锁,看来了因和尚也不在庙里。邝健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一阵山风吹过,铁门竟然咣当一声打开了。邝健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定下神来仔细一看,原来明锁并没有锁死,只是挂在锁环上。山风一吹,大门摇晃,门锁也就开了。虽然弄明了情况,但邝健仍是惊魂未定。他冲门里喊了几声了因的名字,里面没有一丝动静。望着门里面黑乎乎的一片,邝健竟不敢迈步进去。他匆匆下山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依稀几点星光,隐约照着那条崎岖的小道。在一个山角处,和迎面走来的了因差点撞个满怀,两人都吓得惊叫起来。
邝健问:“这么晚了,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了因低着头说:“没事,就随处转转。”
“噢,我和你一样,也是闲转。”
了因邀他返回古佛台,邝健却说下回吧。他忽然觉得那晚古佛台带给他一种极其阴森恐怖的感觉,让他心惊肉跳。回来的路上,星光下,几处孤坟若隐若现,更让邝健汗毛倒立,几乎是一路小跑下了山。从那以后,他就再没上过古佛台。